6 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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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童跟德保說,其實早就想給你了,一直沒得空。我那兒還有和,你看完跟我說,我再去給你拿。德保捏著手里的就覺得眼眶有些濕,說我怕是看不懂呢,要辜負你的一片心了。宛童就笑著柔聲道,你在我那兒識的字已經不少了,又對中醫藥有興趣,你且看就是了。 德保想,只因他在太醫院跟著他學寫字的時候有一回見了那些百子柜,就有些癡迷起來,雖然不識幾個字,但還努力辨析幾百個小抽屜上的中藥名。叫宛童看見,就跟他開玩笑說,原來你是想替我的職呀。德保就羞紅臉,雙手絞在一起說哪能呢,我怎么敢冒犯先生你。 宛童說自己不是大人,德保就叫他先生,洋鬼子攻進來之后外頭都這么叫,宮里頭也沒說不讓叫。但德保真心實意地跟宛童說,先生總有一天能當上大人的,先生的醫術很好嘛。宛童一愣,笑說你怎么知道!可是扯謊了!我還不是太醫呢!德保一驚,自知失言,手絞著衣服袖子,很是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便磕磕絆絆地: “那也……先生的字好看,醫術肯定高明!”宛童就架不住又笑出了聲。 儲秀宮里里外外都彌漫花果清香,比酒還醉人。德保把倒掉的舊果子埋到芭蕉樹下,拿琳瑯的新花果填滿宮格,就又送回了萬歲屋里頭。遂去廚房瞧著比他小的太監不許偷懶小憩,要好生看著煎藥免得藥糊鍋底。四喜到后廚來配萬歲午后的膳食,見德保也在,就把他拽出了門,跟他沒好聲氣地道: “你個傻子!人家給你幾本破書,教你識幾個破字就叫你昏了頭了?你長點腦子吧你!”德保被罵得不明所以,說我怎么了?四喜jiejie你何苦這樣說我?四喜就更生氣,質問道: “是不是你在老佛爺跟前夸他的?是不是你?他就要破格當太醫了你知不知道!”德保道,張大人是個好人,看病也看得好,不光我說,人人都跟老佛爺說,這有什么!四喜氣得道:“別人都說得,你說不得!一個李公公,一個你,是太后最受用的太監,你說話值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少跟我在這兒裝糊涂!你是默默無聞給人家鋪了石子路,送人家平步青云!被人踩在背上,當了人家的墊腳石!拿著自己的金布銀綢不用,給人家作嫁衣裳!你當誰的哈巴狗不行,偏偏當他的!” 德保聽到哈巴狗,忽而一愣,臉上氣紅了,第一次跟四喜鬧不快: “這算什么,我又沒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又不是阿諛奉承誰,我跟萬歲實話實話,萬歲也看得到張大人的用心,怎么獨獨是我的不對!” 四喜見他話里有話,松開他的腕子,冷笑一聲道: “好哇,你個德保,以前笨笨的,現在倒是機密得很,都知道說內涵話噎我了?你說誰干了見不得人的事?你說呀!”四喜攥著手狠掐了德保一把,德保非常委屈,也顧不得昔日jiejie弟弟的情面,狠心張口道: “誰不知道你跟王爺的那點事!怎么就……” 云??绮缴狭伺_階,德保就跟吃飯被噎住了似的啞口失聲,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是本能。 “奴、奴才該、該、該死……” 云停像是毫不在意的樣子,踱步至了廚房,說做什么呢這么香噴噴的?是不是紅燒螃蟹?有備好的桂花米酒沒有?四喜也被方才的事鬧得紅了臉,悄悄跺腳瞪了德保一眼,跟至云停身后道,老佛爺還睡著呢,王爺去偏房等吧。云?;仡^沖她笑說: “偏房有什么好玩的?哪有看你們小夫妻拌嘴好玩呢!” 德保已是臉紅到了耳根子,愈發難堪起來。四喜只當云停又在開玩笑,偷偷捶了他一把。 德保見狀,便知此地不宜久留,王爺要跟四喜打情罵俏,他一個太監站在旁邊看著屬實是不好,他見云停不怪罪他方才胡說話,就見機撤身離開,身后拋下兩人鶯鶯燕燕的笑聲,背著其他人你儂我儂的樣子,德保心里亂亂的,藏著莫名的一股情緒。他不自覺想到宛童,但又不敢細想下去,知道他跟他之間本是沒有結果的,他就只是一味地仰慕著那個教他寫字給他書看的人而已。