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齊慎從房間里出來，門外面的走廊是一排的感應燈，現在亮起的只有他頭頂這一盞，剩下的都是黑暗，在這黑暗里，有一縷火星兒就顯得尤為的突出。

    齊慎看過去，那是一根香煙和一個人。他見到隱在黑暗處點燃紅星的人，星火一閃而過，人出現了一瞬間，那人的五官俊美又凌厲，充滿了異域風格的風情美，這是顧氏子弟才具備的長相。這個從邊塞遷移至內陸的大族，管家的人幾代以來都是聞名遐邇的少數民族美人，到這一代的當家主事人，美貌更是出了名的，但與之相對的是他同樣出名的脾氣。

    什么人都可以惹，但是絕對不可以惹顧老虎。

    顧老虎，顧芷寅，此時此刻就在齊慎面前抽著煙，他像虎豹一般瞇起拉長了眼眸，緊盯著齊慎走出來的那扇門，那扇門后面有誰，兩個人都很清楚，顧芷寅顯然不想再等待下去，他丟了煙，踩滅煙頭，擦過齊慎就往那扇門走去。

    齊慎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香煙味道，這味道他再熟悉不過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他從顧振明的衣領袖口上聞見。

    他現在知道顧振明每次去見的人是誰了。

    這個人就在他面前將打開的門合上，快速又狠絕，就像要堵上他見顧振明的機會。

    明明獨占欲如此之強，卻又要放縱顧振明去做別人的婊子，顧芷寅這人做的好失敗，他才不會這樣傻，他要努力變強，爭取讓顧振明做他一個人的婊子。

    當然這只能是齊慎的野望，顧振明招惹的人有豈止他跟顧芷寅兩個人，顧芷寅不會是頭，他也不會是尾，還會有人加入，加快顧振明翻車的進程。

    男神在云端才會是神，拉下地來，沾了土便是蟲，哪個人都能踩一腳，踩痛了抱進懷里又會說聲寶貝別怕，誰讓他們對他又愛又恨呢。

    愛得深恨得也深的自然是與顧振明相處最久的顧芷寅，他沖進房間里，第一眼見到的是已經洗過澡的顧振明，滿眼都是富有沖擊力的rou色，上面的水珠沒有完全擦干，水淋淋的，罩著那些青青紫紫，紅紅黃黃的吻痕淤斑，色情之余還有些刺目。

    因為上面的一塊，一點都是別人造成的，沒有哪一部分是屬于他。

    包括眼前人……

    顧振明仿佛是故意忽視掉同在一室之內的顧芷寅，他專注在衣帽間里尋找可以替換的衣服。齊慎真的是個很細心的人，衣帽間里掛著不少衣服，市面上能說得出名字的奢侈品牌，里面都能找得到，隨便哪一件衣服碼子都是顧振明的尺寸，顯然這里面的衣服是特意為顧振明準備的。

    顧振明任意挑了一件鐘意的休閑西裝，正打算換上，斜后方伸出來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別忽視我，顧振明?！鳖欆埔邦櫿衩鞯拿謴膩矶际前粗战腥说?，好像他跟顧振明一點都不親近，但是他握著顧振明手腕的力道又是極大的，認真盯著顧振明的眼睛的動作似乎傾注了他幾乎全部的心神，只想要顧振明注意到他。

    顧振明掙開了他的手，不想要他這份過熱的關注，把距離拉遠了，臉上的表情也多了幾分疏離感。

    顧芷寅恨得就是這個。顧振明可以對任何一個人笑，卻不肯對他笑一下，哪怕是假意逢迎的虛假笑容，明明從前不是這樣的，明明……

    “顧大少爺，請回神?！鳖櫿衩饕呀洿┖靡路?，那些不堪的痕跡都被遮掩住，他又是一副坊間流傳的男神模樣，但在顧芷寅看來卻有些薄冷，眼神很冷地盯著他，“還有請別擋道?！?/br>
    “如果我說不呢！”顧芷寅不退反進，他的身高不比顧振明矮，混血感不僅僅只體現在容貌上的立體，還有體格上，大骨架，高身高，壓迫下來很有顧芷寅老虎外號的勇猛勁。

