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千轉萬轉，眼里的淚珠順著臉頰流下來，他左手暗暗使了使勁托著手：“哥哥，是我錯了，你打吧?！?/br>
    顧言行看他無聲的流淚，黑亮的眸子都浸在了淚里，心里想著他這是被自己嚇到了？

    面上不動聲色：“錯哪了？”

    李如許抽了抽鼻子：“我不該不好好吃飯，我知道錯了，請哥哥打我?！?/br>
    小孩的眼睛就那么直愣愣的看著他，睫毛都是濕的，聲音軟軟的又顫顫的，他的背挺得筆直，手就那么平攤在那，那只手已經微微腫起了一層，和纖細嫩白的手指形成鮮明的對比。

    顧言行看著他的手，心疼了，是的，他覺得心疼。

    他很奇怪自己為什么會心疼，這情緒對他來說，很陌生。

    從前學習訓練，他的手也經常被打的腫起發黑，甚至，還要用那樣慘兮兮的手繼續學習和訓練，用這樣一雙手去握筆、去做引體向上、去握槍是什么感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痛苦，然而有效——做不好，便再打了繼續做——沒有人想一直挨打的，只能拼命做好。

    所以，在他長大后用同樣的方式訓練新的學員的時候，他并沒有覺得有什么，心疼，更是無稽之談——他覺得自己能做到，他們應該也能做到才是對的。

    但是此時，這個站在他面前比那些學員還要大上幾歲的小青年，努力站直舉著手請他教訓，讓他覺得心疼，疼到，想馬上把孩子抱進懷里輕聲哄一哄，吹一吹被打紅的手。

    不過，他沒有——他只是敲敲人左胳膊：“打這只，五下?！?/br>
    “啪”

    “啪”

    ……

    又是五下，李如許咬唇忍著，這下兩只手都紅紅腫腫了，他覺得兩只手都在發麻，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血液在那里聚集，停下來似乎溫度越來越高。

    剛想放下手卻看到顧言行的眉毛皺起來，李如許以為不讓放，又把手遞了遞：“哥哥……”

    “以后挨打，不許咬嘴唇，記住了嗎？”

    “記住了！”李如許頭如搗蒜，卻聽哥哥又問：“記住什么了？”

    “記住以后要好好吃飯，挨打的時候不能咬嘴了”，眼里怯怯的，聲音糯糯的，顧言行很受用。

    “這點兒小傷不用上藥，明天工作做不好扣你工資，去吧?！?/br>
    書房里就剩下顧言行一個人的時候，他靠在自己舒適的辦公椅上，閉眼歇息。

    他想，自己心疼的太早了，好像，從一開始，就對這小孩下不去狠手，實踐輕描淡寫，現在一只手打了這么幾下又換手了，那手腫的也沒多高。

    長舒一口氣，顧言行心想，這可不太行啊，小孩子剛來，得找個機會立立規矩才是，不然以后不好教的。

    李如許睡前洗漱的時候，覺得拿著牙刷的手疼的鉆心，可是他卻使了使勁，讓這疼更深的往心里扎，好像這樣，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被愛。

    躺在床上，他想了很多，他知道爸媽并不是不愛他，生活如此艱難，維持生計已經耗費了他們所有精力，哪里來的力氣去顧及他心里的小脾氣。

    他心懷感恩，卻又不得不承認，他想要更多更滿的愛，想要那種明晃晃的給人以光明和溫暖的愛，他不知道該不該罵自己不知足，明明爸媽已經那么難了。

    顧言行，讓他覺得自己在被冬日的太陽照耀，那埋壓在心底最深處的渴望，像是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托起來了。

    那奇妙的感覺讓他忍不住想要更多，想要更深的陷進去，像個，得到第一顆糖果的孩子。

    從小懂事，也不過是生活所迫，如果可以，誰不想做個肆無忌憚可以撒潑任性的小孩呢？

    曾經，他在無意中了解到這個圈子的時候，害怕的不得了，甚至覺得自己是個變態，為什么會喜歡這種東西，一個人擔憂了好久，不敢跟任何人說。

    后來，又發現，這個世界上原來有那么多人和他一樣，就像你一個人在走夜路又不知去往何方，走著走著忽然發現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多，他們告訴你：別怕，你不是一個人。如果路上沒有燈，那我們就努力讓自己發光，這樣，后來的人，就可以找到方向。

    顧言行，是他的北極星，他也想努力，成為一顆發光的星星。

    ——————————————

    第二天，李如許干活的時候突然想起了實踐時顧言行的話：“誰說手腫了就沒辦法工作了？”

    哦，手腫了果然不影響工作，就是……有點疼……

    顧言行：都沒怎么腫，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