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七章、念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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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七章、念佛 白經國聽了子吟這話,目光里帶著一點恍然。子吟就在身旁,只要挨近一點,肩膀便能碰著了,然而那真實的距離,卻是不止如此,就像眼前落下了幾重白帳,把他們區隔開來。 有這樣感覺的,想必不止有他,大哥、三弟必然是生出同樣的感受,才給自己打那電話。 在靈堂靜坐了一會,白經國就站起身,告辭離去。 「我是偷溜出來的,這會兒得回軍營去?!拱捉泧室庹f得幽默。 「我送你?!棺右髯鲃荼阋酒鹕韥?,卻被白經國按住肩膀。 「不,你陪著四姨太吧?!?/br> 這善解人意的話語,卻是令子吟怔忡地看著二哥,白經國再沒多說甚麼,只是獨自走出了靈堂。 離了武府,他便駕上汽車,直往城郊的軍營駛去。此時日正方中,士兵們正在校場上受訓。才步入營里,他就看見大哥的身影,他正在校場上與軍官們說著話。 「鎮帥?!拱捉泧呓?,在眾人面前,也端端正正的敬了個軍禮。 白鎮軍看到二弟,沉沉地一頷首,便把訓話接續下去,白經國在旁靜心的等待,令人意外的是,三弟竟也在這校場上,正個別指導著士兵們。 兄弟倆的目光遙遙對上,怒洋與士兵說了些話,便放下手里長槍,筆直的往這里走來。待他人走到這里,大哥的訓話也正好結束,軍官們各自散去。 「來了?」白鎮軍走到白經國的面前,同時也瞧見三弟的靠近。 「嗯?!拱捉泧α诵?,沉靜地說:「剛去看過子吟?!?/br> 白鎮軍昨晚打了那電話,便猜得二弟今天必定會到京里來的,他微一頷首,便把雙手負在後背,說:「先進房再談?!闺S即就領著兩人一同進辦公大樓。 隨著政府的運作越發成熟,鮮明的職務分配,使兄弟仨近年更多於各自行事,如此慎重的閉門會議可說是極少見的,然而一旦有了,那總是極要緊的事。 而這一次,令他們共聚於此的,也就是子吟了。 白鎮軍進了房里,看兄弟倆各自覓著位置落坐,便朝二弟道:「他今天怎麼樣?」 「還是守著靈堂,我給四姨太上了香,與他說會兒話就走了?!拱捉泧f:「氣色是說不上好的,畢竟是親娘過世,那是怎麼也好不起來?!?/br> 白鎮軍抿了抿唇,「他愿意與你談話?」 「沒談上多少?!拱捉泧D難地呼出一口氣,「但我想,子吟已經立定主意了?!?/br> 白鎮軍臉容肅穆,一時便沉默下去了,而一直垂眸不語的白怒洋,就緩緩地開口:「你說去德國?」 「嗯?!拱捉泧Ⅻc了頭:「那算是四姨太的遺命了,現在這樣的狀況……子吟是不可能不去的,武子良可是他的至親?!?/br> 這些天來,白鎮軍、白怒洋心里亦是生出這樣的想法。只是如今由二弟再一次道出,也實在令人消沉。 未幾,白鎮軍徐徐的啟口:「我還是不希望悠予去?!?/br> 一年?兩年?聽著彷佛是短促的時光,然而人到了遙遠的歐羅巴,誰又知道會生出甚麼變數?他們從前的分別已經夠多了,若非必要,白鎮軍實在不希望子吟離開盛京,他的家就在這里,他和三弟都能給他安穩無憂的生活。 「逼朱利安交人,不是不可以,但現在殺武子良,只會帶來反效果?!拱捉泧来蟾缧睦镞€懷著除掉武子良的打算,然而他卻是不大贊同了:「子吟和四姨太的性情,其實是一樣的。要把他逼狠了,可就……不大好?!?/br> 在四姨太處,他們已是失算了,此時想的就該是如何彌補這錯誤,而不是讓嫌隙更深。 「只遺憾當時三弟并沒有得手?!拱捉泧z憾地說。 白鎮軍深蹙起眉,只感到了更加惆悵,他看向沉默的怒洋:「三弟,你認為如何?」 自四姨太出事後,白怒洋就顯得格外沉默,盡管是在武府,他也僅是默然立在一邊,聽著大哥試圖與子吟打開話匣。 這沉默是理所當然的,四姨太自縊,可說是與怒洋有著最直接的關系,理所當然的監視、安插細作,最終就讓四姨太作出了魚死網破之舉。 