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幽靈(?)
還有兩日,就是釋空剃度受戒,正式出家的日子。 他跪坐在佛前念經,一手敲木魚,一手轉動手中的佛珠。夜已經很深,整個佛殿空蕩蕩的,只有長明不滅的香燭煙火縈繞在和尚跟佛祖周圍。 ——本應如此才對。但釋空知道不是這樣,除了他跟佛祖,這兒還有另一個存在。 今晚守夜的人原本并非釋空,但他跟師兄換了班,一個人在佛殿中念經。他已經連續守了好幾日,即使是習武練功的身體,也難以熬住。 實在是困得很,釋空念著念著經,腦袋就往前點。他幾乎要陷入睡夢了,一個輕柔的聲音在他耳邊吹氣,“和尚,”那個聲音叫他,“你看看我……” 睡意如同一雙手臂從他身后抱住他,那雙手探進他的僧衣之下,劃過他的胸膛。手的主人是赤裸的,那副身軀好像直接穿透了布料,貼住他的后背,溫涼細膩的皮膚比任何一張床都要舒適。釋空呼出一口熱氣,吹得殿內燭火跳動。 影子從閃爍的黑暗中滋生而出,過于甜美的花香掩過了殿內檀香。曖昧的熱意在交疊的身體間蔓延,濕潤的嘴唇親吻他的臉龐,落在他的唇上,于是釋空的頭腦熱得發漲;靈活的手撫摸他的胸腹,手指在他肌rou上畫圈,于是釋空的心臟熱得狂跳;柔軟的臀rou蹭過他的胯間,往他雙腿間那東西上坐,于是釋空的陽具熱得發疼,直直挺立起來,指向那臀瓣中間的小洞。 半晌沒敲的木魚棒從他手里滑出去,落在木魚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釋空猛地一驚,從飄飄然的幻夢中清醒過來。 佛殿里依然除了他空無一人。他弓起腰,大口喘氣,試圖將那甜美的氣息從自己身體里呼出。他的手緊緊握住木魚棒,另一只手攥住佛珠,蓋在自己下腹。那兒的東西正硬邦邦地立著,對向他面前的佛像。 他不能這樣在佛殿里待下去,這是對佛祖不敬??赡堑胤皆趺匆蚕幌氯?,他額角滑下熱汗,落在僧衣上。清涼的風從殿外吹來,釋空打了個冷戰,心知這是他再無法拒絕的誘惑。 他本來打算回寮房沖一沖涼水,但水缸都見了底,頂多夠他喝上兩瓢。剩下就只有一個選擇,去河邊。 去河里洗澡不是什么稀罕事,相反,夏天天熱,和尚們隔三差五就會去游個泳。然而在這個晚上,釋空卻有些猶豫。 越靠近河邊,他的陽具反而愈發炙熱起來,身上的溫度沒有被晚風吹涼半分。他的心在怦怦亂撞,為某個他自己也不清楚的理由。 風送來河水的濕氣和嘩啦啦的水聲,在濕潤的風中,釋空再次聽見了那個聲音。那個盤旋在他耳邊好幾天的聲音,在喘息,在呻吟,在引誘他,將他勾往水邊。 “和尚,和尚……”那個聲音顫抖著喊,“抱我……快點,求求你……” 明明是色情得過分的話語,釋空卻心里一抽,感到一陣刺痛。他終于還是邁開了腳步,往河邊那塊大石頭走去。每向前一步,那聲音就清晰一分,他咬緊了牙,額上青筋突突地跳。他的呼吸變得粗重,仿佛走一步就要耗千斤力氣。墜住他的不是別的負重,而是他胯下脹大得要爆炸的roubang。他明白有什么正在失控,而他走向顯而易見的陷阱。 他踩上了那塊石頭,居高臨下地俯視河面。 什么也沒有,夜色中的河流同佛殿一樣空空如也。沒有人,沒有妖精,連一條魚都沒有。只有一大片亮白的月光鋪在河面上,令他產生一種錯覺,好像這里該有一個瑩白的身影,月光落在那人的皮膚上亮得晃眼。 但這兒什么都沒有。 他脫下衣服,跳進了河里。冰涼的河水浸沒了他大半個身子,卻并沒能平息他心頭的躁動。