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縈繞在林夢澤身上的謎團全部解開了。他的執著、隱瞞和自作主張，一切都合情合理起來。

    “不過，隱瞞證據依舊是錯的?！?/br>
    “我知道，所以后來才想方設法去尋找其他證據??！只不過效果不夠好……”

    “唉算了，這么多年過去了，就算你還留著那塊布條也沒啥用了……”

    “別說，我還真留著呢，要看看嗎？”

    “不、不用了……”葉辰推脫道，“言歸正傳，你還有沒有其他想告訴我的事？”

    “嗯……想知道我為了獲取情報勾搭過幾個人嗎？”

    “不想?！?/br>
    “那就沒什么需要告訴你的了?！绷謮魸赊恿藗€懶腰，從沙發上坐起來，“不得不說這招真的管用，男人啊，只要下半身起反應，腦子就會缺斤少兩。只要長得夠好看，說話夠撩，最好看上去再年輕些，大部分男人都會上鉤?！?/br>
    葉辰瞥了眼自己的下半身，想了半天也沒想好怎么懟回去?！凹热粵]什么想坦白的了，以后做事之前要和我商量?！?/br>
    “唔……”林夢澤似聽非聽地點頭，含含糊糊地回答。

    “還有，遇到煩惱也及時告訴我，多難的事兩個人分擔一下也就容易了?！?/br>
    “……”

    “病情也是，要及時和我匯報！我發現你最近手好像抖得沒那么厲害了，醫生怎么說？嗯？夢澤？你在聽我說話嗎？”

    “嗯？”林夢澤渾身一震，抬起頭，睡眼惺忪地瞧了眼葉辰，“我好困……你剛才說話了嗎？”

    “現在才晚上10點！正經成年人睡這么早犯困??！而且你平常不是都要熬到12點以后才睡覺嗎！”

    “這不是正說明你的催眠有效嗎？葉大師，我真的困了……有啥事明天再說行不？”

    “不行，你再堅持會！說完再睡！”

    “不行真撐不住了，晚安……”

    “林夢澤?。?！”

    可能葉辰真的有當催眠師的天賦，也可能是林夢澤卸下心里的重擔后頓然輕松，那一夜，他睡得格外沉，格外穩，恐怕是馮天自殺后睡眠質量最高的一次。夢里，夜色正濃，林夢澤漫步在寬闊明亮的街道上，跨過無數染血的小巷，向前，再向前。直至融入一片斑斕燈影，牽住了某人的手。

    悔恨曾蒙蔽了林夢澤的眼，他以為世界對他格外苛責殘忍，直到有一雙手驅散那片陰霾，他才發現希望其實從未離開左右。

    他終于不用繼續佯裝堅強下去了。

    和平的日子短暫又無聊，尤其林夢澤這件心頭大事稍微落地，葉辰明顯感覺工作也變輕松不少，頓時就能理解社會新聞天天強調的家庭和諧的重要性。不過這也只是其中一個原因，自從迪廳失火并趁亂抓獲了大量涉毒年輕人后，世界好像突然和平下來，就連青山市周邊的縣鎮也再沒有爆出吸毒事件。

    然而和平并不全是好事，徐涉認為長期的沉寂可能說明兩件事。

    1、毒品的形式可能進行了變化，畢竟香煙已經被看破，之后再通過什么進行傳播就說不好了。2、如果說真和先前分析的一樣，這種新型毒品還在不斷進步，可能早已超出了他們的掌控和認知范圍。

    面對神情疑惑就差在腦門上寫下“那咋辦”的年輕部下，徐涉想了想，說：“查查最近的自殺率，包括自殺未遂的。對了，再跟交通那邊的人問問這段時間的車禍數量是否有所提升，不要那種一眼就能看出是意外的車禍，要那種比較離奇的，比如毫無征兆撞上隔離帶之類的，尤其有人受傷的例子?！?/br>
    “行?！比~辰一一記下來后問道，“不過，調查這些干啥？”

    “猜想而已。我查了一下，使用LSD這類致幻劑后，大腦信號活躍度會大幅度提高，容易做出具有攻擊性的行為。我認為，這種行為可能并不局限于對別人，自殘也是有很大可能的?！?/br>
    “好，我去打聽一下?！?/br>
    葉辰領命去辦事，不打聽倒好，一打聽發現果然有些蹊蹺。根據他在交通管理部的哥們反映，這兩周出現了很多起翻車和車輛無端撞到電線桿和其他公共設施的事件。盡管這種事兒平常也不少見，尤其周末的晚上，酒駕猖狂時期屢見不鮮。但這段時間的車禍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發生時間和報警滯后。

    車禍發生時間很分散，有工作日白天，也有周末凌晨3、4點，和酒駕高峰期嚴重不符。肇事司機雖然沒有逃逸，但就跟傻了一樣在車禍旁邊發呆，問話也說不清楚，就跟被事故刺激成傻子了一樣。

