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雖說安格爾今天的探望的雄子長輩中的好幾位，在他昨天暈得半死不活的時候已經在斯特林公爵府中見過他了，但是他今天去他們的家中探望的時候，他們還是乖乖窩在床上，裝出一副憂慮過甚虛弱不堪的樣子。

    然后他們的雌子，也紛紛心疼不已，仿佛他們隨時會因為擔憂心碎而死，然后口口聲聲要把蓋爾親王和那個該死的軍雌一起處理掉。

    “懷特叔叔?！卑哺駹栕叱鲆晃恍圩拥姆块g后，終于忍不住問，“玫叔叔應該明白我不會因為花燈被毀而死掉吧?！?/br>
    “當然明白?！睉烟厣蠈⑹掌鹉歉毙奶鄣谋砬?，“如果花燈被毀對你的健康有半點影響，那個該死的家伙就輪不到第三軍或者監察廳接手，而是會被我們以最殘忍的方式殺死?！?/br>
    “那玫叔叔為什么要這樣做？”

    他接到消息的時候就很想不通，因為在他的認知中，他的這些雄子長輩擁有不下于雌子的堅韌與決斷，花燈祈福對他們是一種寄托，而不是所謂的救命稻草。

    但他還是回來了，因為他們想要他回來，并且提供了借口。

    “花燈被毀是為了避免格洛克閣下強行把你和蓋爾親王湊在一起?！睉烟厣焓置嗣念^發，他看著安格爾的目光如慈祥的長輩看著年幼的孩子，“裝病而讓你回來，是因為擔憂陛下傷害你?！?/br>
    薩菲對格洛克很重要，可玫等雄子對格洛克也很重要。

    只有讓格洛克明白其他雄子的態度，他才會徹底放棄那個不切實際的想法，讓安格爾和蓋爾親王互為雌君，這是何等瘋狂的想法。

    “是啊，他本來會乖乖呆在皇宮，然后現在他跑到鳳凰星來了?！卑哺駹柊櫰鹈碱^，“我不明白，你為什么會答應玫叔叔這樣做?！?/br>
    “你覺得陛下危險嗎？”懷特問他。

    “他對我并不危險?！卑哺駹栆Я艘Т?，“但是我想，他對我之外的其他人都很危險?！?/br>
    昨晚在他安然入睡的時候，菲爾頓強闖星門后又立即二次躍遷，菲爾頓來就是為了開戰并奪回他，他的長輩們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聯手制造了這場危機，又在他無所覺的情況下將之化解，他不明白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

    為了折騰菲爾頓，試探他的底線？

    可是菲爾頓的底線從來都擺得明明白白，完全不需要多此一舉。

    “你覺得一個雌子對一個雄子，所能做的最殘忍的事是什么？”懷特凝視著他，似考校又似嘆息。

    安格爾的面色白了白，低聲道，“把他變成雌子?！?/br>
    吉蘭上將的名字在鳳凰星是一個忌諱，不是因為他是雌父的雌父，也不是因為他是雄父的前雌主，而是因為，他對雌父做下這樣殘忍的事。吉蘭上將無法理解雄子，于是為了徹底占有雄父，他迫使雄父像雌子一樣去發現問題思考問題解決問題，最終雄父親手弒殺了一位帕提亞雄子后性情大變，聯手雌父殺死了吉蘭上將。

    “那你覺得一個雄子對一個雌子殘忍的極限是什么？”

    “將自己的雌子視為達成目的的工具，迫使他變成一個雄子?！卑哺駹柸滩蛔√盅谧×俗约旱难劬?，“我真的不明白，雄父那么痛恨吉蘭上將，為什么要以吉蘭上將對他的方式來對待雌父?！?/br>
    “那是因為你并未真正用雌子的眼光來看待這個世界?！睉烟厝缡堑?，“否則你會明白，這是他們能給予的最好禮物?！?/br>
    “給雄子以力量，讓他們能夠保護自己和所在意的一切?！?/br>
    “給雌子以枷鎖，讓他們明白自己并非無處可歸?！?/br>
    安格爾沉默了。

    是他一直以來，都想錯了嗎？

    甚至更深一步想，雌子對雄子的保護，和雄子對雌子的疏遠，反倒是他們所能做出最殘忍的事？乍想之下似乎很可笑，可將未成年雄子關在維西學院，將成年雄子迎娶回家，目的和結果都是隔絕他們與外界，使得雄子必須依賴雌子而生。

    雄子的確不可能傷害雌子，至少在rou體上如此，不借助機甲他的鞭打都沒法讓菲爾頓感受到疼痛，但菲爾頓反復跟他強調，他可以對自己做任何事情，卻不能離開他拋棄他，是不是因為對于菲爾頓而言，冷淡疏遠本身就是一件可怕的事，即使沒有對菲爾頓造成任何身體傷害，依然重創了他？

