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一夢(正文完結)
1 我是冥神,名叫夜十一。 為何叫這鬼名字呢,因為我給人們帶來無盡的黑暗,而十一則說明我是第十一任。 這是偉大的父神元尊賜給我的名字。 我自上任以來,完成任務無數,從無失手,直到有一天,父神交給我一個冊子,說,陽壽已盡,去引魂吧。 看著手里的小冊子,我信誓旦旦,絕不辜負父神的期望和重托。 2 即將斷絕生路的倒霉鬼叫寒知遙。 名字好聽也很耳熟,總覺像在哪兒聽過。如果我的要是再背得熟些就會發現我接到的任務有些棘手。 而我是見到寒知遙本人時才后知后覺意識到的。 3 寒知遙不是人。當然,我不是罵他,只是僅僅在陳述事實,因為他是仙。 凡人大多都搞不清神和仙的區別,把我們歸為一類,胡亂膜拜供奉,但其實,我們是有區別的。神是先天,無父無母,從天地日月孕化而來。仙卻是后天,要想成仙,一定得先是人,然后勤學苦練修成正果。 簡單來說,神比仙更高級。這也是為什么我能勾寒知遙寒大仙的魂兒的原因。 4 俗話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既然對方是仙,那肯定不能像凡人見我那樣兩股戰栗嚎啕大哭,肯定得祭出點什么。 因此,以防萬一,我又查了一遍,書上只寫了幾句話: 寒知遙,食仙,嘗萬家而不厭。 誒?我以前還真沒注意過,吃的多也能修成仙? 5 我們第一次真正的交鋒頗具戲劇性。 那天我特意打扮得兇一些,黑長袍黑披風黑面紗,從頭到腳一抹黑,十足的兇神惡煞。按理說光是這身行頭就已經嚇尿了很多人,更甭提我開口索命了。 可寒知遙不同,他不知是裝的還是真醉了,拉著我的手說:“咦,哪來的佛手包,看起來好香?!?/br> 說完,趴桌上睡著了。 我其實應該直接取了他性命回去的,但這樣如何彰顯我作為冥神的氣勢,而且也不符合流程。上寫著,在勾魂之前要明確被勾魂人的權利義務,要當面宣讀,否則就是不按規章制度辦事,鬼魂兒們是可以投訴的。 而我執業以來從未出現被投訴的現象,怎么能讓零記錄在寒知遙這里打破呢,所以我決定再等等。 而更為重要的是,我很想知道佛手包是什么。 6 我花了一天的時間,終于從父神的藏書閣里找到了關于這種食物的記載。 看文字形容,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我有點饞了。人間的食物我吃的很少,父神說,我只要吸取人們臨死前的怨氣就能生存,可那些怨氣的味道難聞又難吃,我早就吃膩了。 再見到寒知遙時,我坐在他面前,好奇地打量他。他長得真好看,身形苗條皮膚白皙,跟我以前勾魂時見到的那些肥頭大耳的大胃王們都不同,也許這就是人家能成為食仙的資本吧。 7 “你坐這很長時間了,為什么總看我?”寒知遙說。 我嚇了一跳:“你能看見我?”真奇怪,我已經隱身了的。 “當然?!?/br> 我猜仙人是能感知到神的,可能不是用眼睛看,但確實能感覺到氣場不一樣。 一定是我作為冥神的氣場太過強大,讓這個法力低微的小仙都能感覺出我的存在。我有點驕傲。 然而他一開口,我就垮了臉。他說:“你身上有股包子味兒,我能聞出來?!?/br> 你是狗嗎,我脫口而出。 他說,我屬狗。 8 我無話可說。 他問我,你屬啥? 我不想告訴他,因為按照人間紀年來算,我屬豬。 看著一桌子酒菜,我干脆不再隱身,出現在他面前:“我是冥神,奉命來取你性命?!?/br> “啥?”他有些茫然。 我耐心重復了幾遍,他終于信了,我又給他念了權利義務告知書,他也聽了,我停下來看著他,有些緊張,害怕會出現負隅頑抗或奪路而逃的事情。 在我的職業生涯中,這兩種情況不是沒碰到過,雖然最后都解決了,但過程還是比較頭疼的。 他動動嘴唇,就在我以為要慷慨陳詞時,笑著說:“你身上真香?!?/br> 9 有生以來第一次,我被人調戲了。 