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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藥棉ABO在線閱讀 - 第二章 云燁

第二章 云燁

    ……

    夏日的暴雨突如其來,豆大的雨點密密地往下砸叮鈴咣當,沒一會兒居然還下起了雹子,夏棉扔下書就向一樓跑,正要沖到門外被小悅一把扥回來,“不怕把你砸得更傻了???”

    “感冒了別讓我給你煮姜湯!”佘阿姨罵他。

    夏棉癟了癟嘴,不情不愿地從姚叔手里接過倆紙杯,蹲在門口接冰雹,飄來的雨點和濺起的水花還是把他淋得潮乎乎的,小悅拖著他的腰把人往回拽了一截,蹲到他身邊,撞了撞他的肩膀,“多大了,還玩這個,每年夏天一見了這個就跟二傻子似的?!?/br>
    夏棉伸長了胳膊用指尖去碰不斷砸下來的雨點,整個人像是被雨洗過似的,黑的黑,白的白,粉的粉,紅的紅,水彩畫似的色澤鮮明清潤得要命?!澳阈r候吃過那種兩毛錢一袋的刨冰嗎?”

    小悅撐著下巴看他,“我是該說吃過還是該說沒吃過呢?要暴露年齡了?!?/br>
    “我小時候有一次見街上的小孩在啃冰淇淋,想了又想只敢跟mama說想買袋兩毛錢的刨冰,錢沒要到還挨了頓打,后來我就委屈得一直哭一直哭,結果有人拿了一杯‘秘制刨冰’送給我,白糖都沒拌勻……”夏棉笑起來,酒窩里像是盛著溫柔的蜜,“但內個是我吃過的最甜的刨冰?!?/br>
    小悅被他的情緒感染,還想說點什么安慰的話來,只聽后面一聲咆哮:“你現在再敢給我吃一次試試?!”

    夏棉無語嘆氣,“不敢不敢,老衲不敢?!?/br>
    小悅嘎嘎笑了一會兒,“那個送你‘秘制刨冰’的人是誰???鬼才啊,都不知道用冰箱的嗎?”

    “他是我哥哥,沒有冰箱?!毕拿弈闷饍蓚€接滿的紙杯,起身離開了。

    這問題跟“何不食rou糜”有什么區別?察覺到說錯話了,小悅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日常開始心疼起夏棉來。

    其實夏棉很少和他們說什么過往的事情,他來這三年,看著沒心沒肺,天性樂觀,脾氣又軟,和誰都是笑瞇瞇的,招人愛又招人疼,偶爾聽他不經意間提起一段往事,直教人驚嘆他是如何還能長成今天這個樣子的。文悅有時候會想,也許正是他的童年過于悲慘,所以他才固執地守著那一絲孩子氣式的天真和頑皮,以給予自己向上生長的樂觀和勇氣。

    下午,天氣放晴,濕漉漉的地面一下子就被曬得干干凈凈。

    佘阿姨接過那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滿臉狐疑:“這什么?”

    “秘密!”夏棉眨眨眼睛,看向一旁同樣滿臉問號的兩個人,“你們等晚上再拆!不許提前拆!”

    小悅手賤地就要去碰絲帶,夏棉一把奪過,“不然不給你了!”

    “好好好,晚上晚上”,小悅從他手里奪過,“我晚上再拆行了吧?送個禮物還這么事多?!?/br>
    夏棉哼了一聲,轉身上樓背了個大包拎著折疊自行車下來,“我騎車出去啦?!?/br>
    “大熱天騎什么車?你不怕中暑???!”佘阿姨還在吼,夏棉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氣得她當即就要去攆,被小悅和姚叔攔下,“隨他去吧,孩子愛玩,前幾天剛受了頓屈給憋壞了?!?/br>
    “就是就是,這早上下雨晚上太黑的,也只有這個時候能出去玩了嘛?!毙偢胶偷?。

    佘阿姨翻了個白眼轉身回廚房,“你們做好人,等他回來中暑頭疼腦熱上吐下瀉你們給他煮飯熬藥唄?!?/br>
    小悅跺了跺腳,“我煮就我煮!”

