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天剛蒙蒙亮，余文宣已經出現在村口的公車站。

    時間指向了七點五十分。還有五分鐘，最早一班車就要來了。余文宣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指尖在表面上輕輕劃過。

    這不是一支普通的表，是導師去年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也是一段不為人知的禁忌戀情的見證者。

    盡管這一年來，每周六乘車前往市內已經成了余文宣雷打不動的習慣，可每當他大清早地站在公車站等待首班車時，余文宣的心還是會像一年前剛墜入熱戀時那樣悸動不已。

    就在余文宣嘴角揚起一個隱秘而甜蜜的笑時，一聲“余老師早”打斷了他的思緒。

    余文宣根本不知道張小聰是何時出現的。他一抬頭，張小聰已經靠在站牌上，揮手做了個“嗨”的姿勢，沖他痞兮兮地咧嘴一笑。

    張小聰今天打扮得很帥氣。一件純黑背心外套了件迷彩夾克，九分牛仔褲將他的兩條腿勾勒得筆直修長。張小聰個性本就張揚，今日這身打扮不羈中帶著一絲玩世不恭，倒是再適合他不過。

    “張小聰？你怎么在這兒？”看著自己這位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學生，余文宣很是意外。

    “老師才是?！睆埿÷敳淮鸱磫?，“這么一大早的，這是要上哪兒去？”

    “老師……正準備回學校?！庇辔男砸贿t疑后這么答道。

    張小聰哦了一聲：“那正好，我也早就想去老師學?？纯戳??！?/br>
    余文宣一愣：“到我學校？”

    “對啊，老師是xx師大畢業的吧？我爸一直跟我這么說來著。還說我以后要是能考上這所大學，就算給他掙面子了?！睆埿÷敽俸僖恍?，用肩膀蹭了一下余文宣，“老師～我這個鄉下人難得進一回城，您就帶我去您學校開開眼唄?！?/br>
    “可是……”余文宣眼神閃爍，一臉為難的樣子。

    就在這時，張小聰啊地一聲指著前方道：“車來了！”

    盼了許久的首班車終于緩緩駛入站臺，余文宣卻破天荒地犯起了難。他剛要說話，就被張小聰一把抓住了手。

    “老師，快上車吧！”

    “小聰，等一下??？”拒絕的話根本來不及說出口，余文宣已經被拽上了車。

    “老師！過來坐！”一上車，張小聰就搶到了一個靠窗的座位，興高采烈地沖余文宣招手。

    張小聰就是這樣，干什么都風風火火，像是龍卷風過境似的，帶著席卷一切的勢頭，讓人總是在不知不覺中被他牽著鼻子走。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余文宣無奈地嘆了口氣，投幣之后走到張小聰身邊。

    “老師，請上座！”張小聰紳士地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余文宣靠窗坐。不得不說，張小聰這孩子雖然平時在村里飛揚跋扈目空一切，但是在尊師這方面態度還算不錯。

    剛一落座，余文宣就冷不丁地打了個噴嚏。

    入秋之后氣溫降得急劇，尤其是這幾天晝夜溫差大，余文宣身邊有不少人都感了冒。這是一輛快要被淘汰了的舊公車，窗戶本就不大嚴實，就算把窗關上，冷風還是會順著縫隙鉆進來。

    就在余文宣后悔今天出門太急，沒多穿一件外套時，他忽然感到身上一暖。

    張小聰二話不說地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余文宣身上。

    “你穿就好，老師不用?！?/br>
    余文宣身為老師，怎能眼睜睜看著學生把外套讓給自己，而學生本人只穿一件背心坐在窗邊吹冷風？可無論他如何推拒，張小聰也決不退讓。非說自己身體好，從來不感冒，還說老師要是再推辭，就是瞧不起他。

    余文宣見他如此堅持，也不好再說什么。

    “你真是個好孩子?！迸鴰в袕埿÷旙w溫的夾克，余文宣欣慰地摸了摸身邊這個大男孩的腦袋，“長大了一定有出息?！?/br>
    “老師又把我當小孩兒……”

