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入宮1]
伺候晨起的丫鬟進門的時候,葉旻易已經起身,依禮跪在寢殿當中等著李毓睡醒。李毓在丫鬟輕聲呼喚里蘇醒,口中昨夜殘存的酒味發酵出酸澀,兩道細眉微顰,睜開一雙浮著幾分不耐的眸子。丫鬟輕輕伸出胳膊,托著李毓上身將人扶起,李毓翻了個身,雙腳落地,立即又有丫鬟跪地,捧起腳掌為其套上繡鞋。李毓被伺候著起了身,招手示意漱口。 葉旻易靜候在一側,隨著丫鬟的腳步膝行過去,跪在李毓足邊,眉眼低垂瞧不清神色,只端起托盤上的茶盞送了上去。李毓才醒,也沒工夫去搭理葉旻易什么神色,嘴里惱人的氣味隨著一口溫茶漱凈,李毓偏頭,葉旻易忙捧著瓷瓶接下李毓哺出的茶,又遞上溫熱的濕帕子。李毓拿帕子擦了臉,略醒了神,這才緩了神色,示意葉旻易起身伺候更衣。 新婚初日,李毓要同葉旻易一起去宮里謝恩,是以需著朝服。李毓已然是一人之下的地位,又有國君親賜蟒袍的恩典,朝服乃是絕頂尊貴的朱紅色,朝野上下僅此一份。 葉旻易退后幾步起身,輕手輕腳捧來朝服,只當這是個伺候人的差事,抖開繡錦的朱袍,一件一層為李毓穿戴。沁滑的袍邊從生著繭子的指尖勾過,葉旻易垂著頭,自始至終不與李毓多言一句,只管做好自己手里的事,耐心扣好腰封,再重新跪地。 李毓理了理衣襟,挪步坐去妝臺前,司妝的丫鬟提著小匣上前,小心翼翼梳著滿頭烏發。李毓這會兒才算醒了個徹底,混不知是大婚初日似的,自顧自撿了只金戒指帶上指頭。房里除去一水朱紅的顏色,氛圍里半點也不見大婚的喜氣,人人都是陪著小心的。葉旻易這位王妃跪在李毓半步的身側,赤身裸體,垂首不語。房中靜了三分,候在一側的嬤嬤瞧了眼主子的神色,點頭哈腰地上前,身后跟著個端著托盤的丫鬟。 “王爺,該給王妃擇物了?!?/br> 王府里有李毓親定的規矩,凡是伺候她的,無論身份高低,侍寢過后皆要佩上床第間的私物,免教得寵忘形。葉旻易身為王妃,王府一眾妃妾的典范,自然也是要守規矩的。 托盤上一字排開各式的器具,李毓素來愛賞擺在正中,上至全套的銀鏈麻繩,下至一只最普通不過的肛塞,輕重全由李毓決定。而今日不似尋常,瑞王新婚,身為王妃的葉旻易要隨著李毓一同進宮謝恩,再去拜見難得回京的攝政王妃,最后還要見過府中一干仆役下人,只怕是要奔勞整日,過于復雜磨人的器具便會讓他格外難受。 葉旻易的心隨著視線里嬤嬤搖晃的裙角提了起來,昨夜二人的約定無人提及,清明都在心中,他知曉李毓能做床第間的君子,他也要做好這王府的王妃,無論李毓賞賜什么,或難或易,他便是咬著牙打著抖也要受住。好在李毓也無心在這時候讓葉旻易難堪,戴了只金戒指的手指掃過托盤上一應器具,點了只銀環便作罷。葉旻易著實松了一口氣,雖不知這銀環是作何用途,總歸看起來比托盤里其他東西看起來溫和的多。 嬤嬤撿起盤子里的銀環,垂著眸子恭敬道:“請王妃平躺,老奴為娘娘佩環?!?/br> 葉旻易深吸一口氣,緩緩平躺在李毓腳邊的地上,脊背觸地的那一剎那,葉旻易雙眼緊閉。嬤嬤輕輕分開葉旻易的雙膝,胯間頹軟的性器被提起,銀環順著莖身套上,嬤嬤手指粗糙,勾著兩只柔軟的精囊穿過銀環,牢牢扣在精囊下。 “請殿下檢查?!?/br> 葉旻易松了口氣,這只銀環的用處比他想象的還要在溫和些,卡在身下也不覺得多么痛楚難受,稍微松了口氣,爬起身向李毓展示自己光潔五毛的下體。李毓的發間已經挽起半個發髻,斜眼來瞥了下便應了:“起來吧,穿好衣服隨本王進宮面圣?!?/br> 嬤嬤隨聲退去殿外,候在一側的丫鬟上前扶起葉旻易,新婚晨起的這一遭算是過了。 葉旻易舒了口氣,站起身子去穿那套瑞王妃的誥命服。昨夜守在李毓榻前一夜,葉旻易和衣而眠,發冠還是昨日大婚時的模樣,照量著李毓未開口,那便是默許了王妃不佩大冠。丫鬟們個個都會揣摩主子的心思,只管為葉旻易換上那套同樣繁復的誥命服,肩頭袍角垂下的玉珠流蘇理了個順,仍跪在李毓身側候著。 進宮面圣需緊著時辰,二人出門時天色曦朦,只草草墊了兩塊糕點進肚,李毓在前,葉旻易落后半步,身后又跟著那個同李毓形影不離的侍衛月樺。三人一并上了馬車,沿著官道悠悠晃晃往皇宮里去。 葉旻易上一次見月樺是送蟬衣的那次,對其絕對算不上有什么好印象。