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黑暗中

    人在黑暗中，通常會干什么？窺探光亮，尋著亮光而去。亦或是融入黑暗，在黑暗中閉上雙眼，感受那份清冷。黑暗是最好的保護色，可以無限放大自己的野心和欲望，黑暗更是催化劑，某些深藏的心思，在黑暗中也會淺露頭角。

    然而當你身邊有讓你心跳加速的對象時，在一個安全，溫暖，熟悉的黑暗環境中時，心底深處某些情緒瘋狂滋長，似乎再叫囂，來啊，干點什么，不用怕，黑暗是你最好的保護色。

    固然某人再有賊心，也沒有賊膽。只得在內心輕嘆，唉就是這么慫。

    兩人坐在沙發兩端，分別用手機在刷題庫。

    還沒看一會，陸初見手機就沒電了。手機閃了兩下，黑屏了。

    陸初見：“靠，沒電了！”

    邢言：“要不你來看我的，剛點開一套數學卷子?！?/br>
    陸初見湊了過去，仔細看了幾眼，修長的手指在對方手機上劃拉了兩下，嘆氣道：“這套我前兩天做過了?！?/br>
    邢言：“這樣啊，那要不我陪你聊會天？”

    陸初見：“不用，你看卷子吧，我彈會琴?！?/br>
    房內只有雨水打在玻璃上的啪啪聲，陸初見打開鋼琴的琴蓋，閉上眼睛，想那段旋律。

    黑暗中，少年的臉龐藏在陰影中，模糊的人影在玻璃的反光之下，不似真的一般?？僧斠魳冯S著指尖跳動，鋼琴發出特有清脆而柔和的音色，少年連同鋼琴，仿佛在天地間旋轉，打破黑暗，穿過層層雨水，最后慢慢升上云端。

    沉靜的世界，只有倉冷的月光與美麗的云海，純凈的世界里，似乎淡忘著什么？那是什么？月光里的云海。她靜靜的飄下，帶著遠方的他的夢，一起飛翔。我們的孤獨就像天空中漂浮的城市，仿佛是一個秘密，卻無從述說。是天空之城的焰火，照亮的是寂寞。

    隨著琴鍵不斷流淌的出的樂符，夾雜在雨中，仿佛穿透了黑暗，每個音符都盤旋在半空中，讓聽者失了神。

    邢言手中的手機燈光早已暗了下來。他被陸初見的琴聲吸引了所有目光，不自覺地走了過去。

    陸初見一曲彈罷，蓋上琴蓋。

    邢言問：“彈的是什么？”

    陸初見：“空中之城?！?/br>
    邢言：“很好聽?！?/br>
    陸初見：“是個蠻早的動漫?！?/br>
    邢言：“嗯，講的什么？”

    陸初見：“大約就是，少女從天而降，尋找天空之城的故事?！?/br>
    邢言：“有機會，一起看看？”

    陸初見：“沒問題?！?/br>
    兩人靠在沙發里閑談，都不自覺看著落地窗外，遠處的街景依舊亮著路燈，在模糊的玻璃上，透著星星光芒，被放大，閃耀成十字模樣的星形。

    黑暗中不知是誰的手動了一下，兩人的指尖觸碰在了一起。

    然而誰也沒有動，任憑兩只手的指尖貼在一起，絲絲溫度在兩人之間來回傳遞，仿佛脈搏都跳到了指尖之上。在看不見對方的黑暗中，指尖的情緒蔓延上手背、手臂、肩膀、胸膛，在慢慢順著脊椎，噼噼啪啪的炸開一抹余韻。

    早上七點半，陸初見就下樓了。剛到停車場，就看到了靠在車上等他的邢言。

    邢言換過了那件被血染紅的衣服，里面穿了件白色帶帽子的衛衣，外面套了件藏藍色夾克，下身穿了黑色休閑褲，顯得兩腿筆直而修長。

    他靠在一臺墨綠色的越野車上，手中捏了根燃著的煙，看到陸初見，馬上用指尖熄滅了煙，丟在旁邊垃圾桶里。

    陸初見深深呼吸一口清晨的空氣，壓住肺腑里那星星火勢，自然道：“這么早？”

    邢言抬頭看他：“怕錯過你?！?/br>
    他看到邢言雙眼很紅，布滿血絲，應該是熬夜了。但是對方身上還帶著清爽的剃須水味，應該是特意打理過才來接他的，心中不禁一暖。

    “你昨晚，一直在工作？”

    “嗯，加班，去查那輛車了?！?/br>
    “現在去分局嗎？要不要吃個早飯？時間來得及吧？”

    “來得及?！?/br>
    沒想到，陸初見居然會叫他一起吃飯，早飯也是飯啊。

    陸初見主動走到駕駛位：“我來開車，帶你去?！?/br>
    邢言坐上副駕，系好安全帶，他是真的很累，能不開車最好。

    陸初見帶他來到一家早餐店，要了餛飩和小籠包。他吃了幾個包子，就吃不下了。邢言吃完自己的，看著對方剩下的包子，問：“吃飽了？”

    陸初見又喝了一包紅棗豆漿，殷紅的嘴唇里咬著吸管點頭：“飽了?！?/br>
    邢言很自然的拿了筷子去夾他剩下的包子，陸初見伸出一只修長的手，將蘸料遞了過去。邢言看到那蘸料碟一瞬間，鼻頭忽然發酸，眼眶就紅了。