他躲到芭蕉葉子下面,深吸一口氣,沉沉杳杳的,思緒紛飛,又都被一一截回來鎖住。 ︿︿︿︿︿︿ 李公公的拂塵在德保身上掃了掃,說,你這個娃有福氣,以后出宮了指定有個好去處,比你師父我強。德保不解其意,憨笑說那不是人人都有好去處了?李公公就擠著眼睛笑道,豈會?這世道,難說啊。德保分明從他嘴里聽出一絲沉重的惋惜之情,隨后師徒倆就只站在房檐下看雨像斷線的珠子般落得不流暢,像是無奈地敷衍,而兩人間的對話也不過是:藥煎上了?火沒撲吧?小火慢煎呢。瓜果換新了?換新了。萬歲晚上起來幾次?咳嗽幾回?起來三四次,咳六七回…… 萬歲在喊德保了,德保端了端太監帽就躬身進去伺候,四喜正跪身伺候她抽水煙,一口一口地續上,騰云一樣地在褶皺的嘴角四散卷舒。那煙味并不嗆鼻,竟覺有些清爽。德保見萬歲只是端端看著他,也不發落,就低低地啟聲道,老佛爺,您叫我。萬歲嗯一聲,不知是答應還是水煙抽得心神爽快,隨便發一個音出來。德保就恭恭敬敬地候著,等萬歲閉了眼像是睡一覺后又睜開,這才跟他笑道: “德保,哀家把四喜與了你如何?” 德保腦袋又有些銹住傻掉了,他轉不過彎來。 四喜收煙嘴子的時候手一滑,那玉頭打翻在地上跳到門根兒后頭去了。 “慌什么?”不知道是在責德保還是責四喜,“哀家遲早不中用了,你倆跟著哀家這么多年,從小小的一點兒,長成現在這么大,總得給你們尋個好去處,你倆往后好好地過日子,哀家才能放心地去啊?!?/br> 德保未及反應,四喜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哭得泣不成聲。 “老佛爺要是去了!四喜就跟著去!” 萬歲直起歪在獸枕上的身子,不叫她上前來,自己脫了護甲叫德保收了去放好,長嘆一聲,就又歪在榻上睡去了——她這些天尤其嗜睡,像是什么隱秘的預兆。 德保沒法,謝過萬歲就扶著哭得七零八落的四喜離去了。從此四喜像是再不愿跟他說一句話,連廣白也不理了。廣白便跟德保悄悄說,萬歲這是轄制四喜那個死丫頭呢!她一石二鳥,就是既要給你尋個人,又要叫她不要對王爺癡心妄想,別以為王爺在她身上親一口摸一把就是真喜歡她,想和她好了,那是玷污萬歲的門楣!是騎在萬歲頭上作威作福呢! 德保聽得似懂非懂,廣白忙著剝蒜,叫白花花的蒜皮像雪一樣落了一地,德保就去拿笤帚一一掃入簸箕里,又聽她道: “不過老祖宗是真狠心,就是不把四喜與了你,王爺也帶不走四喜的,難道還能帶她漂洋過海去東洋?” 德保早聽說云停要離開,但不知道這事原來早就定下了。他剛抬頭要問她什么,見窗外一閃而過的人影,原是宛童接替他師父去給萬歲請平安脈。德保癡癡愣怔的功夫,腳下已是積了一堆蒜皮,把他幾乎不曾埋了起來。廣白說,王爺是要去東洋留學,回來收拾宮里頭的爛攤子。外面還下著細雨,德保將廚房打掃干凈,就想去萬歲屋里了,只是不知宛童還在不在。他貓腰往里頭瞧了一眼,只看見萬歲一個旗頭的剪影落在窗戶紙上,沒有別的紅頂,心下就灰了幾分,正巧四喜從屋內潑了茶出來,臉上像是失神一般。她看見德保,就喊了他一聲,這么多天姐弟倆冷戰著無話,這是她頭一回喊他。德保就答應一聲,四喜姐。四喜像是要說什么體己話,把他拽到厚厚的芭蕉葉下面兩人藏住,跟德保說,你不是會寫字嗎?我口述你執筆,幫我寫封信給王爺帶去,他今天最后一次來宮里了,明天就坐船走了。 德保沒能等到宛童,或許是錯過了。他被四喜這么一截,就只得把寫好的信揣在懷里就撐傘跑到文華殿的側門去找云停。云停正在殿內,一邊手里轉一副花牌,一邊百無聊賴地玩一幅的畫,是一個叫王石的明朝宦官畫的,線條粗制濫造,實在不忍細瞧。唯有不菲的宣紙摸上去是綿軟如在他身上纏過的男男女女的rou身,叫他心情稍好一些了,但又很快陷入一片虛妄與空寒,直到一個冒雨來給他送信的小太監打斷了他寂寞的延續。 “王、王爺,奴才替四喜姑娘給您送信兒?!钡卤E艿弥贝謿?,生怕誤了事,叫王爺先走了可怎么辦。那樣的話回去四喜又要賭氣不理他,跟他冷不知道多久呢。 云停一愣,他沒想到是德保來找他,心下慌亂,懷里軟糯的東西也倏忽緊了起來。接過信的時候,瞧見他身上的蟒袍被濡濕得深了一份顏色,剪得齊短的指甲和說話時低低的語氣,都叫他想起頭一回見到他,在車攆前見著萬歲,背趴得平平展展的,身上沒有別的小太監那種畏縮勁兒,不覺鼠頭鼠腦,倒是又瘦又怕,像株沾了露的含苞鈴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