他試圖尋找一絲痕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的是什么,但他只是覺得他要找。他潛進水里,水底的鵝卵石安靜地反射著藍色的水光,河沙緩慢地流動,掩蓋住或許曾存在于此的印記。他摸索那塊半人高的石頭,粗糲的巖石表面硌著他的手心,他的手掌在巖石上留下深色的水漬。他的手一頓,從石頭縫隙里捻出一根長長的發絲。 釋空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他小心翼翼地捏住那根發絲,不讓它被清風帶走,或者被水流卷走。這是“他”的,釋空毫無來由地確定了,這就是自己在找的??勺约簽槭裁匆乙桓l絲?他也尋不出解釋。他只知道那根發絲粘在他濕漉漉的手指間,像一根火藥的引線,突然在他體內炸開燎原大火。 夜風和河水都沒壓下去的燥熱在他身體里爆發,他的血液如同被這根發絲燒開了,鼎沸的熱意往他的下身奔騰而去。難以承受的熱度令他不禁發抖,那根發絲也在風中微微飄動,釋空怕自己一失手沒抓住,于是低下頭,認真地將發絲纏在自己食指上,打了個結。 那根發絲烙在他的指節上,帶給他一陣顫栗的灼燒。釋空呼出一口熱氣,終于閉上眼,手往自己的下身伸去。 纏著頭發的手指一碰到他胯間的東西,那根陽具就興奮地更加上昂,泌出幾滴前液。他握住了自己的陽具,從根部向上擼動。手指上繞了幾圈的發絲存在感強得要命,略微翹起的發梢撩過他的馬眼。輕微的刺激在敏感部位被放大好十幾倍,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變得越來越快,腹部因為強烈的快感收縮起來,他猛然吸了一口氣,弓腰將額頭抵在石頭上,積存的濁液一股股射在清可見底的水里,繞著他打了個圈,流向下游。 即使已經高潮,他還用手圈著自己的陽具,食指無意識地摩挲半軟下來的roubang,發絲輕輕搔過的觸感仿佛落在他心上,令他要放松下來的心還不得滿足,被一根頭發牽引。在自己的喘息聲中,他仿佛聽見一聲輕嘆,微風般飄過他耳廓。 釋空抬起頭來,對上一雙狐貍似的桃花眼。 那人正坐在石頭上,身上籠著一件月光織出的紗,襯得他整個人好像也融入了月光里,一縷風就能將這片光暈吹散。 “你在找我?”那人問。釋空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在此之前,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但看到這個人,他就知道,自己是在找他,找這個纏了他幾天的影子,找這個擾亂他心思的魂魄。那人歪頭看他,問:“你找到我,然后呢?” 然后呢?釋空愣在原地。他并沒想那么多,只是想找他,見他,或許再碰碰他。他在自己只存了佛經的腦海里搜尋,不確定地說:“施主可是有所執念,需要……” “你要超度我?”那人打斷他,甚至笑了一聲??舍尶諞]從那一聲笑里聽到一絲愉悅,他閉上嘴,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只能局促地站在原地,尷尬狼狽地發現自己還沒穿衣服。然后一只瑩白的手伸到他面前,他怔怔地看著那人,聽見他說:“那就超度我吧……和尚?!?/br> 出于本能般,釋空抬起手,想握住那只半透明的手,但在他觸碰到那只手前,一陣風忽地刮過,他抓了個空。 