    這是對著別人，對上顧振明，顧芷寅的氣勢就不夠了，顧振明的一句話甚至可以打消這一切，他說：“顧大少爺，是我給了你跋扈的資本，你要知道，顧氏表面看著雖然是你在管事，私底下到底誰說了算，你比我更清楚?！?/br>
    “希望你不要做不理智的事，讓我有理由架空你?！?/br>
    “你可以架空我?！鳖欆埔恼Z氣分外真誠，就好像他很久以前就已經不想要這個虛名，虛名沒有顧振明這個人重要，“這里不屬于我們，我們離開這里，回到我們真正的家?！?/br>
    “振明，你跟我走?！鳖欆埔儆械闹唤辛祟櫿衩鞯拿?，擺出了他處于弱勢的姿態，但這一切并沒有打動顧振明，他一轉臉躲開了顧芷寅想要摸上他的臉的手，話語中的冰冷感越發的重了，“你這話說晚了，要早個……”顧振明用手指點著顧芷寅的肩膀，一下又一下，足足點了十下，“十年。十年前如果你說你不要這個位置，不要那份虛假的繁榮，我們也不會進入這場金錢的欲望場?！?/br>
    “在這里面呆的久了，你和我都不一樣了?！?/br>
    “現在，請擺正好你的位置，離我遠點，因為你讓我覺得惡心?！?/br>
    顧振明這話砸下來，顧芷寅俊美的臉上頓時寫滿了不相信，不相信顧振明會這樣對自己，現實又讓他不得不相信顧振明就是如此的無情。

    “顧振明，你有種，真的有種?！鳖欆埔娜鯕馐菚一ㄒ滑F，現在這樣張狂著眉目才是他的常態。

    顧芷寅，顧老虎，老虎就該有老虎樣，百獸之王容不得別人的半分輕視，他高傲地看向顧振明，說道：“你總有一天會來求我的，求我帶你走的?！?/br>
    “你應該慶幸我還愿意帶你走?！鳖欆埔囊暰€掃過了顧振明脖頸處隱隱冒頭的半瓣唇印，眼底的厭惡是壓不住的，留到臉面上的便是一抹譏笑，“帶一個這么臟的你?！?/br>
    說完之后顧芷寅負氣地轉身走出房間，而顧振明只是冷漠地看著他走運，隨后又轉回到試衣間的穿衣鏡前，顧芷寅剛才弄亂了他的衣服，他需要整理一下，整理的過程中他聞到了自己身上從顧芷寅那邊帶來的香煙味道。

    顧芷寅以前從來不抽煙的，他愛惜著自己的身體，不會讓煙酒這些東西損傷了身體的根本，現在卻抽煙抽得很兇，儼然是個老煙鬼，每一次又都會通過一些身體接觸把他身上的氣味過給自己。

    每一次，每一次在顧振明陪別人過了夜之后，他就會帶著滿身的煙草氣味守在房間的外面，在恩客走后的第一時間進來問候顧振明，問顧振明肯不肯跟他走。

    顧振明就不明白了，為什么是事后而不是事前，是不敢，不能，還是不肯。

    他給顧芷寅歸咎到不肯這個選項，因為顧芷寅是喜歡他的，但又不夠深愛，如果沒有他躺在別人身下的這項刺激條件，顧芷寅說不出要帶他走的話。

    他走不了，在他被架到高位上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個道理，只要他上了顧氏這座大船掌舵的位置，他就注定下不來，因為這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命運，而是一群人的。

    這時候促成顧振明這段命運又讓他給顧芷寅羅列了前面兩個選項的人給他打來了電話。

    顧振明看著手機上跳動的三字人名，辛未艾，這三個方塊字仿佛是敲在顧振明耳邊的喪門鐘，擺在他面前的催命符，催促著他趕緊接起電話。

    顧振明沒打算那么快去接，他是讓電話響了那么一小會才接了起來。電話那頭的人也是一個掌握他動態會定時定點向他投來問候的人，顧振明對待他卻跟對待顧芷寅不一樣，從真實的薄情到虛假的多情，情感多到滿出來，說的話都想是刷過糖漿般的甜，“您等著我，我馬上到?！?/br>
    顧振明驅車趕往一間樣式別致的大別墅，他走進這間富麗堂皇的別墅，一樓沒有人，他往上走，經過樓梯與那條長長的走廊，樓梯墻壁和走廊兩邊都掛著畫，是那個人喜歡收集的肖像畫。

    顧振明看著，看著這一片他認為的畫作的墳場，裝裱起來的邊框就是墓碑，方方正正的，細瘦長條的，圍著一群過去的人，過去的人在注視著他。顧振明不好確定這些肖像畫的眼睛上是否藏了攝像頭，按那個人的癖好來說，大有可能。

    于是他在多雙眼睛的“注目”下，走進了走廊盡頭的那間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