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從來不是一種單線條的動物，就算小狗現在是要以一頭狼的身份加入狼群，也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情。

    “小子，雖然你殺掉了巨熊冒險團的大石雞，但他在整個熊鎮也只能算嘍啰而已，我們想滅多少就能滅多少，算不了什么，嗷嗚?！崩俏渍f完，抬頭倨傲地“嗷”了一聲，以示他們是真的很兇狠。

    小狗這才知道刀疤臉叫大石雞，真是奇怪的名字。

    狼巫一發話，所有狼的腳步便都停了下來，無數雙閃著幽幽綠光的眸子向小狗的方向投射而來。

    這個騎在狼背上的少年看上去就是整個狼群的話事人，單看他胯下的那匹比普通狼都要大上許多的巨狼就不是易與之輩，此時只見他冷森森的眸子像是裝著鬼火的小燈籠般緊緊盯著小狗，好似下一刻就要沖上來將他撕個粉碎，喉嚨里也發出“咕嚕咕?！钡耐{聲，齜牙的兇狠模樣和他背上少年輕松的態度大相徑庭。

    月森狼是這片森林最頂級的掠食者了，更何況此時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壓力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小狗站在原地，爪子深深地摳進腳下的土地，憑著不知哪來的一股倔勁兒，頂住了。

    不能屈服，也不能露怯，即使他的鼻尖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小狗也沒有向后挪動一步，眼神也十足堅定，沒有動搖。

    “嗯？”狼巫歪了歪腦袋，看著小狗毫不躲閃的目光，瞇著眼睛有點贊賞地笑了，說：“森林有森林的規矩，月之森永遠對魔獸敞開，只要你有那個能耐?！?/br>
    “至于我們的狼群...嗯，我們狼靈墓地見，如果你能活著到，我們可以討論狼群的事兒，如果你死了——”狼巫頓了頓，聳了一下肩：“我也只好把你埋葬到那里，不管再怎么說，你也是只狼，不能毫無尊嚴地曝尸荒野?！?/br>
    說完，狼巫舉起手中的法杖，仰天嚎了幾下，這回可比之前的裝模作樣要真實多了。

    “嗚嗚——”

    “嗚嗚——”

    ......

    森林深處，此起彼伏的悠揚嚎叫回應著他，高大的喬木上，闊葉“嘩啦啦”地無風自動，響聲由遠及近地層疊密鋪而來，驚起一群飛鳥。

    “回見?！崩俏紫蛐」窊]了一下手，胯下的巨狼像是踏風而行似的，幾個縱躍便消失在了林間，其余的月森狼也紛紛跟了上去，不一會兒便沒了蹤影。

    最后一匹狼消失在了小狗的視線中，狼哞聲止，森林重歸寂靜。

    而停留在原地的小狼并不氣餒，望著遠方，堅定的光在那雙銳利的狼眸中熠熠生輝。

    “A?！彼辛艘宦?。

    “嗯？”

    “...沒什么，你在就好?！?/br>
    A09于是便輕笑一聲不說話了。

    ＊＊＊＊＊＊

    那天的意外不僅使A09在當下花了好大心力去抵擋病毒的入侵，還令他不得不開始著手修建系統空間的防火墻，而就在防火墻建成的當天，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當時病毒入侵所污染的無法被修復的那部分似乎使得維度空間發生了一定程度上的紊亂。

    “是你?！毙」肺⑽⒈牬罅穗p眼，驚訝地看著自己以為再也不會見面的人。

    A09皺了皺眉，看著再一次進入系統空間的小狗，沒說話，一抬手又將他送了回去。

    小狗：......

    第二天一早。

    “A，我昨天晚上又夢見自己進入那個空間了?！毙」芬贿呑鲋柧氁贿呎f。

    “嗯?！盇09發出一個單音回應道。

    “A，我又見到了那個...人?！闭f著，小狗的聲音出現了一絲微妙的不自然，可能是想起連續兩次堪稱失敗的交流，有點訕訕地閉上了嘴。

    經歷過生死，小狗的性格沉穩了許多，前幾天追著那群日夜行軍的狼，幾乎是全憑著一股子爪子都磨出血了也不放棄的韌勁兒才來到了月之森，今天的訓練也根本不用A09提醒，自發地做了起來，讓A09在欣賞的同時，也感到了些許陌生。

