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真的認識你嗎？”他喃喃問道，感覺自己所知道的菲爾頓不過是個精心打造的幻影。

    菲爾頓本是溫柔的強大的懶散的，仿佛對什么都不感興趣，不喜歡雄子也不在意權力，不抽煙也不喝酒，當然更不愛美食，唯一的愛好是抓著人在訓練場切磋，可因為太過強大，不得不穿著低級機甲才能享受一場酣暢淋漓的戰斗。

    安格爾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一直以為菲爾頓對自己感興趣的源頭之初，是因為他在切磋中擊敗了菲爾頓。

    他怎么可能輸呢？

    超S級機甲對a級機甲，他有足夠的優勢獲勝，哪怕是當世最強的雌子，在如此懸殊的條件下也必定在他的手下折戟沉沙，于是他順理成章地引起了菲爾頓的注意，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菲爾頓每次陪練的對象，再順理成章被菲爾頓選中，成為與蓋爾親王爭奪皇位的不二人選。

    可并不是那樣。

    是菲爾頓以補償為由將他強行留在帝星，是菲爾頓精心準備后用一個毫無破綻的理由接近他，是菲爾頓利用他和蓋爾的矛盾引誘他爭奪皇位，也是菲爾頓用七十年的時間斬斷了他和第六軍的聯系，再也不能回到鳳凰星。

    他回不去了。

    安格爾前所未有地認識到了這一點，鳳凰星依然是他的家，但是他已經不滿足于呆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見過更廣闊的天空后，縱然未來身死權力之爭，他也不愿就此收手，回到鳳凰星擔任一個小小的總司令官。

    “你喜歡什么樣子，我便是什么樣子?！狈茽栴D幽幽看著他，“可你不愿意告訴我，我就只能去模仿去試探，把自己變成你喜歡的樣子?！?/br>
    “如果你失敗了呢？”安格爾問。

    “安格爾，我沒你想的那么能忍?！狈茽栴D垂下頭去，靠在他的腿上疲憊地道，“給我一點希望吧，不然我怕我最終會忍不住傷害到你?！?/br>
    他想起安格爾給艾德里安讀過的故事，狐貍對小王子說，請你馴養我吧。

    你是這世上我唯一在意的人，所以，請你馴養我，教導我，把我變成你喜歡的樣子。

    否則，我只能強迫你留在我的身邊。

    安格爾猶豫著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頭發。

    “當寵物會讓你感到安心嗎？”他問。

    “嗯?！狈茽栴D用頭摩挲著安格爾的掌心，他感受到安格爾手心的冰冷與僵硬，卻還是執著地道，“我想屬于你?！?/br>
    請馴養我吧，我的主人。

    如果你真的無法接受我做你的雌侍，那便把我變成你的寵物吧，讓我徹徹底底地屬于你。

    “小的時候我想養一條狗，雌父就送了我一只雪白的大狗?！卑哺駹柾回５卣f，“一只很大很大的大狗，直立起來比我現在還高，看著非常高大兇猛，但性情十分溫順乖巧，不管被我怎么揉搓，都不會反抗那種?！?/br>
    菲爾頓皺緊了眉頭，按理來說是不能讓雄子接觸動物的，無論它們再怎么馴服，而且聽安格爾的說法，以那條狗的體型只要輕輕一抓或者一咬，就能給年幼的他造成致命的傷害。

    “我叫它芬里爾，每天把自己的食物分享給它，騎著它在家里到處跑?！卑哺駹栴D了頓，“有一次我帶著它去爬塔，卻不小心把它忘記在高塔之上，過了一個月后我才重新找到了它，它依然活著，像過去一樣乖巧地跑過來蹭我舔我?！?/br>
    原來是一只電子寵物狗，菲爾頓得出了結論，他安下心來，還好維西·斯特林沒蠢到讓安格爾養真正的狗，不然他恐怕會忍不住拿他去喂狗。

    “芬里爾？”安格爾摸著他的頭發，輕聲喚道。

    不，我想當的寵物并不是這一種。

    菲爾頓張了張口，卻沒有解釋，而是猶豫著“汪”了一聲。

    “乖狗狗?！?/br>
    安格爾站起身來張望了一下，然后走到側殿的落地窗邊，從左側的束起的窗簾上取下窗簾掛球，他拿在手里比劃了一下，似乎覺得有些短了，又把右邊的窗簾掛球取了下來，把兩根窗簾掛球拴在了一起。

    菲爾頓緊張地跪直了身體。

    這也太過分了一些，他心里想著。他想當的寵物是能夠爬上主人的床，會被主人親吻擁抱占有那種，可不是真的想做一條寵物狗，陪安格爾玩什么主人和狗狗的幼稚游戲。

    可是安格爾已經盡力在滿足自己的愿望，試圖給兩人找到一種相對可以接受的相處方式了。

    真的要拒絕他嗎？

    不管他心里的掙扎，安格爾已經從窗邊又走了回來，盡量維持著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道，“寵物狗都是有項圈的，只有沒有主人的野狗才沒有項圈，芬里爾你不想當一條野狗吧?！?/br>
    菲爾頓遲疑著搖了搖頭。

