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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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反常的,沈秋實單是嚷嚷他與商狄有仇,對兩人具體是如何結下梁子的卻只字未提。 商狄為人陰沉,詭計多端,而沈秋實——至少從目前來看,心智恐怕比八歲孩童高明不到哪去,一個是位高權重的太子,另一人卻是部落中最閑散的存在,兩人無論個性身份都有天壤之別,也不知是如何扯上干系的。 喻稚青雖感疑惑,但見對方反應激烈,按下心思未去追問。 他久不聞世事,自然不知。商猗倒是記得去年商狄曾率群臣前往蒙獗秋狝,可當時亦未曾聽說可有什么事端發生,唯一能勉強算得上異樣的,也不過是商狄秋狝時曾因朝務繁重提前回了帝京而已。 商狄專制獨斷,醉心權術,當時所有人都未覺得此事可疑,然今日聯系起沈秋實的一番言語,倒叫人有了多心的余地。 商猗本就不信任對方,對沈秋實那番仇敵言論不過聽聽就罷,未曾放在心上,反而對喻稚青今日的表現頗感意外。他的殿下比他想象中沉著許多,提及舊事也未曾失控,商猗垂著眼簾,令人無法看出他對喻稚青的獨立是怎樣的心境。 沈秋實此時講述起他南下尋人的經歷,因著與商狄的恩怨,他自是不可能去尋對方,在腦中思來想去,總算想起幼時曾聽過喻稚青這一號人物。 當年天下大旱,塞北亦未能幸免,原本豐沃的草原寸草不生,土地龜裂出許多裂痕,成了一片荒漠,牛羊無草可食,紛紛餓死。直至喻稚青出世才為他們帶來了甘霖,加上他父皇曾助蒙獗平定各部,故而小太子在部落中很有一些聲望,時至今日不少族人年節時還會為他唱歌祝禱,想必各部首領亦對他挑不出什么毛病。 沈秋實一拍腦門,心想若是此人尚在人間,定然是個代他受罪的極佳人選。 他一貫是個實干派,不必動用腦筋,光就講究一個干字,既不事先派人查明喻稚青生還可能,也不提前制定尋人規劃,甚至連各族首領都沒有通知,單是如小孩子負氣出走般留了封字條,便趁著茫茫夜色獨自騎馬離開了蒙獗。 這一路自是無數奇遇,他又是最能言語的,對兩人嘰嘰喳喳講了良久,小到他每日吃了什么,大到自己差點被人販子拐去干苦力都一并說了出來。喻稚青起初還愿意耐住性子聽他講述,哪知對方喋喋不休,遂失了耐心,毫不客氣地令他專撿重要的說。 沈秋實點了點頭,說話仍是顛三倒四:“這不就快要說到了么?小殿下,你沒去過草原,不過你小的時候,使者有拿你的畫像給我們看過,我們在畫上已經見過面了的。我記得你的樣子,當時那個壞家伙說帶我去找你,其實是想把我騙、騙去干很累的活,比放牛牧羊還累,我被他帶到這附近,后來逃了出來,剛好看見他抱著你從客棧里出來——” 他指了指商猗,繼續道:“我本來想跟上你們的,可當時我正在吃包子,你們中原的包子雖然不差,不過還是比不上我們蒙獗的羊rou包子。對了,我在江南曾吃到一種皮很薄的大包,那種不能用手抓,它的面皮太薄了,但里面能流出汁水......我說到哪兒了?喔,因為我在吃包子,所以沒有去追你們,哪知道你們就這樣走了,我只好又去問那個客棧的人你們去了哪個方向,誰知道有個穿絲綢衣裳的男人也跑來問你們去了什么地方,于是我就偷偷跟在那個人的身后,像打獵時要跟著獵犬一樣,我跟著他尋到了你們的蹤跡??珊髞砦衣犚娔莻€男人在和他的奴隸說著什么壞計劃,我怕他對你們不好,就把他做成了禮物送給你們?!?/br> 喻稚青不知沈秋實口中絲綢衣裳的男子是誰,還以為又是他舅舅派來搜捕他的追兵,并未上心,但想到商猗帶著他隱姓埋名三載,結果竟被沈秋實這家伙以如此兒戲的態度機緣巧合尋得蹤跡,難免有幾分哭笑不得之感。 