    “你有那本事?!”

    眼看著兩人又要掐起來,姚叔趕緊充當萬年和事佬,“我煮我煮還不行嗎?”

    “你有那本事?!”兩人齊齊道。

    成功把戰火轉移到自己身上,姚叔腳底抹油溜了:“我去摘一筐西紅柿回來!”

    夏棉吱呀吱呀騎出這棟郊外的獨棟別墅好一會兒,才停下來戴上一頂漁夫帽,僅兩米寬的水泥路兩側是一望無際的玉米田,高高的秸稈,青翠的顏色,風吹過去綠浪起伏,送來一種青草味的香氣,他深吸了一口,簡直心曠神怡。

    等日頭將要下沉時,他才終于見到公交車站牌,兩條腿灌了鉛似的沉重得不像話,夏棉簡直要熱淚盈眶。

    這種偏僻的地方,公交車的班次很少,而且只有一個線路,是通往市中心的。他把車折疊起來,從書包里掏出封套裝進去,開始靠著站牌柱子邊等車邊休息,直到車子駛進車水馬龍繁華喧囂的市區,他才從那種惶惶然的狀態中解脫出來,看著外面陌生又熟悉的景色,激動、興奮、緊張又忐忑。

    來來往往長相相同的人,有的戴著止咬器,有的戴著項圈或貼著阻隔貼。才剛剛三年,夏棉像是很久沒見過這么多人,也沒見過這些個玩意兒了。夏棉也好久沒見過俞驍戴止咬器,畢竟他過去就是專門咬他的,所以也從不多此一舉。

    他是真的好久沒離開那里了,俞驍不知道什么時候可能會信息素暴走,所以他只能遵守條約坐牢似的乖乖地等人來泄欲,他不敢反抗得太過,他怕俞驍會去糾纏江雪墨,如今,條約終止條件已經達成,他終于可以理直氣壯地離開,終于可以去見一見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個人。他現在和談云燁在一起了嗎,他身邊還有沒有給自己留著位置,自己已經成年該用什么名義留在他身邊……夏棉靠在車窗上,像是有一頭小鹿在自己心里活蹦亂跳亂跑亂撞,緊張得呼吸都有些微不暢。

    這種不暢在他踏上蕓城土地的那一刻癥狀更加嚴重,而當站到立江別苑外時他幾乎要窒息過去。

    來回踱了兩圈之后,夏棉在門鈴前站定,理了理頭發,深吸一口氣,按下了門鈴。

    “你好,這里是談氏別館,請問哪位?”話筒里傳來的聲音古樸厚重。

    夏棉抿起酒窩,對著攝像頭招了招手,“您好,我叫夏棉,是談云燁的朋友,我來找他和江雪墨?!?/br>
    “原來是少爺的朋友,請進?!?/br>
    高高的柵欄門自動打開。

    寬闊的道路直通那莊園式的建筑,修剪得齊齊整整的灌木草坪,精心打理過的花池,噴泉噴灑的水霧在陽光下折射出一道道彩虹。

    和那棟他住了三年的別墅不一樣,這里無疑是氣派的,典雅的,有格調的,內斂又富麗堂皇的。

    “您好,夏先生,我是這里的管家,鄙姓陳”,頭發灰白的老仆人早早地等候在門口,向夏棉微微傾身后道:“請跟我來?!?/br>
    光潔的大理石,巨大的水晶吊燈,隨處可見的繁復的花紋,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工藝品,鋼琴插畫和油畫,輕聲細語禮貌問好的傭人……這里還真是像談云燁會居住的地方,處處散發著nongnong的藝術氣息。

