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空醒來時，夏錦并不在他身邊。

    這很是奇怪。他們雙修一番之后，夏錦總是要借機賴床叫他伺候。仗著自己是在下面被折騰一晚那個，夏錦總跟他喊累，說他做得太過，要他去放熱水抱他洗澡。雖然每次挑逗人的是夏錦，在床上叫繼續的也是夏錦。

    不只是夏錦不在，釋空發現這房間里干凈得有些過分。沒有夏錦扔在床尾的衣服，沒有放在他灰撲撲的布鞋旁的靴子，沒有擺在桌上給吃了幾口的小點心，甚至連夏錦總丟到他懷里的包裹也不見了。床上給收拾得整整齊齊，床單撫得平整，似乎沒人在他身旁躺過。

    昨晚的最后，夏錦給他喂了一口甜水。他明知夏錦有各種奇奇怪怪的毒藥，卻每次都沒能拒絕。夏錦用嘴將甜絲絲的液體渡到他嘴里，鼻尖拱著他的鼻子，催促他吞下去。他意識模糊之際，覺察出一縷落在他嘴唇上的嘆息。

    釋空皺眉從床上起來，打算去隔壁問問宮蕊，一打開門，正碰上店小二拎著個食盒上來遞給他：“小師父，這是您定的飯菜?！?/br>
    “稍等，”釋空接住食盒，問道，“是誰定的？我才起來，并沒定過?！?/br>
    “隔壁這間房的客人今早退房時候定的?！钡晷《鸬?，“還付了您這間房三天的房錢和飯菜?！?/br>
    “有幾個人走了？”

    “就兩個女子帶著一個小孩?！?/br>
    “沒有男子？”

    “沒見過男子?！?/br>
    釋空端著食盒，揭開蓋子看了一眼，里頭全是素食。他猶豫片刻，朝店小二道：“勞煩把這盒飯菜換成干糧，這間房也不必再留，我今日就離開?！?/br>
    待店小二拿著食盒走了，釋空轉身回房收拾東西。其實他沒什么東西可收拾，不過就一套僧衣，一個碗，一套木魚。他甚至連僧牒都沒有，因為他未燙戒疤，還算不上真正出家。但不知為何，他覺得有些空落落的，好像他忘了帶上什么十分重要的東西。

    他又把房間檢查了一遍。他沒落下任何東西，夏錦也沒落下任何東西，仿佛夏錦的存在不過一場夢一般，沒留下絲毫痕跡。

    在離開之前，釋空的視線重新落在平整的床上。他忽然心念一動，走到床邊仔細翻找床上的枕頭，終于從枕頭上尋到幾根長長的頭發。

    他拿著那幾根頭發，也不知道放哪兒才好。他看了看自己這一身簡單行頭，最后取下手腕上的佛珠，將頭發輕輕在指間捻成一縷線，纏在佛珠的繩上打了個結。

    他們先前騎馬，夏錦和宮蕊都是閑不住的性子，仗著騎馬行路快，一路走走停停，遇到個鎮子都要休息游玩上一天。因而走了半個月，去無憂宮的路程才走到一半。

    如今釋空一人獨行，只能一路不停地趕路，指望能早日到達無憂宮。他還記得宮蕊的話，夏錦只跟他雙修，一個月就得走火入魔一次。若是他去得遲了，那就趕不上了。若是他去得遲了……他想起宮蕊撩開裙子要往夏錦身上坐的場景，咬了咬牙，繼續往前趕。

    他兜了一包干糧，累了便找個破廟休息，有時行路到荒郊野嶺，連廟都沒有，就只能隨意找棵樹躺下。到接近無憂宮的無憂鎮上時，他的鞋底都磨破了，整個人狼狽不堪。

    但到了無憂鎮，離無憂宮也就近了。實際上，釋空并不知道無憂宮該如何去，只聽夏錦模糊地說，到了無憂鎮，自能帶他進去。釋空踏進鎮里，因為是挨著無憂宮的地方，街上打扮精致的俊男美女比比皆是，倒是他一個和尚很是少見，引得行人紛紛側目。

    “是個和尚！”“長得正氣，還是個花和尚呢！”“多有趣，我也想勾搭和尚玩玩……”

    釋空走過竊竊私語的人們，尋思該如何找人問進入無憂宮的辦法，猛然看見街角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消失在巷子里頭。

    他立馬追過去，前頭那人比他熟悉地形，七彎八拐地跑，本該把他甩開的。但那人好像受了什么傷，身形逐漸遲緩下來，叫釋空給趕上，攔在了前面。

    “宮施主！”釋空剛要問，就被宮蕊一把扯住，翻進了巷子上頭的窗戶里。那兒恰好是一間空房，甜膩的氣味讓釋空忍不住屏息，話還沒來得及問，他就被宮蕊甩到了床上。

    “宮施主，你這是……”先前的事讓釋空有了些防備，他沒中毒，立馬點了宮蕊的xue位，正要把宮蕊推到一邊，卻發現女子狀態不對。她面色潮紅，身上內力翻涌，跟夏錦上次走火入魔的狀態一模一樣。

    “和尚，救救我……”她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只能哀求，“這回是真的，你知道的，不雙修我會死的……”

    “可是，”釋空退了一步，又不能放宮蕊這樣走火入魔，“還有其他辦法吧？夏錦，夏錦在哪兒？”

    “沒辦法了?！睂m蕊試圖伸手去抓和尚衣角，“一定要有會功法的人……你不是和尚嗎，難道你要見死不救？你要救人不是嗎，你救救我……”

    他確實不能見死不救。他是要救人的，就該像他那時救夏錦一樣救人，不是嗎？釋空撫過自己手腕上的佛珠，又動作一滯，指腹按在那一縷頭發打成的結上。但他為什么不想用那種方法？明明他知道這樣可以救人，他應該這樣做的。

    釋空咬牙，上前兩步，坐到了床上。但出乎宮蕊意料，他只是扶起宮蕊，手掌抵住女子的后背，沉聲道：“宮施主，之前同小錦雙修時，我領悟到一點這個功法的內力循環。我可以用內力引導你的內力，應該也能起效?！?/br>
    “不行的！”這會兒宮蕊是真急了，“我說過我們的內力有毒，若你貿然引我內力，會被反噬——”

    她的話沒說完，釋空已經吐出一口血來，落在他的僧衣上。他咳嗽道：“有效果了，宮施主，你的內力可以借此平緩下來……”

    “要死了你！”宮蕊急出了冷汗。她只是要來探探和尚心意，可不能把人折騰出事，那夏錦知道還不得跟她拼命。只是她沒想到釋空會出此下策，如果她現在中止這過程，兩人同樣會受到反噬。她的汗浸濕了額前碎發，都要流到眼睛里，然后一絲清風從打開的窗戶吹入，輕拂掉她眼睫上的汗滴。

    宮蕊松了一口氣，放心下來。

    釋空忽然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眼，他的內力被輕而易舉地和宮蕊分開，送回他體內，接著他聽見突然出現的男人說：“很好，睡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