這還得了,簡直就是侮辱神格,我應該是青面獠牙渾身惡臭的怪物才能鎮得住場面。 所以,我甩起如鉤的青越鐮,叫囂:“跟我來戰!” “你叫什么?” 我想了想,叫本名顯得太不莊重,于是臨時編了一個:“天魔黯煞?!?/br> 多威風,多煞氣,至少我是這么認為。 不過顯然寒知遙不這么想,他拍著桌子咯咯笑了半天。 10 鑒于對方笑岔了氣兒,捂著肚子直不起腰,我決定暫且放下比試。而且他這么一打岔我倒是沒了要勾魂兒的意愿,更想聽他說話,因為他是第一個愿意跟我聊天的人。 以往人們見了我,大多數都已泣不成聲,膽子稍大些的則會發出一些單音節詞匯,諸如,??!嗷……少數人會說些雙音節詞,例如救命,饒命…… 極個別人能說完整句子,寒知遙就是其中之一。 我想,跟他聊會兒天再索命也不遲,反正父神也沒規定時間。 11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問他佛手包好吃嗎。 他讓店小二上了一盤,說:“你嘗嘗?!?/br> 我有些猶豫,但食物的香氣沖散了疑慮,我拿起來咬了一口。 滋味很獨特,甜到心里去,確實好吃極了。 也許是我的表情比較夸張,寒知遙竟顯得有些鄙夷:“就這你竟覺得是美味?” 我點頭,我是很容易滿足的。 “這么著吧,我明天帶你吃更好吃的去?!?/br> 明天…… 我想了一下,盤算著聽完他的推薦再勾魂也不遲,這樣既能吃到好吃的又能完成任務,一舉兩得。 我真機智。 12 既然暫時不執行任務,我也放松下來,摘了身上的行頭,好給自己減個負。不得不說,沒了那身披掛,身心輕松。 寒知遙離開飯館,往家走,我在旁邊跟著,他好奇地看我一眼。 我知道他的意思。 但我必須寸步不離,萬一半夜他溜掉了,我豈不是還得花時間尋去。 他欲言又止,最后說:“你是不是沒地方去,要不你住我家吧?!?/br> 這…… 好吧,雖然主旨思想略有偏差,但結果都是一樣的。 13 寒知遙不愧是仙,住的地方甚是豪華,高堂廣廈雕欄玉砌,前有假山花園,后有蓮池水榭,仆從眾多,氣派非凡。父神的瀛華神宮也不過如此了。 他讓一個瘦得像麻桿一樣的家丁領我去房間,讓我有什么需要只管跟甘蔗提。 甘蔗? 我反應了半天才意識到這應該就是家丁的名字。 真是人如其名。 14 當晚,寒知遙在花園請我吃酒,我欣然應允。 不過在去之前,我要打扮一下。寒知遙一個散仙都出落得玉樹臨風,我堂堂上神豈能被他比下去。 我記起以前去大戶人家勾魂的經歷,那里面的少爺公子們穿的是綾羅綢緞,戴的是青簪玉冠,于是我也有樣學樣搖身一變。 我從容而來,寒知遙呆住,我心知他是被我的優雅氣度給折服了,不由微微一笑。他也跟著傻笑,說:“你真好看?!?/br> 15 我又被調戲了。 但這一次我為了維持風度并沒有再喊戰,而是認真思索一個問題:寒知遙到底是食仙還是色仙? 想了一陣,忽然恍然大悟,自古食色不分家,皆是性也。 于是,我體貼地換位思考,覺得寒知遙這句話可能也沒什么別的含義。 我裝聽不見,與他舉杯共飲。 酒我是喝過的,在一次任務中,被我勾去性命的人是酒鋪老板,家中藏酒無數,他知道大限將至,非常平靜,請我喝了一杯。 我問,你不怕死嗎? 他說,生死輪回,有生就有死,有死才有生。一切遵循天道,何須懼怕。 這是個繞口令,我聽不懂,但酒真的很甘醇,像是有魔力,令人振奮。 16 月色下,我們越喝興致越好,他說了好多,說自己修仙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身心疲憊。 我看看遠處侍立的仆從和桌上美酒,覺得他所謂的苦與累也值得了,哪像我,同樣刻苦試煉,卻只能以怨氣為生。 我這個神,遠不如他這個仙當得自在快活。 17 寒知遙醉了,我讓甘蔗把他扶回房,甘蔗古怪地看我一眼,說:“我是香腸?!?/br> 我仔細端詳,果然發現他和甘蔗長得有些不同,但同樣的細高個,一時不察竟看走了眼。 