他跳上石頭四處張望。沒有任何人的身影,剛剛的一切仿佛都是他的幻覺,風吹干他身上的水珠,令他打了個抖。他凝視著自己的手,發現食指上那根發絲不見了。 明明那不是他的東西,可釋空不知為何覺得心里一空,如同丟失了心上的一塊rou,每次心臟跳動都在隱隱作痛。 那個影子——那個人,確實沒再出現。釋空不再被夢魘纏身,他閉眼時不再會聽見那人在他耳邊吹氣,他的欲望不再被反復挑動。他又能繼續他的青燈古佛,平靜地等待第二天的受戒。 然而,并非如此。沒有影子的sao擾,他跪在蒲墊上,反而更加不安。他找了個借口出去,把昨日的河邊找了個遍,又把廟里上上下下找了個遍。最后他停在銀杏樹下的一間寮房前,茫然地站著。 方丈正在掃落了一地的黃葉,釋空去接過掃把,埋頭掃地。方丈問他:“終于不在佛殿待著了?”釋空點點頭,忽然問:“方丈,這間寮房先前可有人來住過?” “從你下山就沒人住過了?!狈秸勺谑A上休息,跟他聊天,“你下山去做了什么?還是決定回來了?” “我……”釋空張了張嘴,一下想不起自己該說什么。他疑惑地皺眉,似乎他確實遇見了什么人,做了一些事,但他一時之間卻回憶不起,好像那段回憶罩了一層紗,模糊朦朧。方丈休息夠了,站起來活動,對他說:“明日便要受戒了,往后,你就是真正的和尚。不過在此之前,你還可以想清楚,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信什么?!?/br> “對了,掃干凈些,這也是種修行?!痹陔x開前,方丈囑咐道。 晚上,釋空還是在佛殿度過。不同的是,先前他是為了躲避夢魘,而這個晚上,他卻隱隱有些忐忑,期待那個影子會不會出現。然而他沒有等到,就算他因為連日困倦不小心睡去,再睜眼時,已是晨光熹微,在方才沉沉的睡夢中,依舊沒人喚他“和尚”,勾他墮入情欲。 他低頭跪在方丈前,重新剃發。剃刀穩穩地刮過他的頭皮,將他長出不久的短發茬盡數剃去。釋空腦內閃過一個不甚清晰的片段,好像曾有另一個人幫他剃發,他躺在那人腿上,提心吊膽。但那個片段只是一閃而過,叫他覺得困惑。 一炷香已經點燃,懸在他頭頂。一眾師兄弟跪在殿內,為他誦經。方丈問他:“釋空,你可要斷除執念,供養諸佛?”那聲音響在他頭頂,如同從遙遠的天外傳來。 可能是過于緊張,釋空想要說話,卻沒發出聲來。他握緊了手里的佛珠串,手指嵌入佛珠之間,被繩子勒住。 他忽然打了個激靈,低頭去看手中的佛珠。那上面纏了一根黑色的發絲,發梢的尖端撓過他的手心。風像是吹來一聲輕嘆,他猛地回頭,看向空無一人的殿門外。 因為他的動作,周圍的師兄弟投來不解的目光。他回過頭,看向方丈,試圖解釋,而方丈把香從他頭頂放了下來,遞給他。 “上完這柱香再走吧,愿佛祖保佑?!?/br> 釋空張了張嘴,最后問:“佛祖會保佑嗎?” “當然?!狈秸奢p拍他光禿禿的腦袋,“去找你信的,你求的。只要是你自己的決定,佛祖都不會怪罪?!?/br> 釋空抿緊嘴,虔誠地跪拜,上香,然后從蒲墊上站起,向方丈雙手合十,深深一拜。方丈同樣合十回禮,道:“阿彌陀佛?!?/br> 他轉身,在佛殿門檻前站定,深吸一口氣,踏了出去。 那瞬間他聽見風吹空林,一個名字涌上他的心頭。他脫口而出:“夏錦?!?/br> “夏錦……”他背對佛殿,再次念出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