    “A，你認可‘所有的一見鐘情都是見色起意’這句話嗎？”小狗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說道。

    A09挑了挑眉，直球道：“你對‘他’見色起意了？”

    “...啊、這個...怎么會呢，當然不是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哈哈哈哈......”小狗一秒破功，嚴肅到不怎么像他的表情消失了。

    “哦～”

    第二天晚。

    “啊...你好啊，我沒辦法控制自己來到這里，抱歉啊?！毙」房粗媲暗娜?，垂下眼，不想看到對方那個皺眉的表情。

    A09若有所思，腦中漸漸浮現出了一個想法。

    一個...還算有趣的想法。

    很久沒有回應，但已經比一照面就將他趕走好上許多，小狗愣了一下，帶著幾分驚訝和期待抬起頭來，對方的態度似乎有所軟化？

    A09還是沒有說話，沖著他笑了笑，柔和的月光清輝和他緋色的嘴唇相映成趣，幾乎要將小狗的心給融化了。

    他笑起來...真好看啊，小狗心想。

    哪想到下一秒，對面的月光美人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把劍來，尖細的劍尖刺破空氣，在小狗來不及反應的瞬間刺穿了他的胸膛。

    小狗：！

    他不可置信地低下頭來，眼里還停留著驚艷和心動，可他的心臟卻成了利刃上的一顆貢品，不多一會兒就要獻祭上所有的血液和生命了。

    A09眨了眨眼，在小狗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沒有一絲猶豫地、抽劍而出——

    血光飛濺。

    小狗倒下了，生命力隨著血液不斷流逝，瀕死的觸感讓他遍體生寒，止不住地發抖，內心對生的渴望和對死的恐懼幾乎要將他逼至崩潰......

    又是這樣......

    這一次甚至比上次更加臨近死亡，胸口處傳來的痛楚和瀕死的絕望感深深地折磨著小狗的心智，他恐懼，但同時也憤怒著。

    從雪栗鼠開始，到小蠻，再到之前的刀疤臉和現在的他，一個一個的...欺負人也要有個限度吧，可惡！

    如果我更強一點的話......

    “啊——”

    小狗叫了一聲，醒了過來。

    自己現在還...活著，小狗確認了這一點，但胸口上的銳痛似乎并未消退，失血過多產生的虛弱感和眩暈感也如影隨形，讓他驚疑不定，拿不準方才的事到底是虛幻的夢境還是假托夢境的真實。

    “怎么了？”A09難得主動詢問他，如果脫開他就是始作俑者的這一部分不說的話，還是顯得挺關切的。

    “A，我剛剛又夢見了那里，但是這次......”小狗的呼吸劇烈起伏著，還有點沒回過神來，把方才發生的事和A09簡單復述了一遍。

    “唔——”A09沉吟了一聲，裝模作樣地分析道：“這可能會是一個機會?！?/br>
    “你看，最終你也沒受到什么實質性傷害不是嗎，安全地出來了呢，所以這與其說是什么致命殺機，不如說是一場考驗吧?！?/br>
    小狗：是...這樣的嗎？他半信半疑。

    “明天如果還能進去的話，就反抗一下試試吧，小狗，你要比自己想象的要強?！?/br>
    真的嗎？小狗咬了咬下唇，像是每一個摔慘之后得到安慰的孩子一樣委屈了起來。

    “我會的，A?！毙」愤诉^，把無用的眼淚憋了回去。

    第三天晚。

    “你好......”小狗離A09老遠，有點警惕地握緊了身后的短刃——他發現沒有放進系統空間里的東西似乎都能被帶進來。

    A09照例沖他粲然一笑，挽了個劍花，瞬間拉近了距離，兔起鶻落之間，雪白的劍尖便近在咫尺了。

    小狗這回有了準備，抽出了刀，“鐺”地格擋了一下，整個手腕瞬間便麻了。

    “你沒辦法殺死我，你知道的吧?！?/br>
    A09堅持著沒有對他開口說話，手腕靈活地一挑，就讓小狗手上的武器脫了手，雪亮的刀鋒在空中映出A09犀利的眼神，里面沒有惡意，只有純粹的專注和...殺意而已——

    “唔——”