    跟著陳管家七拐八拐之后,夏棉被帶到了一個像是會客室的地方,墻上掛滿了各種畫作,落地窗外視野開闊,一眼能看到后院占地極大的大提琴造型的泳池。

    “請您先坐稍等片刻,我已經給少爺打了電話,少爺說馬上就回來?!标惞芗业?,女傭適時上茶后,兩人就都離開了。

    夏棉坐在這樣一個低調又奢華的地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T恤牛仔褲和運動鞋,不免有些自慚形穢如坐針氈。

    瞄了下反正沒人來,干脆就站起來打量那些畫作,有油畫有國畫,各種流派什么的夏棉也看不懂,高中都沒念完就被迫輟學,自然是沒機會去學習這些藝術品的。他一幅一幅看過去,被一幅油畫吸引了目光。

    一望無垠的棉花田與遼闊的天空相接,一團一團的不知是白云還是棉花,在視野盡頭卻長了兩棵似是憑空多出來的樹,一棵樹冠黃燦燦的,另一棵樹冠卻是綠油油的,別人看著突不突兀不知道,只是叫夏棉忍不住想把那兩棵樹連根拔起,好叫天地渾然相接,視物無阻。

    “你覺得這幅畫怎么樣?”清涼的男生自背后響起,夏棉看得太入神一個激靈差點沒平地摔倒,扶助沙發背的同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也扶住了他的胳膊。

    “抱歉,嚇到你了?!?/br>
    夏棉回過頭去,看不出來人是誰,聲音也不大認得清,便語調上揚地輕聲問道:“談云燁?”

    “好久不見,夏棉?!闭勗茻罟创?,那一張清雋俊秀的臉融著柔柔笑意,常年浸泡在各種藝術品里的人,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優雅浪漫的氣息。

    只不過即便他笑得再迷人,夏棉也感受不到,在他的眼里都是一模一樣的一個鼻子兩個眼,江雪墨走了以后他已經看了三年,膩都要膩死了。

    夏棉掃了一眼他還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談云燁適時收回,抬步站到他身邊與他并肩,“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覺得怎么樣?”他沖那幅畫抬抬下巴。

    “很好看,就是那兩棵樹有點別扭?!毕拿拊俅慰聪蚰欠?,如實道。

    “怎么個別扭?”談云燁看著他側臉迤邐的線條,打量他這幾年的變化。高了點,以前到自己肩膀,現在到自己下巴。更白了,水靈靈地透著光,看來過得還不錯。長開了點,濃墨重彩的濃顏系長相現在更加秾麗明艷。小棉花開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它們擋在那里,讓人想拔掉?!?/br>
    談云燁看得出神,回過神來輕笑兩聲,似是覺得這個回答很有意思,“你知道那兩棵是什么樹?”

    夏棉搖搖頭,畫里的視野太遙遠了,隔著千百里似的棉花田,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樹。

    “黃色的那棵是木樨樹,青色的那棵是梅樹”,他迎上夏棉投過來的視線,“這是當年我想送你的那幅畫,說好一起走結果你卻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想著萬一有一天你會找過來,希望你先看到這幅畫?!?/br>
    意思是什么傻子也能猜到。

    只是這讓夏棉一如既往地惱恨困擾。他討厭搶江雪墨喜歡的任何事物,更何況是談云燁。所以他總是避著躲著談云燁,卻在他去找江雪墨的時候用惡劣的態度或笨拙的手段把人趕走,他討厭這種穩定的三角關系,更不會處理這種穩定的三角關系。

    他垂下長長的睫毛,一如既往地躲避那灼熱得他都能看出來的視線,“墨墨呢,我把他托付給你,你有沒有好好照顧他,他現在在哪兒?”

