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刀鋒、以及他自己的尖叫，一如既往的恐怖畫面充斥在噩夢里。在零碎的記憶里，還有一雙冰冷滑膩的手，伴隨著極低沉的笑聲，如同蛇一樣輕輕圈著他的脖子。

    邱肅猛地睜開眼，輕輕眨巴兩下，蓄在眼眶里的淚就順著眼角濕漉漉地滾落下去。他呆呆地望著天花板發愣，幾分鐘后才坐起身，邊吃痛地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xue，邊端起床頭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

    等放下水杯，亂七八糟的噩夢回憶也清理得差不多了。他又直勾勾地看向丟在枕頭邊的個人設備，猶豫許久才接通系統的電話。

    投射第二個世界的日子在即，邱肅并不意外系統會聯系他，他們有段時間沒有交流了，離開公司就成了陌生人。當然不排除有系統要保護邱肅的可能性。

    “做噩夢了？”系統聽見邱肅沉重的呼吸聲，就猜到了這小孩的狀況。

    他引導過許多任務者，出現這種情況并不罕見。何況邱肅在第一個世界死亡前還經歷了許多恐怖的事，沒做噩夢反而有大問題。

    “嗯……”邱肅又喝了口水，小心翼翼地問：“那件事……你的調查有進展了嗎？”

    他生怕說得太明顯，會讓公司抓住把柄，所以用隱晦的措辭發出了詢問，只要系統不是傻子，肯定聽得明白。

    系統當然聽明白了。他頭疼地捋了捋頭發，反問道：“你一個……一個孩子，就把麻煩事交給我們這些大人來處理就好，別摻和這事。我保證你平平安安地賺夠錢就能脫離公司，好嗎？”

    “我也成年了！”邱肅倔強地一梗脖子，又想到系統在電話那頭看不見他的表情，就收了不高興的臉色，誠懇地說：“但是他……我怎么能做到袖手旁觀？”

    “你可憐他？”系統感到不可置信，“他有什么值得你可憐的地方？他對你來說是個陌生人！你知不知道為這么個陌生人做那些不值得的事要付出什么代價？”

    他快被這軟心腸的小孩氣死了，電話那頭的人沒吭氣，他就知道邱肅聽不進去勸，通過無聲的抵抗來表達執拗的態度。

    “好，你可憐他——既然這么可憐他，天亮了就來公司。我已經替你選好了下個世界，與他有關系，馬上就要和垃圾庫的廢棄數據一起銷毀了。過期不候?！?/br>
    邱肅來了勁，當即答應下來，掛斷電話后在心里悄悄說：方閔月，你等我去幫你，我一定會讓你的冤屈公之于眾。

    他已經習慣得不到這人的回應了，放下水杯就重新躺回床上，開始想些有的沒的。

    系統果然沒有騙他，說找好了世界，邱肅趕到公司時立刻就見到了下個世界的劇本。

    “是……是末日??？”邱肅死死盯著劇情，躊躇滿志的神情一僵，猶猶豫豫地翻了翻頁。

    他通篇讀下來，大致了解了所有內容。

    這是個悲劇英雄故事，而且是開放式結局。經典的喪尸病毒傳播全世界數年后，男主賀云江從中心據點城市被派到淪陷區，支援當地幸存者。

    但在抵達淪陷區后不久，他就被幸存者出賣了，那個無恥的王八蛋拋棄了為救他反被喪尸咬傷的男主，放任他在外面自生自滅。如果不是男主從病毒中奇異地獲得了與喪尸類似的進化能力，恐怕就被撕成碎片了。

    就算是這樣，男主也沒有怨恨過幸存者，他依然在淪陷區奔波，尋找幫助其他人獲得抗體的方法，直到結局前的最后一次尸潮大爆發。男主為了保護同類，第一次暴露了能力，結果便是尸潮過后，幸存者開始無情地驅趕他。

    “你是個好人，賀云江先生，但我們不能信任你在我們的地盤游蕩，這太危險了?！睊佅逻@句無情的話，幸存者據點的大門便在男主面前封閉了起來。

    男主輕輕嘆了口氣，看著逐漸升起的朝陽，眼中猩紅的光芒一閃而過。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廢墟的世界里，最終去了哪里，沒有人知道。