子吟固然一而再三的隱瞞著事,可刨刮真相的動機,只是為了信任和保護,白怒洋從未想過要把四姨太逼上絕路。 如今,武家全軍覆沒,武子良盡管一命尚存,卻被他殺成了癡兒,而四姨太則是在子吟面前懸梁上吊,香銷玉殞。 若要計較兩家的仇怨,這是充份的報清了,甚至令天秤傾軋。 「三弟?」 白怒洋靜默了良久,眉睫輕輕的眨忽,也只有這樣,才讓人從他臉上感到了一點的活氣。 他緩緩抬頭,就見兄長倆皺著眉頭,等待著自己的反映。 「二哥說的都有道理?!拱着蟊阈煨煺f著:「現在做甚麼都晚了?!?/br> 當夜下崗,白鎮軍和白怒洋還是同樣到武府去看望子吟,如前數日般,他們進了府,便直往靈堂走去,先瞻仰四姨太的臉容,再按那禮節焚香祭拜,隨即便與子吟一同的坐下用飯。 子吟看著大哥和怒洋來了,也就僅僅打了招呼,隨即便無話可說了,偏偏三弟也像個悶胡蘆一般,這可苦了最不擅言辭的白鎮軍,屢次試著打開話匣不果。 平素用過飯後,三人就靜坐在圓桌邊,待到了時候便告辭,然而今兒,子吟卻是主動的開口—— 「大哥,我仔細想了,還是希望把娘帶回邳縣下葬,明兒我能到邳縣看地嗎?」 「當然?!拱祖傑娚裆粩?,便道:「我讓衛兵隨行?!?/br> 「不用了?!棺右鲄s道:「總管會與我一起去,兩人辦事比較方便?!?/br> 白鎮軍怔了怔,便沉下臉,妥協的嗯了一聲,卻是又道:「讓人隨行,是因為我不放心你,并沒有監看的意思?!?/br> 子吟目光微動,雙手便漸漸緊攥起來,「謝謝,但是我真的不需要?!?/br> 白鎮軍默默看著子吟,半晌,又問:「甚麼時候下葬?」 「若是選定了地方,馬上就會安排儀式?!棺右饔杂种?,「武府的下人,我會給他們支薪遣散,那麼這四合院兒,也能盡快歸還給怒洋?!?/br> 白怒洋聽著,眉頭便微皺了起來,他的目光才對上子吟,想說他根本不需做此多余的想法,然而正要出口的話,卻在看見子吟神情時咽住了。 一切都已是塵埃落定,子吟是把所有都細想、安排過了,才對他們作出這番說辭。平??粗鴾剀浀淖右?,到了絕境時,反倒是絕情般的堅決,他的分際一直是那麼清楚——對內人,能軟得一塌糊涂;對外人,卻是斷得毫無余地。 過去,他們一直是子吟的內人,盡管是作下過再越界的事,也從沒感受過這樣的疏離。 「你既是都有了主意,我就不多插口?!姑鎸θ绱说淖右?,白鎮軍只沉聲說:「但若有任何需要,就和大哥說吧,我必定會幫忙?!谷欢麉s是知道,子吟是不會請求他們任何的幫助的。 「謝謝?!棺右髑瑵恼f著,泛起的,只是又一個言不由衷的微笑。 三人談完了這話,白鎮軍、白怒洋便就和往日一般,告辭離去。子吟送別了他們,便就回到母親院兒的佛堂,拿著她的佛珠輕輕念誦。 子吟自身并不是多虔誠的善信,然自少跟著母親禮佛、到過不少廟里求福,多少也是有些耳濡目染。這守喪之時,他就拾起母親的習慣每夜念佛,也必須這樣,他才能安生入睡。 四姨太喜靜,武府本來就是幽靜安寧的,而她過世後,府里更是添了一片愁霧,下人們結束一天的忙活,便都閉門不出,夜里更是連一點人聲都聽不見了。 子吟跪坐在蒲團上,輕聲念誦,騖然卻是聽見一陣汽車的鳴聲,前院隨即起了動靜。 「庶少爺?!刮磶?,佛堂外便響起下人的聲音:「你睡下了麼?」 「怎麼了?」 「三少帥來找你?!瓜氯诉t疑的說,畢竟這鐘點已是挺晚了,「要讓他進來麼?」 子吟微微一怔,就說:「嗯,讓他進來吧?!?/br> 下人的腳步聲遠去了,子吟卻是從窗欞處,看著一道身影漸漸走近,待對方走到門前,他便走上前去,把那木門打開。 怒洋就站在了門前,迎面看見子吟,他能看到對方手里的佛珠,還有佛堂里的蒲團。 「我打擾你了嗎?」 「沒有?!棺右骺戳丝磁?,目光也有些怔忡:「這時候正好念完了?!?/br> 「我能進去嗎?」 「嗯?!?/br> 子吟側身讓了位置,便讓白怒洋踏進佛堂里去,他環視四周,高臺上只有簡單的布置,檀香在銅爐上低燒著,使那氣味縈繞不絕。 怒洋便說:「我娘當年,也有這樣的佛堂?!?/br> 子吟一愣,便默默的瞅著他。 「我當年太小了?!怪宦犈筝p聲說著,似呢喃,卻也似是慨嘆:「她還沒有教我念佛的方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