    空氣中有淡淡的木樨和梅子的香氣,談云燁作為頂級Alpha自然能聞到這氣味,陌生又熟悉,讓他一度意亂情迷,就連此時此刻,也不例外。

    他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他不知是該怨還是怒。一開始像趕蒼蠅似的把他從江雪墨身邊揮開,現在又拼命把他往江雪墨身上推,他不是什么物品,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他也會難過會心碎,可是卻沒有甩袖離開的底氣,因為夏棉壓根就不在乎他?!把┠ツ昃蛷奈疫@里搬出去了,他自己一個人住在大學城那邊的公寓?!?/br>
    嘭咚嘭咚,夏棉的心怦怦亂跳起來。再怎么他也騙不了自己,談云燁沒和江雪墨在一起,他的確是非常開心的?!八@幾年過得好嗎?他有沒有重新上大學?有沒有經常和你提起我?他現在……”夏棉無意識地攥緊了拳,“……有在和誰談戀愛嗎?”

    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談云燁不免又是一陣心梗。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夏棉緊張得直咽口水,談云燁又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先坐吧,坐下來聊”,說著便走到一旁坐到了沙發上。

    夏棉在他對面坐下。

    談云燁自己重新倒了杯茶放到夏棉那側的桌上,邊給自己倒邊問道:“先說說你吧。你當年騙我說要和我一起來蕓城,到了約定的時間卻只有一個人來,為什么騙我?”

    “如果墨墨跟你說他想一個人和你走,你會帶著他么?”夏棉不答反問。

    “我和雪墨也是朋友,你未免太看不起我?!?/br>
    “沒有看不起,就是因為相信你,所以才敢讓你帶他走?!毕拿尢鹧蹃?,黑白分明的眸子寶石般的透亮,真誠明凈。

    “你又為什么非得留下?明明恨透了那個家”,談云燁的語氣和神色都和緩下來,“我回去找過你,哪兒都找不到,雪墨又很擔心你,要不是我拼命攔著,他早就回去找你了……你到底去哪兒了?”

    “我當然不可能留在那個爛地方了,等著被江渡橫打死么?”夏棉輕快道,白嫩的臉上浮現兩個酒窩,“你們走的那天,我跑去了潤城,你回去找當然不可能找得到我啦?!?/br>
    談云燁晃了晃茶杯,掩在唇邊細嗅,“你說謊從不打草稿?!?/br>
    “你愛信不信”,夏棉挑了挑眉,“我早就清楚墨墨的心思,所以不想跟過來夾在你們兩個中間,僅此而已?!?/br>
    “你現在愿意了?”談云燁放下茶杯,上身后仰,雙臂閑散地展開搭在沙發背上,就那么帶點審視又帶點玩味地打量著對面。

    “你不是沒和他在一起么,我總得給自己一個機會?!毕拿尥瑯託舛ㄉ耖e。

    修長的手指在沙發上背慢慢敲打,似是在吐露主人的思慮,“那我也總得給自己一個機會?!闭f罷,他不等夏棉回答,緊接著道:“現在輪到我回答你的問題了。雪墨沒重新上學,他說他還有個弟弟不知所蹤不知有沒有在念書,如果落得太遠,他弟弟會著急。他現在開了一家咖啡書屋,就在大學城那邊;不經常提起你,是因為他會很難受,但是他的床頭永遠會放一支棉花;追他的人很多,Alpha、Beta甚至Omega都有,但是他目前還是單身”,他一口氣說完,“放心了嗎?”

    夏棉耳邊一直在回蕩那句“沒重新上學……如果落得太遠,他弟弟會著急”,這世上沒有人會比雪墨更了解他沒有人會比雪墨更愛護他,他可不就是焦躁了三年么。怕自己和雪墨漸行漸遠,怕自己會越來越配不上他,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再也趕不上他?!胺判牧恕?,他的聲音有些喑啞,“謝謝?!?/br>
    “客氣什么”,談云燁神色淡淡,“我也是要回報的?!?/br>
    “…………就算我不喜歡雪墨,我們也不可能的”,夏棉意有所指地環視了下這富麗堂皇的地方,“我只是個beta,沒錢沒文化沒工作還長了兩個腺體,我什么家境你也知道,要什么沒什么?!?/br>
    “棉棉”,他失神地呢喃道,“你永遠不懂自己的好?!?/br>
    “方便把墨墨工作的地址告訴我嗎?”夏棉不想再和他繼續這個話題,“我現在就去找他?!?/br>
    “你怎么來的?火車?飛機?”談云燁不答他話,“長途旅行太累了,你先吃點東西睡一覺養養精神,明天我再親自帶你過去,嗯?”