此時天色將明,喻稚青幾乎一夜未眠,嫌沈秋實臟且聒噪,令他先行離去,沈秋實因眷著中原早餐鋪的包子,告辭時亦是相當干脆,總算沒再拖沓。 木屋回歸寂靜,商猗放在劍柄上的手這才放下,喻稚青還有些咳嗽,加上沈秋實的突然現身,商猗并不打算今日啟程,伺候喻稚青服藥洗漱后啞聲勸道:“再睡會兒吧?!?/br> 喻稚青的確有些困意,聞言點了點頭。 雖不必趕路,但商猗亦有許多事要忙,擦拭好佩劍預備出門,只聽身后喻稚青輕聲問道:“你不睡?” 男人回過頭,恰好看見喻稚青自覺失言的后悔模樣,以及對方習慣性為他留出的半側床榻。 察覺到商猗視線,喻稚青更加無所適從——他原本只是想著商猗與他同樣被沈秋實鬧得一夜沒合眼,北上的這些日子里商猗不僅需要駕車,還要照顧不時生病的自己,以為對方今日必定也是需要補眠的,可見男人起身,似乎是要出門的模樣,故而下意識發問。 眼見著男人往床邊走來,喻稚青越發緊張,急急補了一句:“不要自作多情,我可不是在關心你!” 話音未落,喻稚青自己先住了嘴,更加懊惱,自己都覺得那句解釋像是不打自招。 年輕的前太子殿下面紅耳赤,猜測商猗定會拿他取笑,一時不知到底要如何才好,竟無端幼稚起來,索性用被子掩住腦袋,掩耳盜鈴般將自己藏入被中裝睡,任商猗如何呼喚都不肯回應了。 商猗看著床上隆起的那一團,難得見喻稚青會有這般小孩脾性的時候,心中又憐又愛,兔鈴短暫地響了一瞬,原來是佩在腰間的長劍被他放回案頭。 喻稚青縮在被中,黑暗中臉頰guntang,仍在埋怨自己先前的失言。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近來仿佛跟著商猗一同犯起瘋病,總是不由自主說出些不該講的言語,喻稚青咬牙切齒,心想自己當初怎么傷的是腿,若早知自己如此言多必失,還不如和商猗一樣被熏啞嗓子來得清凈。 被子被掀開一道細縫,一個溫熱而堅實的軀體貼了過來,商猗將執意要當鴕鳥的喻稚青抱入懷中,讓他可以倚在自己胸口,睡得舒適一些。 “快睡吧,殿下?!?/br> 商猗嗓音低沉而沙啞,卻格外能予人安全感。 喻稚青僵在商猗懷中,原還有幾分別扭,但隨著對方的體溫逐漸放松四肢,或許是因為在白日的緣故,往常還不覺得,今日一看才發覺商猗胸肌還挺大,腦袋搭在上面也不磕人。 對方也只穿著里衣,商猗不講究吃穿,銀錢都緊著喻稚青先用,這件衣衫洗得幾乎發透,隱約可以看見商猗胸口上那些傷痂——自然,還是喻稚青當年留下的那道傷疤最為猙獰。 他忍不住隔著衣衫輕輕撫了撫那道舊傷,感覺到身側的男人陡然僵住身體,甚至連呼吸都忘卻。 喻稚青忽而沒了睡意,此時天色已然大亮,屋外鳥雀鳴啼,越發顯得屋內死寂。喻稚青睫毛垂著,落下一片陰影,良久后突然開口:“沈秋實有所隱瞞?!?/br> “我會去查?!蹦腥藨?,到底沒有拉開觸上他傷疤的那只手,只是怕他著涼,將被子往上拉了一些。 喻稚青不置可否,復而說了一句:“那家伙的話...不可不信,不可盡信?!?/br> 這句話倒有幾分像在叮囑商猗小心,男人不由想要打量對方神情,可喻稚青闔著雙眼,仿佛那句話只是自己下意識的呢喃。 言至此處,兩人又是無話,喻稚青收了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商猗自然有許多事可做,卻也甘心就這樣抱著對方消磨時光,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對方發絲,想將人哄睡。 男人懷中干燥而溫暖,喻稚青窩在商猗懷中,嗅著對方身上潔凈的氣息,忽然想起其實兩人很久之前也曾有過共睡一榻的經歷。 喻稚青十三歲那年,帝后離宮去廟里禮佛,本該當日便回,卻因泥石塌路不得不在宮外留宿一晚,翌日才歸。