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承諾給邱肅的那份錢一分都不會少，給正擔驚受怕地擦眼淚的邱肅塞去一張卡。

    “錢收好了，里面還有公司給的二十萬安慰金?！?/br>
    邱肅連忙用衣服蹭蹭濕漉漉的手背，接過那張卡，吸著鼻子說：“那我回家去了?！?/br>
    “哎，先別走，錢不是讓你白拿的?！毕到y及時抓住他，沒放過邱肅在一瞬間露出的慌張表現，狐疑地問：“先說清楚你在幻象里看見了什么？”

    “哦，那個啊……”邱肅的眼神開始發飄，心虛地不去看系統的臉，還沒下定決心是否要告訴對方真相。

    “告訴他，我死了?！笔煜さ穆曇粼俣仍谀X子里響起，依然是低沉的聲線，緩慢清晰地吐出每一個字節。

    這總不能是他的幻覺吧，難道方閔月和他一起回到現實了？邱肅一激靈，不免想起在上個世界的悲慘結局，再聯想到已死的人正變成背后靈跟著他，又露出了想哭的表情。

    系統不明白好好的小孩怎么突然就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估計是第一個世界留下的陰影不小，決定暫且放一放幻象的事，開口安慰一下。剛要說話，邱肅就臉色難看地小聲說：“他……他死了，是謀殺?！?/br>
    這事不能在公司明說，但他指的是誰，二人心知肚明。系統也變了臉色，好歹沒邱肅那么失態，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的木頭臉，輕拍他的后肩說道：

    “好了好了，別哭了，乖乖回家去，下次任務可別遲到了。晚上我會給你發信息?！?/br>
    “知道啦！”邱肅重整旗鼓，沖他勉強笑了笑，攥緊辛苦掙來的工資就離開了公司。直到隱入繁華的富人區之外的地方，他才戴上兜帽遮擋住晦暗不明的神色，在心里悄悄問：

    “方閔月，你在嗎？”

    氣氛陷入了沉默，除了機器運作的輕微聲音外，什么動靜都沒有。

    又裝死！邱肅惱火地踢飛腳邊的石頭，不想再和他說話了。

    他呼喚方閔月無果，就把這事往后緩一緩，開始快步在錯綜復雜的平民區穿梭，輕車熟路地找到了自己家的位置。衛家人抓不到他是有原因的，從小在考驗腿腳和記憶力的環境里生存，邱肅練就出來的反跟蹤本事是數一數二的。

    前腳剛踏進家門，邱肅就被一具柔軟的身軀緊緊抱住，焦急的女聲從頭頂傳來：“你個小王八蛋，這幾天跑去哪了？”

    “jiejie，我喘不過氣了……”邱肅努力地拔出一條胳膊，推搡抱著他的少女，臉蛋憋得通紅，但也沒用多大力氣。

    這是他在現實世界里唯一的親人，比他大兩歲的jiejie邱存星，他哪里舍得真讓對方吃痛。邱存星同樣如此，聽見邱肅的抱怨就放開了手，姣秀的臉上滿是擔憂，狠狠掐住弟弟的臉蛋rou罵道：

    “小混蛋，我找你幾天了，以為你被有錢人騙去賣器官了，差點動用那邊的關系查你的去向！不說清楚行蹤，你就別進屋了！”

    “哎呦……”邱肅痛得眼淚汪汪的，雖然其中有做戲的成分，但考慮到他去偷偷賺錢沒告訴認識的人，就老老實實道歉，順便交出系統給的卡。

    “我知道錯了。只是前幾天有人說這邊的公司空出回收員的職位，去一趟大千世界就能賺回我跑好多趟外快的錢了?！?/br>
    “你才多大就想著賺錢，賺的還是他們黑心腸的錢！”邱存星完全不體諒邱肅眼巴巴等著夸獎的心思，氣憤地敲他的頭，想撬開腦殼看看里頭長沒長腦子。養個讓人cao心的傻弟弟真頭疼，稍不注意就去做蠢事，還不和她提前商量。

    “小兔崽子，剛成年就覺得自己的翅膀就硬了是嗎？”

    “好痛……我都簽合同了，說這些已經沒用啦?！鼻衩C為難地拿出好好保管在口袋里的紙質合同，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違約不僅要付高額違約金，還要當做可能泄密的人員收容，無條件接受公司的監管。這和坐牢也沒什么區別了。

