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病了又好(蠻清淡)
今天的會符迄開得有點心不在焉,好幾次沒聽清楚大家的發言。那些關于高鏡的東西被揉成一團糟亂,硬塞在他腦子里,扯著他去分出點心來理一理。 跟客戶打交道他很行,跟炮友打交道他也能得心應手,但跟高鏡的這段關系令他有點手足無措。如果他們只是合作伙伴那他需要考慮利益平衡,在他們的圈子里給對方足夠的體面。如果他們只是炮友,那就在雙方合適的時候相互給予生理慰藉??伤趺撮_始渴望從高鏡身上得到心理慰藉了?這樣模糊關系邊界的事情,讓人頭大。 還沒整理好跟高鏡的關系,符迄先病倒了。他這幾天胃一直不太舒服,開始吃了點胃康靈,每天外賣撿清淡的點想著緩幾天就好了。但昨天有頓酒實在躲不過,喝完第二天醒來緩過那陣酒勁就疼得受不了了,去了醫院一查才發現是膽囊結石,直接被安排住院等待手術了。 高鏡帶著打包好的飯菜來探病的時候,符迄還在交接手上的工作。聽到門框被敲響才停下敲字的手,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 “你怎么過來了?炮友送關懷?”符迄沒看高鏡,在他走近自己的同時偏過身去收電腦。 “不是炮友就不能看你了嗎?還是說來看你就得履行炮友的職責?嗯?”看他狀態不錯高鏡緊張的情緒收了些,說這話的時候跟符迄離得近,他手撐在床沿,下巴快蹭上符迄的肩。 符迄抿著嘴不答話,他用來約束自己的那條邊界線還沒來得及理清,現在又被高鏡給蹭沒了。 “吃飯了嗎?”高鏡拉開了跟他的距離,轉身去拿自己帶來的飯菜。 “還沒呢”符迄這會真有點餓了,什么邊界不邊界的先放一放,吃飽再劃。 高鏡帶的都是些比較清淡的家常菜,還挺下飯。符迄喝盡碗里的最后一口湯,舒服得嘆了一大口氣。 看著他吃得像只貓高鏡輕輕笑了笑,給符迄遞紙巾擦了嘴,又把面前的餐盒都收了,把滴了油的桌面仔細擦了擦。高鏡身上沒有一點富家少爺要被伺候的毛病,這些事做的十分順手。 符迄的手術在第二天一早,這會已經快天黑了,高鏡把符迄這兒能幫忙做的事都幫完了,缺的少的東西也都幫忙補齊了?,F在兩人面對面坐著,符迄不知道說些什么,頭埋在手機里把那幾條朋友圈看了又看。 “今晚一個人可以嗎?”高鏡有點不放心這位沒人照顧的病人。 “沒什么大問題?!狈缟陷斶^液,吃飽喝足后現在狀態還挺穩定的。 高鏡看這一下午符迄也沒說哪里難受,擔心也減輕了些,“行,那你手機別關機,不舒服馬上叫人,明天一早我來陪你?!?/br> 術前八小時要禁食禁水,高鏡幫符迄把床頭的水拿遠了,拖鞋也擺在了方便穿上的位置。他揉了揉符迄攤在床沿的手心,打算先離開。 符迄埋著頭悶悶地答:“嗯……” 病來如山倒,符迄倒的是他這幾年用來困住自己的山。那些堪堪維持的平衡被打破了,一個人飄得太久了,他不想做山了,他想有山讓他靠一靠。 符迄沒睡好,一晚上翻身翻得像烙餅。天剛亮的時候他想著反正睡不安穩,干脆不睡了看會手機。 剛看了幾分鐘高鏡就來了,身上還帶著沒散干凈的涼氣。他就站在那,符迄這一晚上飄著的心就往他那落了。 他伸手攬緊了站在床邊的人的腰,臉貼在他的肚子上,能感受到布料下的rou體在規律地起伏。符迄說服了自己,他抬頭對上高鏡的眼睛問他:“能親我嗎?” 都病了,瘋一次也能被原諒的吧。 