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真爽。

    溫暖。

    舒服。

    好聞。

    小狗睜開了眼，一時間分不清自己這到底算是醒了還是沒醒。

    他只有每次遁入夢鄉的時候才會進入系統空間，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自己的夢境，可現在看來卻并非如此，他在自己的夢境中睡了過去，醒來居然還待在這兒，枕著那個人的肩膀。

    “你......”

    小狗的聲音有些嘶啞，動了動嘴唇，眨巴眨巴眼睛，但最終也什么也沒說出來。

    他甚至都拿不準自己的態度，是該仇恨他嗎？還是要先道謝，謝謝你讓我在這睡？

    還是說...應當遵從自己的本能，任憑心臟從嗓子眼兒里蹦出來呢？

    醒了？

    A09低頭看了他一眼，沖他做了個口型。

    “你是誰？”小狗盯著他的嘴唇看，忍不住問，同時有點尷尬地從對方懷里掙扎了出來，下意識抖了抖耳朵，將這一對本不屬于人類的器官給收了起來。

    不是他小氣，吝嗇于展示，而是耳朵被揉捏搓捻的觸感實在是太奇怪了，讓他下意識地就開始手腳發軟，從腰部開始發麻，如果他此時是狼形的話，已經開始按耐不住地蹬腿撓癢了。

    A09手上一空，捏了半天的耳朵，沒了。

    再見。

    他冷漠無情地調用了權限，將小狗送走了。

    小狗：？？？

    小狗醒來時龍巖蛛依然躺在地上，只有腿部細小的絨毛在微微顫動，不知死活。

    “嘶——”

    “好酸，好痛...啊......”

    他睡了個好覺，但仍然無法完全恢復昨天那一招給他的身體帶來的過量消耗，現下身上的肌rou就無情地抗議起來。

    “早啊，A?！?/br>
    躺在一旁的龍巖蛛只是暫時失去了意識，其實并沒有死去，小狗非常確信這一點，所以不敢耽擱太久，只是齜牙咧嘴地活動了一下四肢，就從積分商城里兌換了工具，對著蛛絲展開了攻堅。

    這不僅是因為他的武器本身強度不夠，還因為......

    昨天他用的是刀背。

    小狗無法形容在跳上龍巖蛛脊背的那一剎那所產生的玄妙感覺，只知道在那一剎那，他清楚只要自己全力砍下，對方必死無疑。

    然而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小狗卻將刀刃調轉，留下了龍巖蛛的一條性命。他當時是那么冷漠地看著自己的獵物，如同屠夫看著砧板上的魚，但內心深處卻又真實地浮現出一絲悲憫，將殺心一瞬間旺盛到極致的他拉了回來。

    “A，如果它在我醒來之前恢復了知覺，那我就死定了吧”，小狗被滿世界的蛛絲弄得有點灰頭土臉的，一手碳一手灰地忙活，聽起來聲音有點悶悶的。

    “你是在為沒有殺死龍巖蛛而感到愧疚嗎？”

    “我在想如果我因為這樣的原因死在這里，也太莫名其妙了吧，哈哈?！?/br>
    小狗干笑兩聲，心里確實有點懊惱，他能走到今天，絕對離不開A的心血。從某種程度講，他們是伙伴，自己更是A的作品，就這樣成為一只大蜘蛛的盤中餐，也實在是太不負責任了。

    “小狗，有慈悲心不是什么壞事，你是個人類，會對生命產生同情心，難道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嗎？”