    “你不覺得這挺像服用藥物后的反應嗎？”徐涉問。

    想起當時審訊室里雙眼渙散的年輕人，葉辰不寒而栗地點頭：“確實很像……”

    “自殺率呢？”

    “自殺率倒是沒啥變化……不過我看了看，最近這段時間各分局上門進行家庭調解的次數變多了。調解對象主要是青年，有股票跌了鬧著要跳樓的，也有和父母吵架后動手打人的。亂七八糟什么破事都有，不過都不嚴重，沒有立案，基本都當作無害糾紛處理了?！?/br>
    “唉，一個兩個就會和稀泥……”徐涉嘆了口氣，“就沒有一個例外？”

    “有一個，但是上周剛被送到精神科醫院就醫觀察了，我看記錄說該人不具備正常交流能力?！?/br>
    “詳細說說?！?/br>
    “有個年輕人和女朋友鬧分手，因為不愿分手就跑到人家家里理論。根據那家人的口供，男方是個老實人，平常性格軟弱，說話細聲細氣。最開始家里還挺和諧的，沒有吵鬧，結果談著談著男方突然跟犯了狂犬病一樣撲上來咬人。女方被咬傷了，男方力量大增怎么也控制不住，看到家里一片狼藉后才急忙報警。警察來了后男方依舊神志不清，無論問什么都只會發出動物般的喉音，無法正常交流，于是送到精神科醫院進行觀察?！?/br>
    “還不錯，至少有個活人，你跟負責這個案子的人說一聲，以后這事兒交給咱們管。交通那邊也說一聲，讓他們再遇到類似的情況跟咱們也打聲招呼?！?/br>
    葉辰最討厭當傳話員，不情不愿地“哦”了一聲，半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徐哥，今早上夢澤有點不對勁?！?/br>
    徐涉一臉嫌棄：“啥？我可不想聽小年輕秀恩愛?！?/br>
    “不是啦，早上的經濟新聞里提到溫學彬的企業好像有什么新的動向，股價有所上漲，他好像對這件事挺有興趣的，咱們要不也關注下？”

    “股價啊……這不是咱們的專長，我找證監會問問好了?！?/br>
    “還有還有，我擅自查了一下溫學彬的生意分布情況，我發現他最近開始投資運輸行業和醫療行業?！?/br>
    “嗯，我知道這個事兒。醫療行業比較耐人尋味，他應該是想提高藥物的等級了，等會查一下他投資的這個藥企，看看核心業務是做什么的?！?/br>
    林夢澤做完筆記，若所有事地抬頭問：“徐哥，你說這次會不會跟海外團體有聯系……”

    “如果真能搞出什么驚世駭俗的東西的話，很有可能。雖然現階段還不現實，但留給我們的時間有限，他要真的跑到外國去，咱們就真的黔驢技窮了?！?/br>
    “形勢嚴峻啊，看來得努力了……”

    “確實?！毙焐嬲f完，用力拍了下抑郁小年輕的肩膀，“既然這么有覺悟，今天留下來加個班吧！”

    “憑啥！而且又沒什么活，加個屁的班！”

    “剛才吩咐你的事呢？我不信你下班之前能干完?！毙焐姘谆厝ヒ谎?，“說起來，市局宿舍空床位挺多的，我去給你預留一個，明天記得帶套被褥來上班哈?！?/br>
    “我不！”

    盡管搜索一無所獲，任務毫無進展，工作依舊被各種碎片信息和瑣碎工作塞得滿滿當當，果真如徐涉說的那樣直到下班都沒閑下來，葉辰不情不愿地留下來加班。當空氣中飄起炊煙的香氣時，饑腸轆轆的葉辰才終于回到家，他不知道林夢澤有沒有吃過飯，路過小飯館還是打包了兩份晚飯，以防萬一。

    “我回來了……”

    打開家門，兩個巨大的行李箱映入眼簾，他一抬頭，又看到穿戴整齊一副準備出遠門打扮的林夢澤。

    葉辰當場愣住了。

    “你回來啦？”林夢澤邊說邊裹圍巾，頭都不抬地回應，“今天好晚，加班了？”

    “嗯……稍微加了下班……你要出門？”

    “對?！?/br>
    “這些行李是什么意思？”

    “我要暫時出去住一段時間?！绷謮魸纱丝桃呀浽诖┬?，從口袋里掏出張紙條甩到葉辰臉上，“我得到局長同意了，給你，同意書?！?/br>
    葉辰看了一眼，上面確實有局長的簽字，墨水還是新的，字跡看上去也不像偽造的。

    “可是為啥要搬出去??？”葉辰看著同意書，依舊不能理解。

    “現在沒空細說，我的出租車快來了，誰讓你加班到這么晚，之后再跟你解釋?！?/br>
    “誒，等等，夢澤！”

    葉辰本能地喊了一聲，沒想到林夢澤真的探回頭來。

    “對了，有件事忘記和你說了?！绷謮魸烧f，“咱們分手吧?！?/br>
    “？”

    “好了，我先走啦！”

    “？？？”

    五雷轟頂，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