    張小聰賭氣似的把腦袋一側，搭在了余文宣的肩膀上。

    首班車上人少，包括余文宣與張小聰在內一車總共不到十人，加上兩人又坐得靠后，因此就算張小聰正大光明地在車里做出這樣的親昵舉動，也不會被其他人注意到。

    即便如此，臉皮薄的余文宣還是有點窘迫，他推了推搭在肩膀上的那顆腦袋，無果。張小聰依舊像塊牛皮糖似的粘著他不放。余文宣實在拿他沒辦法，只能一聲嘆息，伸出食指在他額頭上輕輕一戳。

    “還說自己不是？有你這樣一把年紀了還跟老師撒嬌的嗎？”

    張小聰見余文宣軟了態度，趁機抓住了余文宣的手，在膝上十指交叉地把玩著：“把我當小孩兒，后悔的可是老師自己哦?！?/br>
    一個半小時后，張小聰和余文宣來到了位于市郊的師大主校區。

    師大是一所211大學，逛起來半天時間肯定少不了。余文宣深知張小聰這人不好打發，如果得不到滿足，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所以他耐著性子陪張小聰在校園里轉悠的同時，也盡可能地滿足張小聰的要求。

    不過，當兩人逛到宿舍樓下，張小聰忽然提出想上余文宣宿舍里看看時，余文宣還是拒絕了。理由是這個點大家都還在睡覺。為此，張小聰跟余文宣置起了氣，余文宣好一陣哄，又答應他逛完校園之后請他吃飯，張小聰才終于笑逐顏開。

    “余學長？”

    兩人逛到一半，忽然有人叫住了余文宣。

    打招呼的是一個騎著腳踏車的女生，留著一頭淡茶色的齊耳短發，穿著不過膝的短裙，妝容明艷颯爽，正是余文宣的學妹小蔡。

    “小蔡，好久不見?！庇辔男⑿χ蛄藗€招呼，“打扮得這么漂亮，這是準備去約會？”

    小蔡掩著嘴笑得花枝招展：“好久不見，學長還是這么會說話?！?/br>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有說有笑，卻不知張小聰全程臭著一張臉，恨不得用眼神殺死眼前這個不解風情的電燈泡。

    很快，小蔡也察覺到了這道不友善的視線，盯著余文宣身旁的張小聰問：“這位帥哥是……”

    “啊，這位是……”余文宣剛想介紹，卻被張小聰一把抓住了手。

    張小聰跨出一步，宣示主權一樣地橫在兩人面前，居高臨下地斜眼盯著小蔡。

    “我叫張小聰?！彼玫统恋纳ひ糇詧笮彰?，“是余老師的學生?！?/br>
    “學生？”小蔡意外地睜大眼睛，“還真沒看出來，我還以為是表兄弟什么的?！?/br>
    余文宣個子不高，但皮膚白皙，是個傳統的文學青年，在人堆里毫不起眼的那種。相比之下，夸張好動，嗓門還大的張小聰簡直是存在感爆棚，不論走到哪兒，都是人群中最扎眼的那個仔?！扇穗m然相差6歲，但并肩走在一起的確不像師生，反倒更像一對兄弟。

    當然，小蔡也注意到了張小聰始終緊握著余文宣的手不放，心思縝密的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沒再多打擾兩人，寒暄了幾句就騎著腳踏車風風火火地走了。

    “她是誰？”張小聰沉聲道。

    “小蔡？她是我在宣傳部當部長時的學妹?！庇辔男〔屉x去的背影，露出一個懷念的笑容，“怎么樣？我們系的系花很可愛吧？”

    “老師和她關系很好？”張小聰皺著眉頭。

    “算是私交不錯。她是個熱心腸，以前宣傳部搞活動，她經常來幫我打下手。拜她所賜，當時宣傳部的大門都快被追她的男生擠爆了?！?/br>
    “老師也喜歡她？”張小聰聲音更沉了。

    “沒有的事?！庇辔男D了一頓，笑著伸手在他那張臭臉上捏了捏，“這是怎么了？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你可別亂打人家主意，小蔡同學早就名花有主了?！?/br>
    “誰稀罕打她主意了?！睆埿÷斪兡標频?，笑容一秒重新回到了臉上，一把抱住余文宣胳膊，“老師，我肚子餓了，咱們去吃飯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