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入夏以后天黑得晚，晚上七點多鐘太陽才剛剛沉下去，路燈漸次亮起，引得不少飛蛾往上撲。

    跑出餐廳時，溫熱的夜風不輕不重地拂過耳際，余蘇杭腦子里突然涌上了許多被他忽略的細節。

    比如最近謝淮不管多忙都會親自接送他，說什么都不肯讓他一個人外出，再比如身邊忽然增多的保鏢，越來越頻繁的行蹤確認。

    回過神來仔細想想，就連謝淮昨晚的言行都顯得疑點重重。

    ＿

    余蘇杭攥著手機，開始一遍又一遍撥著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理智重新歸位，短短幾分鐘，余蘇杭迅速理清了思路。

    昨晚一時情急，他根本來不及思考這件事本身有什么不對，稀里糊涂就被單方面宣布分手，直到現在冷靜下來才發現了蹊蹺——

    謝淮有一萬種理由可以甩開他，甚至可以做到滴水不漏，何必如此大費周章，還選個這么牽強的借口，平白遭人怨恨。

    除非謝淮根本沒打算瞞他太久。

    余蘇杭手心里不知不覺出了一層薄汗。

    謝淮這么做的原因不外乎有兩種。

    一種是因為不在意，所以找理由搪塞他。

    余蘇杭幾乎是想也不想就排除了這種可能性。

    謝淮給他的從來都不只是主奴之間的安全感和歸屬感，還有情感被承接后的雙向回應。

    是心跳脈搏都被托住的穩妥，整個人都陷在柔軟的棉花糖堆里，退后一步永遠不會踩空。

    磨砂手機殼被汗蹭濕了，余蘇杭擦了擦上面那只卡通小狗的臉，將它揣回口袋。

    那就只剩了另一種可能。

    謝淮并不在乎他會不會知道真相，他只是需要借由這件事讓余蘇杭離開，在那之后，不管余蘇杭知道與否，他的隱瞞都已經失去了意義——

    我不怕你知道，只要你肯走，我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他在等一個孤身犯險的機會。

    想清楚這意味著什么，再聯想到韓驍提到的車禍，余蘇杭腦子里頓時變得一片空白。

    他懷著一絲僥幸攔了輛出租，渾渾噩噩地上車，報出熟悉的地址。

    半小時后，余蘇杭站在謝淮家門前，像往常一樣用手指撫上指紋鎖，沉重的大門應聲而開。

    余蘇杭的心陡然一沉。

    跟他想的一樣，家里還是他走之前的樣子，兩雙情侶拖鞋并排挨在一起，看上去親密無間。

    沒有保鏢。

    也沒有謝淮。

    余蘇杭不死心似的，樓上樓下找遍了所有房間，甚至跑到院子里看了一圈，最后頹然地坐回沙發上。

    他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好像真的不夠了解謝淮。

    最開始的時候，余蘇杭習慣了自己一個人，不主動社交，也不會維系關系。

    后來謝淮出現了，于是他又學著去適應兩個人，一切都很順理成章。

    謝淮知曉他的過去和現在，毫無顧忌地將他的所有接納進自己的生活。

    但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謝淮是什么樣子的，余蘇杭一無所知，甚至連好奇都從沒表現出來過。

    余蘇杭在心里告誡自己，這才是聽話的狗。

    只要主人不說，他就不問。

    他帶著這樣自欺欺人的想法假裝心安理得地待在謝淮身邊，卻沒想到假象被戳穿得如此突然。

    余蘇杭再也沒法騙自己——

    明明每個晚上都抵足而眠，但只要謝淮想，他可以隨隨便便切斷他們之間的全部聯系。

    而他除了這座房子，甚至不知道去哪找人。

    謝淮的電話始終打不通，余蘇杭深吸了口氣，轉而打開網頁開始搜索本地新聞。一條接一條醒目的標題橫在屏幕上，令人不知所措。

    因為車禍發生在凌晨，加上跨海大橋還沒竣工，路燈并未啟用，報道出來的圖片都很模糊，只能看出車已經燒成了空殼。

    車庫里那輛牧馬人同樣不見了蹤影。

    謝淮一向喜歡這種體型很大的越野車，這輛牧馬人平時開得尤其頻繁，只不過前段時間被送去保養過后就一直沒再動過，上一次開出車庫好像是去界線的時候，謝淮當時還攛掇他哥挑個順眼的帶回家。

    ……

    余蘇杭呼吸一滯，思路忽然明晰起來。

    他現在必須要想辦法見應凜一面。

    ＿

    比起第一次站在界線樓下，余蘇杭現在已經算得上熟門熟路，只不過他此刻沒有感慨的時間。

    核驗過身份后，安保退后半步放他進去。余蘇杭先上三樓看了一眼，果然沒看到要找的人。

    他很清楚，出了這種事，應凜絕不可能出現在這里。

    事實上，他也并不是來找應凜的。

    二樓拐角處，余蘇杭伸手攔下一個路過的男服務生，禮貌地問：“你好，請問Clear今天在嗎？”

    能進俱樂部的非富即貴，服務生不敢怠慢，但又不能直接透露老板的行蹤，猶豫著回答：“請問您找他有什么事嗎？”

    余蘇杭抿唇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方便的話麻煩轉告他一聲?！?/br>
    “好的，您稍等片刻?！?/br>
    服務生轉身離開，幾分鐘后再次出現，沖他頷首道：“先生您好，請問您方便透露一下個人信息嗎，這邊需要向Clear確認您的身份?！?/br>
    余蘇杭報上自己的名字：“余蘇杭，登記的圈名是Zhou?！?/br>
    他停頓半秒，嗓音有些不易察覺的顫抖，“就說是…River的sub?！?/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