    小狗默不吭聲地處理蛛絲，忽然想到了夢境中的那個人，想到了他白皙的皮膚上被自己劃開的那一道傷痕，還有自己的猶豫。

    “殺心固然能令人變強，但也會誘人墮入傲慢的陷阱。你能在化解威機的同時還能對生命保持敬畏，非常了不起，小狗?！?/br>
    “是這樣的嗎？”小狗不太自在地摸了下臉，在臉上留下一道灰?。骸翱汕疤焱砩衔要q豫的結果卻是被直接殺出去了呢?！?/br>
    “猶豫和同情可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概念，小狗。獅子搏兔，尚盡全力，猶豫和遲疑可不是仁慈，而是軟弱?！?/br>
    “更何況——”A09聳了聳肩，吐槽道：“對于夢境里的人來說，你應當在‘兔’的位置上才對。獅子憐憫兔子還勉強能稱得上一句仁慈，兔子憐憫獅子，那應當叫愚蠢?！?/br>
    “好...好過分！”小狗炸毛，心虛地反駁道：“昨天他都沒打我呢，還...還抱著我睡了一晚，我這怎么說都應該算是...獅子的好朋友？”

    “這樣想想其實他人還不錯，也教會我很多......”

    A09清醒道：“小狗，不要被PUA了，我覺得比起‘教’，‘虐’更合適一點呢?！?/br>
    “A，你傷害我了，嗚嗚......”

    A09失笑：“好吧，對不起，希望你不要討厭我，我的朋友?！?/br>
    小狗沒細想，只以為A在調侃他。

    “怎么可能？永遠不會的，A?！彼洁炝艘痪?。

    ＊＊＊＊＊＊

    沒有龍巖蛛在一旁虎視眈眈，小狗清理起蛛絲來速度并不慢，花了一個白天的時間就成功突破了蛛網陣，再踏著亂石爬了一晚上的山，終于在午夜之前到達了所謂的“狼靈墳墓”。

    山頂的氣溫很低，但是卻不見雪，也鮮有綠植，觸目所及之處都是亂石和碎砂，清冷的月光一照，白森森的，荒涼又凄靜。

    “磕噠——”

    小狗抬了抬爪子，一塊觸感冰涼的，形狀奇異的“石頭”就這樣順著地勢滾落進山坳，一路磕磕絆絆的細小聲響反而更顯得周遭寂靜。

    籠罩在彎月上的烏云漸漸散開，滿地的“碎石”被鍍了層熒光色，在小狗的眼中竟如同螢火般幽幽地亮著，襯得遠處的月兒泛出青色。

    “嗷嗚——”

    “嗷嗚——”

    狼嚎宛若鬼哭，終于驅散最后一縷烏云。

    數點幽光浮在黑暗中，形如鬼火憧憧，瑩瑩恫立，泛著森冷的青芒。

    鬼火？

    自然不是，皎潔的月光最終垂影落幕，令黑暗中漸漸顯現出幾道灰黑的輪廓來。

    “你來了？比我預想的要早一些，呵——”人類的膚色在月光下比起狼毛顯眼得多，狼巫懶散地坐在狼背上，打了個呵欠，一副困頓的樣子。

    “哦～你遇上了小巖？”只見狼巫將斜扣在頭上的頭蓋骨撥正，覆蓋了全臉，聲音從巨大的骨頭中傳出來，甕聲甕氣的。

    “A，他們認識??！”

    “我把他盟友揍了一頓！”

    小狗的耳根緊了緊，面上一片淡然，裝高手，但心里已經開始緊張地沖A09小聲逼逼了。

    “嗯——”狼巫沉吟了一聲，骨白的頭骨蓋在他臉上，顯得有點太大了，下頜骨凸起來長的一截，不同于普通骨頭有些偏黃的色澤，而是泛著一層冷光。

    “狼巫邀請您加入陣營——月森狼群，是否同意？”

    “誒、誒？這...這就行了？”小狗愣了一下。

    “哈哈，揍得好，早看那家伙不爽了！”狼巫瀟灑地在頭骨上一拍，“啪”一聲將其打歪，重新露出臉來：“我欣賞你，加入我們的狼群吧?！闭f著，還沖小狗狡黠地眨了眨眼。

    小狗莫名從那眼神中讀出深意，也深深地看了眼這個年輕的獸人少年，謹慎地說：“可以，有什么條件嗎？”

