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又在胡思亂想什么？”藺惋漛充滿無奈的嗓音響在耳邊，“才開了個頭，你等我說完啊?！?/br>
    蕭夢嵚默然點頭。藺惋漛輕輕摸著他：“我這個人很少傷感，小時候周圍那么多朋友，分開了也不會特別回憶起誰，有時候自己都認為多少有些薄情?？墒俏遗紶枙肽?。想你以前總站在離我很遠的地方，每每隱約感覺在瞧我，可是看你的時候又不理我?！?/br>
    蕭夢嵚不知道在他視角情況是這樣，聲音小得幾不可聞：“……沒有不理你……”

    “真的嗎？那就好?！碧A惋漛含笑親他額頭，“接到電話我毫無準備，和你一樣吃驚，當然不可能馬上答復蕭叔叔。掛了電話我開始做任何事都心不在焉，隨時隨地腦海里全部都是關于你的記憶，忍不住想象你變成了什么樣子。所以當我變得一刻不停地想你，就干脆用最快速度處理好一切手續回來了。

    “回來的那天，我下了飛機就想立刻見到你，問過蕭叔叔告訴我你出門去畫展，于是我也去了，你賞畫的時候我就悄悄跟在身后，沒讓你發現?！?/br>
    蕭夢嵚越聽越意外，抬起頭睜圓了眼：“暑假？是不是在西二美術館的印象派專場？我完全沒注意……”

    “你太專注了，而且我躲著你?！碧A惋漛又親他眉心，“你小時候就特別可愛，我先前只猜長大了肯定也很好看，結果本人比想象的更完美，漂亮又斯文。出美術館繼續跟了一路，當我冒出想把你直接帶回家的念頭時，就給蕭叔叔回電話了?！?/br>
    蕭夢嵚說不出什么心情：“……答應和我結婚？”

    “當然不是。我請他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認真追你?！碧A惋漛咬他一口，“我不希望勉強你接受一段不情不愿的關系，甚至不要的婚姻?！?/br>
    這整件事里意外太多，蕭夢嵚連被咬了都沒意識到：“嗯？你追過我嗎？”

    “這個問題很好?！碧A惋漛苦笑，“我努力過，可你不給追?！?/br>
    “……??？”怎么可能？蕭夢嵚歪頭，滿臉的無辜和疑惑。

    藺惋漛好氣又好笑，對著他另一邊臉頰也咬一口：“你大概……肯定不知道，我每次站在領cao臺上講話眼睛都在看你。我越來越喜歡你，試圖抓住一切機會至少先說上話，可是你比小時候更過分，遠遠望見我都轉身就走。蕭叔叔給了我你的聯系號碼，然而你三番兩次那樣的態度，我開始覺得既然你討厭我得照面都不肯打，不要強人所難，還是作罷吧?！?/br>
    蕭夢嵚急切地解釋：“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陰錯陽差得心中生出荒謬感，“……你一旦在我視野范圍里，我就會緊張?！闭Z氣里滿是抱歉，“我真的……從來沒有討厭過你?！?/br>
    藺惋漛早已不懷疑這點，但不妨礙他逗弄懷里的戀人：“真的嗎？我以為你討厭了我許多年?！?/br>
    “不是的?！笔拤魨潞芘滤`會似的，抓緊了他手臂，“我……小時候看別人能和你一起玩，其實很羨慕?！?/br>
    藺惋漛啄他一下：“那為什么你不過來？”

    “因為我不太會玩游戲，怕你覺得我無聊?！笔拤魨乱Я艘ё齑?，“……聽說你回來了還會和我同校，暗暗高興了很久，開學第一天就四處找你。你說想象過我變成什么樣，實際上我也一樣，連做夢都是你。然后……我在三班教室外從窗戶望見了你，又英俊又瀟灑，還比周圍學生更多了成熟氣質，哪怕在全新的環境里，你也是人群中心?！?/br>
    藺惋漛挑眉：“你來找過我？為什么沒見到你?！?/br>
    “因為……我就偷偷瞧了你一眼?！笔拤魨聞e開臉，“心跳得快耳鳴，趁你沒注意盡快走了。之后也……”

    他臉紅紅的，睫毛輕顫，顯然害羞已極。藺惋漛再也忍不住，笑著抱緊他：“好傻?！?/br>
    蕭夢嵚無法否認，轉而問：“那你為什么昨天……？”

    “當然是因為領會了你其實不討厭我?！碧A惋漛執起他的手放到嘴邊親，“你猜我什么時候悟到的？”

    蕭夢嵚搖頭：“這怎么猜?！?/br>
    “語文課采風那次車上，”藺惋漛不賣關子了，“我從頭到底都沒睡著?！?/br>
    蕭夢嵚沉默幾秒，一低頭埋進了他懷里。藺惋漛眼看著他皓白的耳根都紅透了，禁不住大笑著親他脖頸。

    語文課采風是學校高一年級的固定活動，空出一個下午到遠郊的古跡園林參觀，第二天交一篇游記。一班和三班同屬一個語文老師，于是采風活動兩個班合并行程參加。帶隊的只有語文老師一個人，學生卻坐滿了兩部大巴車，于是老師坐鎮一部，另一部的紀律由兩個班的語文課代表協同負責。

    ——剛巧，語文課代表正是他們兩人。

    門口的雙人座位留給他們，蕭夢嵚先坐進了內側。藺惋漛熟練地拿著擴音器強調完注意事項，坐下就扭頭欲和蕭夢嵚搭話，卻見他閉著眼一動不動，似乎睡著了。藺惋漛人生里幾乎沒有經歷過挫折，青春期更不乏追求者，自己第一次喜歡人卻被躲得徹徹底底，即使還沒到放棄的時候，依然前所未有地感到了真切的沮喪和傷心。

    他不愿細想，也閉上眼假寐。車大約開過十幾分鐘，身邊人忽然有了動作——

    先是手背被指尖輕輕點了兩下，接著手背被覆住一觸即分，幾秒后肩頭稍稍一沉，耳邊傳來一聲細微嘆息。

    藺惋漛初時詫異得未作回應，到這時怕嚇到他，只能繼續裝睡。蕭夢嵚小心地、本只想碰一下就好，見藺惋漛沒有反應，終于貪婪地倚靠了他短短一小會兒。

    如此就滿足了。蕭夢嵚坐直身體，偏頭又凝視他片刻，不舍地閉上眼，這回真的睡著了。

    留藺惋漛獨自思緒萬千，一顆心漲到酸痛。

    兜兜轉轉，原來兩個人的心情實則別無二致。

    蕭夢嵚深深呼吸平復悸動，跪立起身，雙臂環住藺惋漛脖子，開口鄭重而誠摯：“我們結婚吧?！?/br>
    窗外冷冽飄飛，窗內的年輕戀人用赤裸肌膚交換彼此燙熱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