    于是安格爾把窗簾掛球的帶子纏繞上他的脖頸，勒緊之后又放松了一點，菲爾頓溫順地低下了頭，方便他在自己的后頸處打結。

    安格爾打好了結后，后退一步欣賞自己的成果，窗簾掛球之上各有兩條長長的流蘇，一共四條流蘇垂落在菲爾頓修長的后頸，他伸手調整了一下，讓那四條流蘇移到菲爾頓的前頸處，然后拉了拉那四條流蘇，示意菲爾頓抬頭看著自己。

    “汪汪?！庇哺駹柶诖难凵?，菲爾頓迅速丟掉了多余的廉恥心。

    “菲爾頓你這個樣子太違和了?！卑哺駹栐僖矒尾幌氯?，破功笑了出來，“身上穿著軍禮服，脖子上卻掛著窗簾繩做的項圈，簡直不倫不類?！?/br>
    “汪汪汪?！狈茽栴D才不管那么多呢，帝王的榮耀軍雌的自尊都比不上安格爾的笑顏，他抬起雙手搭在安格爾的肩上，然后伸出舌頭去舔安格爾衣服上的第一顆紐扣，想象那黑曜石的紐扣是安格爾身體的一部分。

    安格爾站在原地看著他舔自己的紐扣，不得不承認菲爾頓這個目標選的不錯，既可以體現出寵物狗對主人的親近，又不會讓他感受到過多的冒昧與恐懼。

    然而被菲爾頓舔了一會兒后，他突然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下意識地向后閃躲起來，不省心的狗狗還以為主人是在跟他玩鬧，繼續追逐著他，最后把他撲倒在沙發上。

    菲爾頓用湛藍色的眼睛凝視著沙發上的安格爾，然后果斷把目標向上移了移，試圖去親吻那精致小巧的鎖骨，安格爾面色一白，湛藍色的機甲迅速覆蓋上自己的頸部，他沒好氣地把驟然僵硬的菲爾頓從身上推開，一字一頓地問，“菲爾頓，你說你之前都在斯特林公爵府的上空今天才回到皇宮，是不是你這三天都沒有刷過牙也沒有洗過澡，所以身上還穿著之前和談的軍禮服？”

    菲爾頓跟他不一樣，并不喜歡繁瑣華麗的衣服，如果不是為了出席正式場合，他能一年四季都穿著第一軍的黑色軍裝。

    “我這幾天都是吃的營養液，嘴里不臟的?！狈茽栴D　試圖蒙混過關。

    安格爾的紫眸冷冷地看著他，顯然不能接受這個解釋。

    “好吧?！狈茽栴D站直了身體，識時務地道，“我去洗漱?！?/br>
    安格爾哼了一聲，看著他向側殿大門走去，然后在他走出門前瞬間色變，“等等，別出去！”

    “怎么了？”菲爾頓回頭看他。

    安格爾跑到他的面前，伸手試圖去解他脖子上的窗簾掛球，卻被菲爾頓靈活地閃開。

    “這是主人給我的項圈?！狈茽栴D伸手護住脖子上的窗簾掛球，用警告的語氣道，“給了就不能收回的?！?/br>
    “那你也不能這么出去！”安格爾不快地收回手，“被人看見怎么辦？”

    “看見就看見?！狈茽栴D無所謂地道，“我并不在意別人的看法?！?/br>
    也許是出身經歷的緣故，菲爾頓并不怎么在乎顏面，而且到了他這個地位也不需要在意，不管他做了什么，別人都會自動將之合理化。

    “可是我在乎！”

    菲爾頓和安格爾對視了幾秒鐘，最后決定讓步，“好吧，主人可以收回這個項圈，但是待會我要一個新項圈，刻著主人名字那種?！?/br>
    “我到哪里去給你找新項圈？”安格爾氣得跳腳。

    “讓拉里去找，你給我帶上就可以了?！?/br>
    “不能讓人知道?！卑哺駹枠O度心累，“私下里我可以陪你玩主人與寵物的游戲，但是我不想被當成把人當寵物養的變態?！?/br>
    不是你自己要玩的嗎？菲爾頓無聲地問著他。

    “不是，是你想當寵物！”

    我想當的是另一種寵物好吧。菲爾頓在心中無聲地反駁道，他嘆了口氣，抬手把脖子上的窗簾掛球解了下來，握在手里卻沒有遞給安格爾，而是開口道，“主人不想讓人知道養了芬里爾，芬里爾很難過?！?/br>
    “你要是真的難過，我早就哭出來了?！?/br>
    “芬里爾想要補償?！?/br>
    “什么補償？”

    菲爾頓思考了一下，“主人可以選擇親芬里爾一下，或者讓芬里爾舔一下?！?/br>
    安格爾面無表情地向他伸出了手。

    菲爾頓只能遺憾地將窗簾掛球放到了他的手上。

    安格爾收回了右手，又將空著的左手遞到菲爾頓的面前，迎著菲爾頓疑問的表情，不快地道，“你不是說要舔嗎？”

    菲爾頓用雙手捧著安格爾纖細白皙的手掌，低下頭在他的掌心烙下一吻，鄭重承諾，“芬里爾會努力當一只好狗狗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