這世間唯一能管教喻稚青的兩位都不在宮中,小殿下那時大病初愈,在病榻憋了許久,理所應當成了宮里最無法無天的存在,白日鬧得皇宮雞飛狗跳還不算,夜里又嚷嚷著不愿回東宮休憩,要在御花園賞月玩樂。 夜里更深露重,喻稚青那身子哪受得住他這樣胡來,身旁伺候的太監們無法,其中有個較為機靈的,突然想起商猗寢宮位于高處,窗外倒有一片美好風景,喻稚青又與商猗交好,若能將殿下哄去室內賞月,也總比讓他在御花園再度著涼為好,遂恭敬地將那主意道出。 喻稚青聞言果然起了興致,也不待侍從通傳,竟直接率人前往商猗寢宮。 雖然與喻稚青相識后司官臺便對他關照許多,但商猗已習慣獨自起居,夜里從不讓旁人在身旁伺候,他本已經入睡,聽聞有人敲門,身著寢衣開了門,才發現發絲被夜露沾濕的喻稚青正笑盈盈站在門外。 小太監見他顯然已經休息,輕聲道著得罪,解釋他們為何夤夜前來,商猗沉默聽完,絲毫沒有被人吵醒的煩躁,只是轉身讓喻稚青進了屋中。 反是喻稚青先嫌那些下人聒噪,不準他們進來,獨自進了商猗房間。過去父皇母后在宮中時雖然寵溺,但因著他的身體,總有許多顧忌,今日難得盡興玩樂,他仍維持著興奮的狀態,臉龐泛著粉紅,同商猗笑道:“過去找你許多回,倒是第一次夜里來此處,從未發覺此處有這樣好看的景致,你怎么這般小氣,竟將這片美景私藏了?!?/br> 他趴在窗邊,側臉同商猗言語,語氣是佯裝出的嗔怪,但臉上仍掛著笑意,眼睛亮瑩瑩的,倒映著對方的身影。那時的他已脫稚氣,模樣是少年特有的清秀純粹,商猗仿佛走神,看著他一語不發,卻是將窗外那一片好景辜負。 喻稚青未發覺好友的公然走神,絮絮同他講述這一日自己如何捉弄太傅,把最為好性的太傅給氣紅了臉,說日后的國君總不該如此。 他坐在商猗身邊,毫不客氣地將腦袋搭在自家竹馬的肩膀上,小聲嘟囔著:“誰能知曉日后是什么模樣呢?待我登基必定是許多年后了,那時候我與你都已長大,不知你想做個什么職位,將軍好不好?嗯...不對,將軍需要四處爭戰,我倆總要繼續在一處的,唉,沒事,待明日我去問問父皇,世上還有什么官職能讓我們一直在一起?!?/br> 商猗是一貫寡言的,聽了這話卻也跟著略略點頭。 喻稚青說得起勁,對著窗邊那彎明月,又說了許多種可能,例如商猗做他的貼身護衛,又或者自己御駕親征,總隨商猗一同爭戰。 身旁的青年一直安靜聽著,喻稚青問他意見,他翻來覆去,永遠是個好字。 月至中天,玩鬧一日的喻稚青這才倚在商猗肩上睡著,太監們本想將他抱回東宮,商猗卻搖了搖頭,抱著熟睡的喻稚青在自己床榻將就了一夜。 翌日帝后歸來,自是將肆意胡鬧的太子教育了一番,喻稚青卻光顧著問他父皇世上可有什么官職能令兩人朝夕共處。 一番話說得任性幼稚,還不待皇帝開口,倒是一旁的母后聽他言論有趣,失笑道:“若真要如此,恐怕那時只得委屈商猗當你的皇后了?!?/br> “那我現在就去求父皇下旨,封他做太子妃?!?/br> 他知曉母后是拿他們打趣,亦是玩笑著應了。 那時他與父母談笑著,還以為此生所有的年華都會如此美好,不由為兩人的未來設想過許多可能,誰知一年后歧軍突襲,命運將他們引向一個彼此都從未想象過的未來。 喻稚青每每回憶舊事,總能生出滔天恨意,可或許是那晚的月色太過皎潔,他如今憶起那一遭,卻只是感到無限的疲憊,累得仿佛連恨的力氣都消散,他暗自嘆了口氣,放任自己落入夢鄉。 見人睡熟,商猗悄然起身,拿劍走出屋外。如今已是正午,天空難得放晴,日光自林間縫隙灑落,草地光影斑駁,風聲簌簌,四野透著寂靜。 兔鈴被微風吹得輕輕作響,男人目光深邃,仿佛若有所思,卻是對那一片郁郁蒼蒼忽而開口道:“有膽量送蒙獗首領過來,卻沒膽量現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