    他低著頭，嘴里咀嚼的包子，毫無味道，一絲絲苦澀從舌根蔓延開來。他努力吞咽，咽下喉嚨中所有的情緒，將那些酸意，苦澀，全部咽入肺腑之中。

    陸陸還是那么好，和以前一樣?？墒侨笔У倪@些年，他過得好嗎，他都和誰在一起，他身邊有過別人嗎？他曾經對別人也這么好嗎。他瘋狂地想知道陸初見的一切，想知道陸初見的所有，可是所有話卡在嘴邊，不知道從何問起。

    陸初見看了看時間：“走吧?！?/br>
    最終，邢言也沒能問一句，你這些年到底過得怎么樣。

    倆人一路來到分局，陸初見跟著邢言進了辦公大廳。

    大廳里幾個警花看到邢言，眼睛一亮，紛紛小聲議論。再看邢言身后的陸初見，一表人才，長了一張極帥的面容，身材高挑，淡棕色的頭發和皙白的皮膚，米色的風衣里是白色的襯衫，下身是筆直熨帖的西褲，皮鞋擦得锃亮，帥氣中自帶一分優雅。

    小張見過幾次陸初見了，一見人便迎了上來：“陸醫生，你好！”

    陸初見微笑：“你好，現在需要我做什么？”

    小張打開一間辦公室的門：“麻煩你做個筆錄就行?！闭f著將人引了進去。

    邢言在他身后道：“我在外面等你?！?/br>
    辦公室門一關，幾個警花蹭一下圍了上來。

    “邢隊，那個帥哥是不是醫院那個醫生？”

    “我就說，怎么看著面熟，是邢隊的主治醫生吧？”

    “就是的，雖然每次都戴著口罩，但絕對就是?！?/br>
    插不上話的邢言終于插上了話：“是我同學?！?/br>
    警花們更驚訝了：“小學同學還是高中？關系好嗎？他有沒有女朋友？”

    邢言：“高中同學?！?/br>
    警花們繼續打聽：“有沒有女朋友？給我們介紹一下唄！這么好的資源，合理開發一下啊邢隊！”

    邢言頭疼，這幫女孩，看見個帥哥就像猛虎捕食，當即臉色一定：“人家有對象了，你們別打聽了?！焙?，他對象就是你們隊長我！說出來嚇死你們。

    某人心里暗爽了一下。曾經的對象，也可能就是以后的對象，不過差了兩字而已，不要在意細節。

    須臾，陸初見從辦公室出來了，邢言馬上迎了過去：“錄完了？”

    陸初見點頭：“完事了?！?/br>
    邢言：“我送你去醫院，順便和你說些事情?！?/br>
    陸初見：“好?！?/br>
    兩人再次上車，陸初見堅持開車，邢言將鑰匙放在他手心。

    邢言靠在車背上，整個身體都很放松，他緩緩開口：“昨天，是我大意了，沒想到，那些人那么快就找上了門，連累了你，真的很抱歉?！?/br>
    陸初見停車，前面紅燈閃爍，九十多秒時間，越野車的發動機嗡鳴而響，一絲燃燒的汽油的味飄了上來，他打開車窗，外面一陣涼風，吹散了車里的氣味。

    陸初見問：“那些是什么人？”

    邢言：“是報復我的人?！?/br>
    陸初見心尖一顫，絲絲疼痛蔓延開來：“那你呢？”

    邢言：“我沒事，不用擔心，那些人，我們會一個一個抓起來?！?/br>
    陸初見：“不危險嗎？”

    邢言：“危險，可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br>
    陸初見忽然輕笑了起來：“是，你果然和以前一樣，一點沒有變?！?/br>
    邢言不明：“什么意思？”

    陸初見：“固執己見，自己認定的事，撞了南墻也不會回頭?！?/br>
    邢言笑了：“你在夸我嗎？”

    陸初見：“你硬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br>
    紅燈跳綠，陸初見踩下油門。

    邢言：“當年，都是我不好，你能原諒我嗎？”

    陸初見：“不能?！?/br>
    邢言一怔：“你不是都揍過我了嗎？”

    陸初見：“不解恨?！?/br>
    邢言驚訝：“那你想怎樣才能原諒我？”

    陸初見：“還沒想好?！?/br>
    邢言咬牙：“那，我晚上可以請你吃飯嗎？云吞面，我親自做?！?/br>
    陸初見有一瞬間的恍惚，云吞面，邢言親手做的云吞面。

    陸初見嘆氣：“我今晚要加班?！?/br>
    邢言不放棄：“那明天?！?/br>
    陸初見：“明天約了朋友喝酒?！?/br>
    邢言：“約了誰？是我認識的人嗎？我可以去嗎？”

    陸初見沒想到，邢言現在竟然這么能扯，被拒絕之后居然還能繼續閑扯，果然社會是個大染缸。

    陸初見無奈：“你認識，真的要來嗎？”

    邢言點頭：“帶我去吧?！?/br>
    陸初見：“好，那明晚，電話聯系?！?/br>
    車到了醫院，陸初見下車道別。邢言坐在車里，看著陸初見遠去的背影，眼中有些模糊，他想到那年曾經走在身側的少年，還有那顆不停跳動的心臟。

    須臾，陸初見竟然又折返了，他敲了敲車窗道：“你還是休息一下再開車吧，這樣很危險?！?/br>
    邢言因為一整夜熬夜的困意頓時全部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