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西裝似乎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系領帶的時候，我甚至連蹩腳的紅領巾系法都忘得一干二凈。

    佟明坐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我蹂躪那根暗紅色領帶，在我面無表情地把領帶丟到地上后，才慢條斯理地走過來，撿起，然后圍到我脖子上：“我來幫你吧?！?/br>
    身后的遮光簾被拉開，灰白的光線灑下，透過鏡子，能看到飄飛在光里的細小塵埃，佟明給我系好領帶后，便繞到我身后抱住我。

    “你的頭發長了很多，摸起來很舒服，雖然我很喜歡你散頭發的樣子，不過嘛，”他將我的頭發挽起，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個皮筋，說道，“穿西裝還是把它扎起來更顯得精神些，我幫你把它綁起來吧?！?/br>
    穿戴整齊后就被拉著出了門，太久沒涉足外面的世界，白光撲向我時，心底甚至涌出莫名的恐懼。佟明拉著我的手，帶我坐進面前的黑色轎車里。

    我們究竟要去哪兒，我不知道，也不想詢問，上車以后就想把自己整個蜷縮起來，躲到光找不到的地方，好不讓恐懼把我給淹沒。

    佟明拽著我手上的鐵鏈就把我拉進他的懷里。

    他今天系的是深藍色的領帶，花紋和我的一樣，估計是一個系列的，襯得他像一個精明能干的成功人士。

    我僵著身子躺在他懷里，不安地看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

    手腕倏然傳來一陣暖意，是佟明把它舉到眼前親吻，舌苔舔過深淺不一的傷口時，還有那么點刺痛。

    佟明在上面輕輕啃咬：“你太瘦了，陳輝，”他將手指嵌入我的指縫，緊緊扣住，牙齒移到突起的骨節處，變成了柔軟的吻，幾乎要把我給燙傷，“為什么我明明給你吃了很多東西，你還是那么瘦？”

    “每天給你吃的都是你愛吃的東西，還請了專門的營養師來幫著調理，保鏢們和我說，在我不在的時候，你也只是在睡覺，沒有到處亂走，按理說你早就應該被我養胖了的?！?/br>
    “但是為什么呢？”佟明輕托起我的臉，用很認真的表情在詢問，看不出一絲破綻，“為什么……我就是沒辦法把你養胖？”

    車依舊在向前開著，樹影婆娑，無論季節如何更迭，這座城市永遠能看到蒼郁的大樹。我的目光停在那張好看的臉上，捕捉著不斷閃過的樹影，好像有很多話堵在心口，但錯失過很多很多年前的契機，已經再沒辦法說出口，只能任憑它附著在一塊血rou上，變成取不掉的黑斑，隨時間推移慢慢被代謝掉。

    我失去力氣地靠在佟明的身上，不再思考他問我的這個問題，耳邊嗡嗡作響，是他在小聲說著什么，聽不太清楚，意識昏沉，只能捕捉到一點兒不著邊際的語段，像是在說著什么，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

    “我記得你很喜歡喝牛奶，我們還在一起住的時候，冰箱里就全是牛奶。

    “那會兒我們連架都不怎么吵，你也不容易生氣，就算生氣了，只要我出門給你買牛奶回來，你就會很高興，然后就會原諒我。

    “我還記得你不怎么會做飯，有一年冬至我鬧著要吃你煮的餃子，結果你還把它們給煮成片兒湯，然后我倆就邊看電影邊把那鍋味道還不錯的片兒湯給吃光了。

    “你當時還說什么，看我以后還敢不敢讓你做飯，再敢讓你做飯你就把鍋扣到我頭上。

    “可后來……后來你還是去和藍燦他們學了怎么做飯，然后給我做了很多好吃的。

    “我們明明以前，也可以那么好的，我們明明以前……

    “陳輝，你可以告訴我嗎，到底為什么……我們會變成這樣？”

    肩上傳來點濕意，不知道是車頂漏水了，還是我入夢太深，出現了具有現實感的幻覺。

    車行駛過繁華的市區，在一處沒什么住戶的，新建起的小區停下。

    我渾渾噩噩地被佟明牽下車，走進了裝修豪華的公寓。

    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從前方響起。

    我像是被閃電給霹中，意識回歸大腦，在震驚和慌亂之中抬起了頭。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