這樣看來,寒知遙的食仙真是名不虛傳,連身邊之人都要和食物有關。 我不禁笑了,真是個有意思的仙。 18 第二天,寒知遙果真帶我去吃好吃的。 鮑魚包,人間至味。他是這么介紹的。 我拿起來聞了聞,咬了一口,濃汁四溢,好吃到骨子里。 吃完后,我拿出青越鐮,準備開工。 他見狀并不害怕,問:“你為什么要殺我?” 19 對于這個問題,我從沒細想過。以前偶爾也有這樣問的,但我懶得想,也懶得回答,跟將死之人費口舌沒必要。 但寒知遙不一樣。這并不是說人與仙我區別對待,而是…… 吃人嘴短,于情于理我都該給他個面子,好好回答一下他最后的問題。 我說:“并不是殺你,只是你陽壽將盡,我來引你去陰間?!?/br> “陽壽誰說了算?” 我想了想:“自是……父神說了算?!?/br> 他眼睛一亮:“憑什么?” 20 憑什么?! 他怎么能這樣質疑偉大的父神的決策。 我拍桌而起:“就憑他是三界之主,天地萬物之父?!?/br> “所以就能隨意定人生死?”他淡淡地問,絲毫沒有因為我的慍怒而慌亂。 我語塞。問題很深奧,我回答不出來,只能結結巴巴說:“也許是吧?!?/br> 他搖頭:“沒人能評判他人生死,即便是神也不行?!?/br> 我也搖頭:“不,父神可以?!?/br> 他笑了:“那請回答第一個問題,我為什么要死?” 因為…… 我忽然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了。 21 經過一夜思考,我依然沒有理清頭緒。中午,有人敲門,請我去飯廳吃飯。 引路的是個胖子,rou乎乎的白臉蛋兒上隱約可見幾道褶子,看不出年歲。 “我沒見過你?!蔽液闷?,“你叫什么?” “包子?!?/br> 哦,對,我早該想到的。 到了飯廳,寒知遙招呼我坐下,根本不談昨天之事,像沒事兒人一樣,指著一盤子張牙舞爪的橘紅色東西說:“吃過嗎,醉螃蟹?!?/br> 那東西看著嚇人,我有點抵觸。 他擠眉弄眼,好像在說一看你就沒吃過。 我翻個白眼,動了筷子。螃蟹很不好下嘴,搗鼓半天才吃著蟹黃。我吃了一個之后再也不想動手,實在太累了,手指頭都疼。再觀寒知遙,面前碟碗堆積,全是蟹殼。 真是術業有專攻,食仙吃飯的速度就是快。 吃完抹嘴,我覺得應該開展業務了,問他還有什么遺言。 他嘆口氣:“本來還想給你看個會唱歌的新奇玩意兒的,現在只能算了?!?/br> 說完,閉眼,引頸就戮。 22 舉起的青越鐮到底還是沒有揮下。 我從來沒見過能自己唱歌的東西,覺得這么新鮮的玩意兒一定要見上一見,否則就白出這趟公差了。 我說:“你拿出來我瞅瞅,要是好玩我就再留你幾天?!?/br> 他抿嘴偷樂,從懷里掏出個圓盒子,一端有個旋鈕,只要一擰,盒子里就會發出叮叮咚咚的樂曲,聲音如泉水般清澈悅耳。 “這叫仙音盒?!彼f。 我玩了很久,直到日落西山才把東西還給他,而他卻說:“送給你了?!?/br> “可以嗎?”其實我想說的是,把這么好的禮物送給即將殺死他的人,既荒唐又不太合適。 可他說:“只要你開心就好?!?/br> 23 我在他家住了好多天,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我一直沒完成任務。 這不是我的錯,而是寒知遙總有吃不完的美食和玩不盡的小物件,都是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每次我想動手時,他總能變戲法似的拿出新寶貝,不得不承認,我被他迷住了。 就這樣,任務耽誤了足有一個月。 一天,我感知父神召喚,急忙回瀛華神宮。誰知剛見面,就是劈頭蓋臉一頓打。 父神生氣了。 我心虛,跪在他腳邊老老實實認錯,接受訓誡。 等他說完,我小心問,寒知遙位列仙班,仙人壽數與天齊,為何會有陽壽將盡之說。 于是,又是一頓打。 我被打怕了,不敢再問。 