月樺倒是頗有做侍衛該守的規矩,上了馬車便盤腿坐在一側,連呼吸聲都輕得幾不可聞。同為習武之人,葉旻易只能模糊從月樺的氣息中探知對方是個高手,起碼與自己不相上下的層次。只可惜日后他作為瑞王妃,再想像從前那般舞刀弄槍只怕是再無可能了,這一身武藝也會隨著時間慢慢生銹,變成他曾經自由過的記憶。 正暗自唏噓著,坐在他身側的李毓忽而道:“過些日子南鮫使臣入京,舅舅派本王前去接迎,屆時你與本王同去?!?/br> 葉旻易頓了頓,還當是李毓在同月樺說話,見未有回應,這才抬起視線,李毓正偏頭望他。 “殿下是說妾身?” “月樺同本王形影不離,此處還有誰?” 葉旻易有幾分遲疑,他尚不清楚身邊這位王爺是什么性子,更別提李毓讓他一同隨行的用意是什么,一時間不敢隨意點頭。李毓倒是不在意他的防備,淡聲解釋道:“本王從未習武,身邊唯一能用的人便是月樺,而今放著府中近在咫尺的小將軍不用,豈不是可惜了?” 葉旻易如今是半點也聽不得將軍二字,放在膝頭的手驟然握緊,又被李毓輕輕捉住了腕子,一根一根掰開了手指。 “一來,本王給你提供了庇護,你是個有能為的人,在本王身邊既能保障本王的安危,又能替本王周密著迎接使臣的差事,也算是物盡其用。二來,王府里的日子委實無趣也壓抑,你是在疆野上肆意慣了的,沒道理壓在王府后院那方塊的天底下?!?/br> “屆時本王帶上一兩個伺候的,也不會對你如何?!?/br> 前幾句還算是正經,說著說著李毓倒流露出那么幾分不真切的紈绔氣來,葉旻易難以拿捏,他說不清,到底是那個還未成婚便給他送去蟬衣的李毓是真,還是洞房花燭夜給她兩個選擇的李毓是真,又或是此刻一副風流紈绔說帶兩個人伺候的李毓是真。他的手在李毓手里握著,分明是尋常的夫妻間的動作,卻教他渾身僵住,連喘氣也不順暢了起來,只好低頭道:“全憑殿下安排便是?!?/br> 或真或假,李毓安排下的事,無論他是否情愿,都是一樣的結局。 要予他這般貼心的庇護,倒不如打一開始就別要他以嫡子之身出嫁來得痛快。 李毓慢慢地笑,珠翠在她發間顫動著:“舅舅和舅母這關也不見得好過,昨夜未圓房的事想必他們今日已經知道,免不得要同你問責?!?/br> 葉旻易垂首,輕聲答:“妾身自己選的路,是好是壞,妾身都能一力承下?!?/br> 李毓慢條斯理地擺弄著葉旻易的手,忽而道:“轉過頭給本王看看?!?/br> 葉旻易垂著眸子,慢慢轉頭,卻不看李毓的臉。 “昨夜酒后,本王看得不真切,這會兒才是頭一回看清你的模樣?!?/br> “妾身昨夜看了王爺整夜,已然十分清楚了?!比~旻易輕聲道。 李毓笑著,伸手勾起葉旻易的下巴,葉旻易飛速掀起眼皮瞥去一眼,又耷了下去。 “那王妃昨夜怎么沒拿把刀給本王一個一了百了,免得平白再受這些?!?/br> 葉旻易搖頭:“妾身不敢?!?/br> 他不是不敢這般同李毓以命相搏,他不敢的是那些要因他而被牽連的人,二人心知肚明。 李毓又問:“你想本王死嗎?” 這次沒等葉旻易那句既定的回復,李毓俯身吻了上去。不同于昨夜帶著酒氣的吻,李毓的口中只有糕點甜膩的味道,卻一樣讓葉旻易不敢動彈。 還是那道靈活也強勢的舌,一回生二回熟似的闖進了口腔,葉旻易驟然抓緊了李毓的手,來不及拒絕,只有兩聲受驚的喉音溢了出來。舌尖撩進濕熱口腔,糾纏間帶動另一道舌一并攪弄,葉旻易被迫吞了口中的津液,昨夜李毓的話又回蕩在他腦中。 “接吻就不是性交了嗎?” 忽的,馬車外傳來兩道人聲,是入宮門時的侍衛在例行問詢,車簾被撩開一角,李毓掃去一眼,侍衛草草看了一眼連忙放下了車簾,生怕驚擾了馬車里貴人的事。 葉旻易乍然紅了耳尖,若說馬車里還有個月樺也便罷了,當初受教習時那般不堪的時候也被她瞧了個正著,而今不過是接吻,忸怩反而像是還要立牌坊似的??赏馊吮悴皇橇?,京中誰人不知他葉旻易以嫡子之身出嫁,何必又在此時上趕著去給人看笑話。 李毓是故意的,葉旻易剎那便明悟。 馬車穿行過宮門,李毓也放開了葉旻易,又靠回車廂上閉目養神,像是方才不過逢場作戲一般。葉旻易抿著唇,不愿多看李毓一眼。 “本王寵你,或許會讓你難過,而本王若是不寵你,你絕不會好過?!?/br> 說罷,李毓閉目養神,又成了那個大殿前與他擦身而過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