高鏡摘了符迄的眼鏡,放在了床頭顯眼的位置。然后掌心抵住了他的后脖頸,俯身貼上了符迄的嘴唇,這個吻好輕,像是怕把符迄舔化了似的。高鏡濕滑的舌尖似有似無地繞過符迄嘴唇的輪廓,符迄攥在高鏡腰上的手被拉著,放到了外套里。高鏡渡給他的體溫將他因為不安炸起的毛漸漸撫平了。 住院這些天,高鏡每天都來,大多是在飯點。照例問問他的情況,然后給他喂飯喂水果。那天親過之后他們再沒有更多親密的行為。很多時候病房里都是安靜的,高鏡看著電腦里的文件,符迄半躺著,少數時候在回工作微信多數時候在追劇。但是他的水杯總是半滿的,拖鞋總是放在最方便的位置,想起身時很快就有手撐上他的后背…… 高鏡是不動聲色沁進來的,等到他意識到的時候,居然是害怕的。他怕把高鏡也拉進自己的糟糕生活來,他還怕一把自己掏出來,對面的人也將他捅穿捅爛嫌惡地擦擦手就走了。想要在這段關系里重新找好一個讓自己覺得安全的平衡點,只能把高鏡新加上的砝碼推開。 他泡在高鏡給鑿出的溫柔里,耽溺著、倒數著。 出院日是符迄給自己劃的最后一條線,那天霧還沒散干凈,符迄就辦理完出院了。他倉皇地躲進晨露中,將高鏡的那些好都甩在了身后,他想不帶著走??勺叱霾坏轿迨姿€是回頭了,想再看看他們待過那個房間,但入眼只有一片白茫茫。這個城市空氣質量不好,特別是在深秋。 符迄坐在出租車里,透過窗戶盯著街邊看。他還沒見過這么早的市中心,平時人流密密麻麻的那個粉紅斑馬線路口,現在也只有寥寥幾人。商城樓頂背靠背坐著的兩個卡通人被霧蓋著,這會抬頭只能看見倆腳底板的輪廓。 有電話進來了,雖然手機一直設置的靜音,但耳機里的音樂斷掉了。符迄沒掏手機,繼續盯著那倆腳底板。綠燈亮起后司機踩了腳油門,電話差不多也斷了。 跨進家門后符迄才意識到自己之前一直是緊繃的,他在熟悉的沙發上攤平了,閉著眼。身體在向他提議回到舒服的環境要狠狠睡一覺,但理智把他硬掰回來了,要求他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凈再睡。 五分鐘后他在微信輸入框里敲了滿滿一排字,把高鏡從合作伙伴角度、炮友角度謝了個遍,把他們的關系又推回到他設定的安全區域。 很快回復就過來了,高鏡:把自己照顧好,注意休息。 高鏡知道符迄回公司上班的時候,離他出院也就兩天。得!自己說的話在他那真就一點用唄。 他壓著不愉悅的情緒給符迄發微信:現在恢復得怎么樣了? 沒有回復,高鏡每十分鐘點亮手機看一眼,一直等到吃午飯的點才等來回復:挺好的,不過還沒法跟你約。 符迄在他們倆中間筑起的墻讓他感到很不舒服,他本以為自己可以被需要了。 但他還是在微信里問:吃飯了嗎?多補充營養恢復得快。 符迄:吃過了。 符迄攪了攪手里的外賣,以前每天吃的飯現在居然吃得不習慣了。 住院那幾天高鏡給他帶的飯菜都很剛好,葷素很均勻,調味也很對他的胃?,F在手里的這份越看越油,他扒完了沒沾上湯汁的白飯,把剩飯收拾了打個結扔掉了。把有重量的外賣盒甩進垃圾桶的感覺,符迄覺得十分陌生,就跟突然有人關心自己有沒有好好吃飯、有人幫他整理亂踢的拖鞋一樣陌生。他突然想起那個在冬夜在富翁的別墅家住了三晚,回到平時生活的橋洞被凍死的乞丐。 他不要誰對他好,不想在別人收回這份好的時候搖尾乞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