24 我一瘸一拐地回到寒府,寒知遙在房間翹著二郎腿哼小曲兒。 無名火起,我手揮青越鐮,寒光乍現。 寒知遙不知使了什么法術,彈指間青越鐮竟然不動了。定睛一看,原來他手上拿了塊牛板筋,鐮尖嵌在板筋里,一時抽不出來。 我氣結,不愧是食仙。 看著青越鐮上的牛油,我忽然xiele氣,身上傷痛越加厲害,疼得我想哭。 25 我趴在床上,寒知遙給我上藥,他嘮叨,從沒見過被打得這么慘的神。 我心底冷笑,一個散仙能見過幾個真神,沒人能反抗父神,他是眾神之神,我們都是被他創造出來的,任何些許的反骨都不被允許擁有。 他的藥很管用,沒一會兒就不疼了,睡了一覺竟痊愈了。 26 父神又給了我三天時間,今天是第三天。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不知不覺中,我已經習慣寒知遙嬉皮笑臉的沒正行,期待著他給我帶來新鮮的事物,我不想執行任務,一點兒也不想。 晚上,他又在花園擺宴,滿桌珍饈。 我不明白他這是何意。 他說,餞別。 我問,和誰? 他不說話,開始大快朵頤,大半下肚,才風輕云淡道:“你不是要殺我嗎,來吧?!?/br> 我說:“不是殺,是取魂引向陰司?!?/br> “不都一樣嘛?!彼嘈?。 一樣嗎,不一樣。我覺得很不一樣。 殺,是指陽壽未盡時就剝奪他人性命,我做的并不是,而是立在陽壽盡頭的大道上引渡眾生。我做的是好事,這是父神告訴我的。 他聽完,捧腹大笑。 我不知道這有什么可笑的,有些生氣。 他說:“還記得我問過你的那個問題嗎?” “我記得,但父神沒有給我答案?!?/br> “讓我告訴你答案吧?!焙b說。 27 我聽到了一個最匪夷所思的故事。 開天辟地之時有三位真神——塵寰三只,分別是明堯、燼坤和龍宸,分管天地人三界,維持世間秩序與平衡。萬年前,一位自稱夤溪老祖的人橫空出世,創立太華宮,自立為三界之主,專門教人修仙之術。三只自感地位受到威脅與他斗法,大戰百天,斗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 后來,為了避免人間生靈涂炭,他們講和。夤溪老祖承諾繼續供奉三只為真神,而三只則不再干預凡人修仙。 一開始,相安無事。但好景不長,夤溪老祖蠢蠢欲動,這一次他變本加厲,竟殺生取魂修煉邪法。三只與他大小戰役數百,但始終無法真正除掉他。而他則暗中殺了龍宸,讓傀儡假扮。再利用假龍宸,把明堯燼坤一網打盡。 在臨死前,燼坤用秘法保住明堯的一縷殘魂,將他投入凡間,再世為人。而燼坤則墜入無間地獄,魂飛魄散。 掃除障礙的夤溪老祖打壓其余眾神,不服的全被殺死,臣服的則要被消除記憶,自此,他成了唯一的偉大的全能的父神——元尊。 聽到這里,我已經目瞪口呆,下意識搖頭,不斷告誡自己這就是個夢。 寒知遙說:“你不記得也正常,畢竟你不是他?!?/br> “他是誰?” “我的愛人,燼坤?!?/br> 28 我跌跌撞撞回到房,信息量太大,腦袋都要爆炸了。 尤其是寒知遙后面的話,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元尊一直干著殺人取魂練就邪術的勾當,這種勾當讓他長生不老,邪力無窮,所謂的陽壽將盡不過是障眼法,是隨心所欲的結果。而他之所以針對寒知遙,有兩個原因。其一是寒知遙身上殘留的明堯氣息越來越濃,引起他的注意;其二,一道仙魂能抵千萬人魂,吸食之后對功法大有幫助。 最后關于我…… 我到底是誰? 寒知遙說我是元尊利用燼坤的法器珠粹劍上的一顆寶石煉化而成,那寶石上沾著燼坤的一滴心血。 “所以,我是寶石變的?不是人?” 寒知遙否認了,說出更令人絕望的話:“元尊利用寶石創造出冥神,而你只是第十一個?!?/br> 我明白了,我只是復制品的復制品罷了。 當晚,我躺在床上,突然想到所有這些都是寒知遙的一面之詞,我應該自己去找答案。 