    “你只要狼群承認你，小子?！崩俏昨T著巨狼，在亂石間靈活地幾個縱躍，拉開了和小狗的距離，反倒是其它的狼圍聚過來。

    “喂，我有名字?！毙」酚悬c不爽地點選了“同意”，在群狼環伺間也不卑不亢地對狼巫這樣說。

    “任務：選擇陣營已完成?！?/br>
    “陣營關系開啟?！?/br>
    “當前陣營：月森狼群”

    “陣營關系：月森狼群：中立；熊鎮：敵對；C學派：冷淡；艾蓮娜多堡：冷淡?！?/br>
    “任務：完成狼群的考驗已發布”

    “我叫...小狗?！毙」奉D了頓，感到自己的逼格微妙地下降了。

    “哦～”狼巫應了一聲，皺了皺鼻子：“一只有名字的狼，真是少見，像是那些臭人類養的小寵物”，頓了頓，又無所謂地說：“我們都沒有名字，我是狼群的大巫，你可以叫我巫?！?/br>
    狼巫并沒有對小狗的名字發表任何看法，小狗這才意識到“起名字”這件事兒其實是人類的專利，對于種群數量有限的動物來說，給彼此起個代號并不是必須的，特別是他們看上去與人類的交流并不多，附近唯一的人類城鎮與他們的關系還是“敵對”。

    不待小狗再與狼巫交流幾句，環聚上來的狼群已經將小狗層層圍住，睜著一雙雙奪粲的狼目死盯著他。

    “嗚——”

    威脅的嗚咽聲從喉嚨深處傳出來，極有威懾力。

    來者不善啊，這群狼。小狗也皺起鼻子，微微露出唇邊的獠牙，兩相對峙，絕不在第一個照面就露下風，給A丟人。

    “喂，小子?！?/br>
    領頭的狼發話了，聲音聽上去像是在砂紙上打磨過，嘶啞極了。

    “咚——”

    小狗看到有一根圓柱形的，兩頭寬，中間窄的東西飛了出去，劃過一道長長的弧線，落在山頂的亂石上，彈跳了幾下，隨后落進了山體的溝壑中。

    “去，撿回來?！?/br>
    那頭狼再次發話了，卻不是對小狗說的。

    只見一只身形小些，通體毛發偏棕的母狼驟然發出一聲興奮的嗚咽，像只離弦的箭般劃開空氣，沖了出去。

    小狗：？

    不多一會兒，它回來了，嘴上叼著一根表面有些坑洼的...骨頭棒子？

    這應該是人類的大腿骨，這本書也在A09給小狗劃定的必讀書目中，所以小狗很快就認了出來。

    “學會了？”那頭狼不屑又輕蔑地哼了一聲，讓那頭棕色的母狼將骨頭放在小狗腳下。

    “聽好了，新來的小子”，隨著領頭壯狼發話，整個狼群有點按捺不住地躁動，在冷颼颼的月夜里，若是從遠處乍看，還真有些恐怖，領頭狼繼續說：“現在，做這個動作做一晚上，否則——”說著它兇狠地齜了齜牙，身后的狼群也壓低了頭，露出了威脅的姿態，“否則”之后的內容是什么，已經不言自明了。

    “撕碎你，哼?！彼a充道。

    小狗：？

    他一頭霧水地叼起骨頭，在群狼興奮又專注的目光中一甩頭，丟了出去——

    “嗷——”

    狼群沸騰四散，追著骨頭瞬間便以一個人類絕無法企及的速度狂奔了出去。只留下小狗一臉懵逼地和狼巫四目相對。

    加油，小子，狼靈會保佑你。

    小狗在狼巫嚴肅又幽深的目光中看到了這樣的信息。

    小狗：？

    不一會兒，狼群又烏泱泱地回來了，領頭的壯狼將骨頭扔回他腳下，一臉兇狠地催促道：“快點干活，小子，可別想偷懶?！?/br>
    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