    這么做真的值得嗎？邱肅懷疑地看著劇本，連他這個局外人都替方閔月扮演的角色感到悲憤，更逞論男主自己。他最后的結局究竟如何，也不得而知，實在是叫人難過。

    “怕了？”系統看了眼邱肅遲疑的表情，眉峰一挑。

    “怕?！鼻衩C點點頭，不安地搓著雙手。那可是末日哎，不僅危險重重，隨時可能喪命，還要和怪物們戰斗，任誰想都會害怕。

    到底是個孩子。系統軟了眼神，說道：“怕就對了，趁早放棄吧。你可以自行選其他世界去玩，作為第一個世界突然提高難度的補償?！?/br>
    邱肅搖搖頭?！安?，我要去。我只是想……為他做點事情?！?/br>
    “真倔。那你別反悔?！毕到y拿他沒辦法，調整幾下設備就示意邱肅進去。

    “對了，在你投射前有必要提醒一下。你也看到了，這世界的結局是留白的，代表它有很多的不確定性，可能最終走向的難度不亞于上個世界。即便如此，你也要進去嗎？”

    “是的，我要進去?！鼻衩C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后躺進了投射設備。

    耳邊清風吹拂的癢意取代了什么都感覺不到的靜謐，邱肅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身處荒涼的城市里，周圍盡是數年前暴亂時留下的痕跡，看著死氣沉沉的。

    “我這是在哪？”他困惑地轉了個圈，似乎想到了什么，就開始摸索自己身上帶的東西。

    他攜帶的東西道不少：一張地圖、不足三天的口糧和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

    包里大都是些零散的物資，顯然是剛從某些地方摸到的。除此之外還有一把粗制的弩和有些卷刃的砍刀，刀上還沾著不能細想來源的污濁。

    “嘔，好臭?！鼻衩C不信邪地聞了聞刀，差點因為沖鼻的腥臭味吐出來，趕緊把刀拿遠了點。

    他又展開了地圖觀摩。地圖上的據點標識以中心城為核心向外呈網狀輻射分布，建立起密密麻麻的幸存者居住地，每個居住地之間又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這大概和喪尸活動有關，人類越密集的地方，尸潮就越強大，不如干脆分散開來，又不至于變成一座座孤島，方便彼此之間展開支援。

    可惜他不是本土人，不大能明白地圖上的標注是什么意思。所以邱肅看了兩眼就重新折疊好塞進口袋，準備翻翻包里還有什么。

    【能不能有點安全意識，你就這么站在大街上，是在歡迎喪尸來吃你嗎？】系統有點看不下去了，開口提醒道。

    邱肅恍然大悟：“哦，對對！我先去找安全的地方。你知道我現在在劇情的哪個階段嗎？”

    【在賀云江快被咬的階段，我給你指路，說不定能趕在他被咬之前救下他?！?/br>
    “好！”邱肅說干就干，照著系統的指示趕往了目的地。

    他已經很努力地在跑了，既不能讓腳步聲驚動喪尸，又要快點趕路。但他到達那里時，賀云江還是被咬了。

    “不不不——”邱肅著急慌忙地跑到賀云江躺著的地方，半托起他血淋淋的身體，拍了拍那張雙目緊閉的臉?！百R云江，你能不能聽見我說話？”

    賀云江毫無反應。病毒最先奪走的就是他的意識，等到宿主在昏迷中死亡，新的喪尸就會誕生。只不過他極幸運地挺過了死亡那一輪，進化出了新的能力。

    “我不想讓他變成原劇情里的‘異類’，他那么善良，不應當是原來的結局。啊，對了！資源庫里有沒有什么我買得起的兌換道具——至少能清除他體內的病毒？”

    邱肅慌了神一樣在資源庫快速翻找，當他看到其中一項——也是唯一一項能買得起的道具時，不自覺吞了吞口水。

    【吸血鬼毒素：取自中世紀吸血鬼世界，奧瑞凡德大公的血液提取物，不穩定性較高，可能導致死亡，轉化吸血鬼后能力隨機，同時清除使用者身上的其他同類型道具效果，請慎重使用?！?/br>
    【價格：100萬】

    “我這一百萬花出去說不定就打水漂了……”邱肅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賀云江，又看了看道具，一咬牙，點擊了兌換。

    賀云江，你這個花錢精，最好乖乖把數據流交出來，彌補我的損失！邱肅心疼地看著賬戶里的一百萬憑空消失，在心里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