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車來了，涼驍俯下身，一手環住顧澤瘦削的肩膀托起來。

    對方衣服濕漉漉的黏在身上，涼驍皺了皺眉，沒說話，就是覺得人又麻煩又矯情，動作有些粗魯的拽著人就下樓。

    顧澤身體就像棉花一樣，完全沒有力氣，全靠他支撐，腳下幾乎被拖著走，頭耷拉在他的肩膀上，呼吸輕若棉絮，身體涼如冬天的河水，察覺不出什么溫度。

    樓梯下到一半，涼驍覺得人微微發著抖，時不時像透不過氣來那樣重重喘一下，還是有些心軟了。直接半蹲把人背起來。

    背著也不受力，顧澤整個人軟綿綿的往下滑，涼驍把人托了好幾下才抱穩。

    “你能不能抓緊點?！?/br>
    涼驍感覺人似乎用了點力摟緊他，但跟蚊子力沒差別。頭埋在他脖子上，很輕，沒幾兩rou，跟背著一個骨架子似的，有點硌手，藍辰一個有他兩個重。

    涼驍把人放上車，看人懶洋洋的將自己窩成一團，低聲道，“要不直接讓司機送你去醫院算了？我看你挺難受的樣子?！?/br>
    看人那樣半死不活的躺著，總覺得心里有些不詳的感覺。

    “沒事兒……”

    涼驍沒有再勸，轉身就回屋里，說到底他現在幾乎也不想裝了，也覺得無論他怎么對待顧澤都不會反抗他。

    本來蜷縮成一團的顧澤此時卻抬頭看著他的背影，眼神很空，沒有盡頭。

    車子開到顧澤樓下的時候。

    顧澤嘗試自己下車，腳踩在地上腿軟得跟面條似的，還是喊司機扶他上了樓。

    “你真沒事？”司機臨走前還不放心，“喊個朋友來照顧你吧，真怕你一個人出什么事?！?/br>
    “我知道了，謝謝你……”

    出租車漸行漸遠。

    似乎所有的力氣都用在走回家的路上。

    顧澤一進門就直接癱了。

    趴在地上壓著胸口，悶得一口氣喘不過來，也咳不動，青紫著一張俊俏的臉，慢慢的摸出手機，努力睜著眼睛，指頭哆嗦的點著，把身上所有的錢轉賬到一個備注奶奶的賬戶上。

    接著手機從掌心滑落，趴在地上縮成一團，張著嘴巴，胸口發出那種嘆氣式的呼吸。

    好累，不想起來，就這樣結束吧。

    手機收到一條新訊息：你這兩天怎么不回來上課？

    顧澤頭趴在地上，沒有看到手機屏幕的內容，臉色已經憋得純粹的紫色，整個人在微微的抽搐中失去意識。

    顧澤身體恢復知覺時，看見眼前一片斑白，鼻間聞到了熟悉的消毒水，監測儀器在耳邊規律機械的響著。

    顧澤有時候覺得醫院就是一場永遠醒不來的噩夢，每次睜開眼睛，夢又回到起點。

    “你終于醒了，嚇死我了！”王新坐在他床邊，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氣。

    顧澤視線聚焦咳一會兒，才看清眼前的人是他同桌，班里為數不多說得上話的人。

    “我看你一直沒來上課，信息電話也不回，擔心你跑過來看看，沒把我魂嚇飛！你那時候都快涼了，心跳都好像沒了！”

    “王新……謝謝你?！鳖櫇蓺馊粲谓z又沙啞的聲音。（真的會謝）

    “還謝什么，你不知道真的是千鈞一發，一醫生說再晚來一會兒就不行了！”

    王新絮絮叨叨，醫生護士進來了解顧澤的身體情況，看著檢測儀器的數據，翻著各種檢查報告，緊皺的眉頭一直沒有落下。

    王新巴巴的的站在旁，他看不懂報告，但眼睛也一直跟著醫生的視線轉移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數據上面。

    主治醫生終于抬頭看著病懨懨窩在床上單薄的少年，“你心臟的情況，你自己知道嗎？”

    顧澤抬眸看了一眼滿臉擔憂的王新，又無力垂下睫毛扯了扯蒼白的嘴角，“我知道?！?/br>
    “我看你過往的病歷，正常心臟的衰竭程度，就算不治療也不至于發展得這么快?！?/br>
    “怎么了？很嚴重嗎，不是救回來了嗎？”王新提高了點聲音問。

    顧澤看著忐忑不安的王新，用涼啞的嗓子輕說，“王新，我沒事，你先出去吧，我有點事情要跟醫生說?！?/br>
    “我不?！蓖跣律らT有點大，一旁的醫護人員都側目，他黑亮的眸子直直盯著顧澤，“每次我問你你都瞞著我說沒事，你就是不想我搭理你，想避開我！”

    顧澤有些無語，頭也很暈像剛坐完十環過山車，他閉上眼睛，“你別管我了行不?！?/br>
    本以為說完這句話，王新會發火，但是他的語氣平靜，“完了，顧澤，你終于把心里話說出來了?！蓖跣鹿创洁托σ宦?，臉上的表情卻漸漸變得有些難過，“你知道嗎你就我一個朋友，除了我就沒人會管你了，這次要不是我察覺不妙來找你，你已經死了?！?/br>
    “哦?！鳖櫇梢琅f閉著眼睛，漫不經心的應。

    “草！”王新臉上表情一秒炸，拳頭握緊咯吱作響，“你不想活嗎？”

    他以前就覺得顧澤這個人比較悲觀，眼睛總是噙著化不開的愁緒，但沒想過人的心態已經自暴自棄到這種程度。

    看著雪白被窩里沒有血色的清瘦少年，那時而輕淡時而急促的呼吸，他又覺得渾身勁兒沒處使，火氣發不出來，悶得胸口疼。

    “想，這世上哪有不想活的人?！鳖櫇梢琅f闔著眼睛，眼眶下是一片睡眠不足的烏青，“真的沒事兒，你別擔心我，不然我不放心?！?/br>
    “那就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