    以他們的職業特殊性，違約金動用一下非法手段就能解決，但擺脫監管不行。所有的權力都握在公司的手中，他們能躲到哪去？難道要一輩子做下水道的老鼠，還隨時可能被抓住滅口嗎？

    邱肅想得簡單，以為混幾個世界就能賺大錢，可天底下哪有這么好的事？最終還是坑害自己罷了。

    “混小子！”邱存星又要揍他，丟垃圾似的扔掉那張卡，在邱肅心疼地去撿的時候踹一腳他的屁股，罵道：“真要被你氣死了！我去想辦法看能不能解決這個麻煩?！?/br>
    邱肅此時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知道jiejie一時半會消不了氣，就換了個話題，殷切地說：“別說這個了。jiejie，我想拜托你查一個人?！?/br>
    “誰？我警告你，不要和公司的人扯上關系！”邱存星甩開他黏上來的胳膊，頭疼地看著自家不省事的弟弟。這小子一開口，她就能猜出對方打的什么主意，準沒好事。

    “不是不是，”邱肅奮力搖頭，拼命否認道，“和我沒關系的，和公司的大秘密有關?！?/br>
    他鬼鬼祟祟地四下張望，被忍無可忍的邱存星朝胳膊上拍了一巴掌才撇著嘴說了幻象的事。

    邱存星是他最能信任的人，絕不可能背叛他，所以邱肅什么都樂意告訴她。反正方閔月也沒蹦出來說不可以，證明他默許了邱存星知道這件事。

    “總裁謀殺親弟弟？”邱存星摩挲著下巴，眼中閃著莫名的光，明顯是起了興趣。她考量的是什么，邱肅不清楚，但她還沒明說答應不答應，他就搖晃兩下邱存星的胳膊問：“到底查不查？”

    “這事你先別摻和，我考慮好了再告訴你?！鼻翊嫘钦f完就拋下邱肅，鉆進她的房間搗鼓不知道什么東西去了。

    “怎么這樣啊——”邱肅被關在了外面，只窺見一眼里面的場景，邱存星就用力關上了門，將占滿整面墻壁的各個顯示屏隔絕在了門后。

    jiejie一定是去聯系她的同僚們了。他試圖敲門讓邱存星放自己進去，參與他們黑客之間的“秘密會議”，但邱存星高聲說了句“滾蛋，去睡覺”，還有伴有許多人的哄笑聲，就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了敲門的手。

    這些人總說他年齡小，不給他顯身手的機會，邱肅不服氣很久了。他失落地貼在門邊，聽里面熱鬧的討論聲，沒有什么精神地轉動著手里的卡。

    脫離了時常有人陪伴照顧的世界，他最先感受到的就是無邊際的孤獨。難怪系統在進入世界前警告他，不要過多在虛擬世界沉浸感情。暫時的快樂和清醒的現實比起來落差太大，最容易迷失在大千世界里無法自拔。

    還是新的消息打攪了他的思緒，邱肅才重新振作起來，想起要做的正事。

    是系統發來的，只有簡單的一張照片，照片后緊跟一條消息：【只能給你這個，其他的我沒法弄到手，讓你的朋友們想辦法吧。權限我也打開了?！?/br>
    這就是方閔月本尊的長相嗎？邱肅點開照片，只需隨意一瞥，就無論如何都挪不開視線了。

    方閔月和林琮有很多相似之處，卻沒有那人天然的柔和五官，即便是笑著，也看不出有任何的朝氣，而是向外散發著與世界隔絕的冰冷和殘酷。那雙深邃如湖的眼睛里糅合了涼薄、傲慢，以及最奪人心神的矜貴和優雅，在看向鏡頭的同時，仿佛也看穿了與他對視之人的靈魂。

    他實在是個復雜的人，至少邱肅從未在任何人身上看到有如此之多的氣質雜糅在一起，但又沒有一樣是顯得刻意而多余的。

    即便如此，方閔月依然有一張得天獨厚的俊美面容，足以讓人忽略他那些叫人心生畏怯的氣質。

    有這樣外形天賦皆優秀的弟弟，怎么會有人舍得殺死他？邱肅無法理解，他呆呆地看著照片，許久后喃喃道：“是想找我幫你揭露真相嗎？”

    仍舊沒有人回答他。

    “那我就幫你好了?！鼻衩C自顧自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