29 我悄悄回了瀛華神宮一趟,在藏寶閣里找到了寒知遙曾提到的燼坤的法器——珠粹劍。 他向我形容過,這是一把通體泛紫的神劍,能斬惡鬼除妖魔,我仔細端看,發現劍身上少了一塊寶石。 就在這時,父神出現了。 我舉著劍,說不出任何話。 父神朝我走來,面色陰沉,手一揮,我便暈倒了。 30 再醒來時,我躺在瀛華神宮的客房內,珠粹已經不見了,想來應該又被放回藏寶閣,而父神就在我身邊。 他問我為什么要拿珠粹,我支支吾吾說了原委。我以為他會動怒,但并沒有,而是也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天地之初孕育了眾神之神,他自稱元尊,乃第一位真神。在寂寞無聊的日子里,他創造凡人,建立規則,維持天、地、人三界和平。但世間太大了,他一人管不過來,于是,他又造出塵寰三只,在一個叫初凡仙閣的地方讓三個初生之神學習磨合,學成之后代替他掌管三界事務。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三人中只有燼坤忠心耿耿,龍宸和明堯各懷鬼胎。他們于萬年前反叛,龍宸最先戰死,而明堯法力更高,利用燼坤的同情心將其一劍刺殺,后來雖然被元尊打敗,但仍保有一縷魂魄,逃往下界。 經過數次輪回之后,明堯的殘魂再次為仙,準備伺機而動卷土重來。 那……我呢?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父神說:“你原身是珠粹劍身上的一塊寶石?!?/br> “可我已經是第十一號,無所謂原身了?!?/br> 父神卻說:“寶石煉化后為精氣,精氣不滅,神魂不死,無論輪回多少次,你始終都是同一人?!?/br> 31 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故事,該相信誰呢。 寒知遙是那么美好,他不可能是壞人??筛干耩B育了我,也沒道理騙我。 不過有一點倒是確定了,我就是塊石頭。 我將信將疑,父神自是把我的疑惑看在眼里,拿出一面鏡子。 我認得它,那是瓊宇之鏡,能分真假之物,辯忠惡之徒。 “你拿著它給寒知遙,它會告訴你答案?!备干裾f。 32 我回到寒府,包子和甘蔗在門口等我。 他們一胖一瘦,探頭探腦,甚是可愛。我問他們寒知遙在哪兒,答曰,獸房。 獸房是什么地方,我竟第一次知道。他們給我指了路,讓我自己過去,言語中極為恐慌。 我循路找去,遠遠就見到在蒼松翠柏間隱藏著一所小木屋,還沒走近就聽到一陣嘶鳴,像是什么鳥發出來的。 推門而入,只見寒知遙蹲在地上,給一只黑羽碧眼的大鳥投喂rou食。 大鳥一見我就展開雙翅,不停鳴叫,我下意識后退,生怕那又長又硬的喙啄我。 寒知遙摸摸大鳥的羽毛,對我說:“別怕,它不咬人?!?/br> 我才不怕。 他像是沒聽見,繼續:“它叫秋鹓,隸屬火鳳凰的一個分支,能感知一切危險氣息??赡苣闵砩响鍤馓?,刺激到它了?!?/br> 我有些心虛,心里很清楚刺激到它的絕不是我的戾氣而是懷中的秘寶。 我們一起走出獸房,他問:“你去哪兒了,我到處找你?!?/br> “找我干嘛?” “有禮物送你?!?/br> “我……我也有禮物送你?!?/br> 他顯得很興奮,拉著我的手跑進書房:“先看我的?!?/br> 那是個機關盒,一動撥片,里面的小木人就會轉圈跳舞。 “真有趣,你打哪弄來的?” “從西域商人那買的。你要喜歡,以后我們一起出門玩去,到處游歷,保準讓你這個上神大開眼界?!?/br> “好啊……”我敷衍著,心里裝著其他事。 “你的呢,給我看看?!?/br> 我慢慢掏出鏡子遞給他。他接過后臉色一變,眼里閃過驚懼,還沒說話就被一股白光吸進鏡子里。 我大駭,房間再無寒知遙,只有躺在地上瓊宇之鏡。 33 我慌了,不知所措,但此時此刻也只能回瀛華神宮。 