    “所以你們讓菲爾頓來到鳳凰星，是為了讓我意識到我一直對他很殘忍，然后讓我換一種方式對待他？”安格爾搖了搖頭，“這也太冒險了，你們可以直接告訴我，不需要用這樣的方式?！?/br>
    “陛下必須展示自己的力量，才能讓我們相信他能夠保護你，允許或者說不得不允許他守衛你?！?/br>
    “而我們也必須讓他明白，我們選擇他成為你的雌侍，是因為我們認為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這樣做對你更好，而不是被迫如此?！?/br>
    雌子的世界終究是強者為尊，只有擁有對等的力量，才有資格坐在同一張桌子上進行談判。

    安格爾聽出他的意思，很想問懷特上將那他的意愿呢，他的意愿就不重要了嗎，可是他也深深明白，無論是雌父亦或是懷特上將，或者其他的長輩，都已經竭盡全力為他鋪出一條相對不那么艱難的道路。

    于是他說，“我還是不想娶菲爾頓，但我會換一種方式對他?！?/br>
    “也別為難自己?！睉烟厣蠈⒖闯鏊牟桓?，出言安撫道，“你盡可以選擇你喜歡的方式和他相處，相信我，他都會樂意接受的?！?/br>
    安格爾猛地暈紅了臉，支支吾吾了幾句后，立刻改變了話題。

    “雌父有意讓羅伯特回來代替伊澤爾，但還在猶豫?！卑哺駹柣叵肫鹱约赫覒烟厣蠈⒌某踔?，“不知道您怎么看這件事?！?/br>
    懷特上將聞言皺了皺眉，露出一副毫不掩飾的嫌棄表情，“我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我想殺了羅伯特?！?/br>
    “是的?！卑哺駹栃念^一緊，“您當時并沒有告訴我原因，現在您改變了想法了嗎？”

    “他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雌子?！睉烟厣蠈⒖粗?，“作為一個雌子，我很欣賞他的手段；但作為珈百璃的父親，我不能允許他將我的孩子當成報復你的工具?！?/br>
    安格爾的心沉了下來。

    “他恨你，因為你擁有他沒有的一切；他也恨我們，因為我們偏愛你。說不定他還恨格洛克閣下，格洛克閣下雖然做主收養了他，但卻想讓他嫁給你?！?/br>
    “很多事情我們之前并未告訴你，但我想你應該知道了?！?/br>
    “維克多中將拋棄羅伯特，艾斯閣下卻未阻止，是因為他才四十歲的時候就想著動手弒父?！?/br>
    “你剛到帝星的那一年，因為挑食而消瘦，我們每天輪流從鳳凰星躍遷過去給你送早餐，不只是為了向外人顯示你對第六軍的重要性，也是為了震懾他?！?/br>
    “他引誘珈百璃和他在一起不是因為他喜歡珈百璃，而是為了報復你?！?/br>
    “我不明白……”安格爾喃喃道，“既然如此，為什么您最后還是把珈百璃嫁給了他?！?/br>
    “因為珈百璃很喜歡他，喜歡到哪怕知道這些后還是想要和他在一起?！睉烟厣蠈@了口氣，“珈百璃跟我說，只要羅伯特無法出人頭地，只能依靠他而生活，羅伯特就會對他很好，一直對他很好?！?/br>
    安格爾驟然想起一段對話。

    那是珈百璃出嫁的那一天，他拉著珈百璃的手依依不舍，完全不舍得把珈百璃交給等待的羅伯特。

    “你嫁給羅伯特之后就不會喜歡我了?！蔽椿榉蚣藿o雌侍的他委屈得要命，差點想埋在珈百璃懷里大哭一場，把他的婚紗弄臟弄亂，這樣婚禮就不能繼續舉行。

    “不會的，我會一直喜歡安格爾，永遠喜歡安格爾?！?/br>
    “可你會喜歡上羅伯特，一天比一天更加喜歡他，最后對他的喜歡超過我?！?/br>
    “怎么可能?！辩彀倭χH吻他的臉頰，“安是我的弟弟，羅伯特只是我的雌主，安是我最喜歡的人，我對他的喜歡永遠不會超過安?！?/br>
    當珈百璃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滿意地笑了，然后趾高氣昂地看向羅伯特，“聽見沒有，羅伯特，珈百璃哥哥說他最喜歡的人是我不是你?！?/br>
    羅伯特只是微笑著看著他，并未出言反駁。

    那個時候，說安是他的弟弟、羅伯特只是他的雌主的珈百璃，到底是懷著怎樣決絕的心情說出了那句話。

    可他沒有聽明白，　羅伯特也沒有。

    他欣喜于珈百璃對自己的承諾，而羅伯特，大約正竊喜于從他手中奪走珈百璃的快感吧。

    “真是奇怪，珈百璃明明在維西學院長大，卻比作為雌子被撫養的你，更有一顆雌子的心?！睉烟厣蠈u了搖頭，“他都這樣說了，我當然只能成全他，所以羅伯特不能有任何接觸權力的機會?！?/br>
    羅伯特和珈百璃，這簡直不是一個選擇。

    “我明白了?！卑哺駹栂肓讼?，“羅伯特會在回到第六軍之前解決掉伊澤爾，然后留下把柄被雄父發現?！?/br>
    “好孩子?！睉烟厣蠈⑴牧伺乃募?，“就是這樣，用雌子的思維方式去面對雌子，把你的脆弱柔軟留給雄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