    小狗跪在地上，看著身前染血的劍刃，說不出話來。

    死亡的陰影再次襲來，這一次哪怕知道自己八成不會就此死去，小狗仍是手腳冰涼，完全是生理性的不適和恐慌。

    話多。

    A09緩緩地松開了劍柄，單膝跪在小狗面前，抹去他唇角溢出的血跡，沖他做了個口型，小狗眨了眨視線已經十分模糊的雙眼，疲憊又挫敗地讀出了：再見。

    隨即他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

    “輸了?！毙」窅瀽灥刈似饋?，補充道：“三刀?！?/br>
    “小狗，這一次你已經比上次堅持的久了不是嗎？”A09寬慰了一句，接著說：“不存在沒有破綻的人，你試試戰局還原出來，我可以幫你一起分析?！?/br>
    小狗提了口氣，跳到了一片空地上變成了人，撿了個根樹枝充當A09的劍，皺著眉依據自己的記憶模仿了起來。

    “他先是刺了一劍刺到我眼前”，小狗擺了個平平無奇的刺的動作，“然后我格擋住，他又將我的刀挑掉”，說著小狗歪了歪頭，怎么都想不起來當時夢里的人是怎么做的了，抓耳撓腮地糊弄道：“反正之后就被一劍穿胸了，我就回來了?！?/br>
    演示完，他不免有些沮喪，死亡的感覺是如此鮮明和刻骨，可是他回想起來，卻只記得自己的失敗和最后的不甘，連對方的動作都回想不起來了。

    “小狗，也許對方確實在戰斗技巧上優于你，但你的失誤同樣也是致命的?！毙」穼W的實在是太不像，A09索性掠過自己的部分不談，先糾正了小狗的失誤：“首先，正面相迎，永遠不要把你的武器放在不能第一時間拔出的地方。其次，在對方的實力尚未明了之前，應以試探為主，而不是貿然硬碰硬拼刀，最后——”系統空間中，A09不知從哪兒找來一朵玫瑰，花瓣的顏色卻是火紅的，他摘下邊緣如鋸齒般的蒼翠綠葉，手腕一動，葉子便飛了出去，“鐸”地一聲扎進了玫瑰園中心大樹的枝干中，竟是比箭刃還利。

    “最后，如果我是你的話，最后哪怕拼死，也會傷到對方，在他身上活生生咬下一塊rou來呢?！彼挠牡?，眼中的狠厲之色一閃而過，被垂下的眼皮遮擋住。

    話中的森寒冷意讓小狗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卻又令他忍不住信服。

    “知...知道了”小狗沒想到就那么如梭般的幾秒鐘，還能從中看出那么多門道來，默默地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復盤，同時變身為狼形態，開始了新一天的訓練。

    第四天晚。

    小狗握著短刃，腦中不斷回想著A09指導他的話，出現在了玫瑰園中心，結果卻連靠近都來不及靠近，被樹上一下下攢射而來的葉片和花瓣刺了個透心涼。

    小狗：......

    第五天晚。

    小狗學乖了，到達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個地方閃身躲起來，結果沒想到對方比他還能藏，背后突然發難，他記著A09的話，一雙锃亮的眸子緊盯著對方的動作，哪怕拼著自己受傷也要給與還擊，結果還是因為開局的失誤，勉強躲避幾下，還是沒有碰到對方就撲街了。

    第六天晚。

    第七天晚。

    ......

    第二十天晚。

    小狗終于的刀終于能在A09身上留下一道傷痕，雖然只是眼角那比葉片還淺的一塊，但血液飛濺出來的剎那，小狗還是長舒一口氣，激動到甚至忘記了在這個空間里他聯系不了A09的事實，興高采烈地報了一通喜。

    了無回音的事實才讓他回過神來，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戰局上。

    真是不巧，A09此時就站在他對面，并且對他喜上眉梢的表情頗為不爽地瞇了瞇眼，隨后——

    “好...好快！”

    “唔——”

    一劍封喉。

    嘖，得意忘形得太早了啊，小狗。

    A09隨意地擦了一下自己眼角的血跡，眼前不自覺浮現出對方當時那個專注又犀利的眼神，明明凈似琉璃瓶，卻偏炯炯地閃著勢在必得的耀眼光芒，極英氣。

    真可愛，A09心想。

    悠悠的一聲輕笑在滿園的玫瑰香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