恢宏的宮殿中,父神端坐正中,我把鏡子交給他。 他說:“你做的很好,我的十一?!?/br> 我從他微顫的語調中聽出欣喜和癲狂,忽然明白了一切。 我全能而偉大的父神啊,您究竟是誰? 34 我被勒令回到自己的住處,美其名曰休養。但我知道,父神是不愿讓我打擾他,或者說是打擾他和寒知遙。 在那些日子里,我罕有地坐立不安,為自己的魯莽自責懊悔。有時,我會去瀛華神宮探口風,卻都被守衛祈陽神君擋了回來,他握有元尊圣諭,任何人無召禁入。 直到一個月后,我才找到機會。 35 那是晴朗的一天,我照例去瀛華神宮碰運氣,不料偶遇一只被捕捉的赤眼螂蛆——一條碩大的紅色蜈蚣。 當時它已經昏迷,被祈陽神君看押著往神宮里送,我略施小計,讓那邪物蘇醒,一時間神宮門口大亂,所有人都忙著對付它,而我則趁機從偏門溜了進去。 我從沒在父神允許之外的時間來過,剛跨過宮門便愣住,這還是我見過的瀛華神宮嗎? 37 瀛華神宮是父神居住的宮殿,位于三十三重天之上,以浮云為海,鯤鵬為島,宮殿巍峨壯觀,美輪美奐,所有宮室均飾有奇珍異寶,陽光照耀下熠熠生輝。 然而眼前的神宮……卻籠罩在陰霾之下,烏云密布,氣氛詭譎。 宮內一個人也沒有。 以往那些匆匆而行的仙娥們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死寂,是我熟悉味道。 我望著烏云最集中的地方,那是父神的寢殿,三界最神秘不可侵犯的所在。 心里在打退堂鼓,對于寢殿我有著不可磨滅的悲慘回憶。 38 那時我還只是十一,沒有被冠以夜之姓。有一天,我因為偶然的機會從試煉之地被放出,來到瀛華神宮觀摩,我迷路了,闖進一處香煙裊裊羅帳鋪垂的豪華宮殿。 我至今還記得那味道,如同千萬朵鮮花附身,吸一口就能醉上三日。 可再往里走,我感覺到一陣冰冷,不是空氣中的寒涼,而是一種透骨的扎到心中的顫栗之氣。 在我面前,是一扇雕花木門,門上落鎖,但我輕易察覺到寒氣就是從門的另一邊傳來。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試圖用術法開鎖,但還未打開,父神便趕到了。 我被狠狠教訓,打得皮開rou綻,最后還是另一位女神姈姒求情,才免于被鞭死的命運。 39 思緒轉回眼前,我忽然意識到也許秘密就藏在那扇門之后。 我告誡自己,我已經不是當年的男孩兒,而是冥神,也不再手無寸鐵,我手握青越鐮。 寢殿靜謐異常,父神不在,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溜進去,輕而易舉打開門鎖,門開了,寒氣撲面而來。 隨之涌出一股氣勢萬鈞的力量,如洪流奔騰入海朝我碾壓過來,我甚至忘了青越鐮,只傻呆呆站著。 它們近在咫尺,胸口窒息般灼痛,我疼得彎下腰倒在地上,意識漸行漸遠。 40 我在柔軟的床榻上醒來,這是一間女性化的房間,衣架上掛著絢爛衣裙,妝臺上擺滿胭脂釵簪。 我記起來了,花神姈姒的房間。 我坐起身,姈姒聽到動靜走進來,說:“你不要命了嗎,怎么還敢私闖寢宮?” 對她,我有種說不出來的信任,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她。她聽完后神情幽遠而悲傷,說:“故事的真相遠比你們所知的還要恐怖復雜?!?/br> 41 我又聽了一個故事。 而那個時候,我尚且不知道,有朝一日我也將被書寫進傳奇里,成為故事的一部分,被后人評說。 42 萬年前,天地蒙昧。一對孿生兄弟出生,分別叫夤溪和玄黡。他們資質非凡堪稱天選,兄長夤溪修仙有方,年紀輕輕便開宗立派創建太華宮,修為猶在塵寰三只之上。而弟弟也有著不世之材,博覽群書,游歷天下,一心想突破仙境飛升成神。 分歧始于太華宮創建的第二十年。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