    見他好商好量,夏棉也不好意思再堅持,畢竟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點了點頭就暫時在這里安頓下了。

    吃過晚飯,談云燁把他領到二樓的一間客房,“這間是雪墨曾經住過的,旁邊就是我的房間?!?/br>
    夏棉點頭道謝,剛剛進去手臂就被人拽住了,談云燁單手撐在門框上斜靠著看著他,一雙眼睛柔和又多情,“棉棉,我是收藏家,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珍寶?!?/br>
    夏棉甩開他,“你才不知道?!?/br>
    談云燁看著他在屋里打量了一會兒,“晚安,棉棉?!闭f罷,關上門就離開了。

    等人一走,夏棉不由自主地深吸了口氣,或許是錯覺,總覺得聞到了幽幽的依蘭香氣。這是江雪墨的信息素的味道,在江雪墨因為發情期而信息素最濃郁的時候他聞到過,濃郁又不艷俗,尾調還有點像茉莉,這才是珍寶的氣息,高貴又雅致。

    等他洗完澡躺在床上,身體已經非常疲憊,但精神卻依舊十分亢奮。他禁不住想明天江雪墨見了他會是什么表情,驚訝?驚喜?又或者,生氣?他在床上翻來覆去打了好幾圈滾,終于還是掏出了手機,想用地圖查一查大學城那邊的咖啡館。

    結果剛一開機,手機就一下接一下地震個不停,嗡嗡嗡得像馬蜂一樣,嚇得他差點扔到地上去。

    打開一看,有姚叔、佘阿姨和小悅打來的電話和發來的短信,但最多的竟然是俞驍給他打來的。

    。。。。。。他在路上的時候就已經給俞驍發短信告訴他合約到期他走了啊。

    他暫時沒看也沒回復,打開軟件開始搜索蕓城大學城附近的咖啡店,正一個一個看過去的時候,通話界面突然跳出來,來電顯示是俞驍,毫不猶豫點了掛斷,正想繼續沒想到又打了進來,夏棉再次掛斷,就這么打打掛掛十幾次之后,夏棉只好接通了電話,剛一接通,那邊就是極其陰沉的一聲暴喝,夏棉不得不拿遠了手機,“長本事了啊夏棉!敢掛我電話!”

    夏棉:“……”

    “限你24小時之內趕緊給我滾回來!”背景還能聽見嘈雜的射擊聲。

    夏棉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犯病了,說不定對面正是供他發泄的死刑犯。只得好聲好氣地和他解釋講道理:“我們不是說清楚了嗎?當初的條款寫得清清楚楚,現在長風制藥的的確確是把藥品都上市銷售了啊。你吃藥也行,或者不吃藥去動手術摘掉腺體也行,再不濟,你身邊的工具人多得是,又不差我這么一個,還是個身為beta的工具人?!?/br>
    電話對面靜默了片刻,像是在仔細斟酌也像是在忍耐火氣,“你在蕓城?!笨隙ǖ恼Z氣。

    夏棉立刻警覺,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否認三連,心里卻在想俞驍是怎么知道的?他是不是已經找到的江雪墨?他會不會把江雪墨也抓回去?

    “你到底回不回來?!甭曇舴Q得上是平靜,卻給人一種山雨欲來的危險性。

    夏棉氣得使勁捶床,手機貼回來卻更加好聲好氣:“俞驍,俞少將,您能告訴我我哪一點讓您不滿意了嗎?條約上要求的事情我是不是都好好照做了?藥品上市之后我還免費贈送了您一個月的服務時間是也不是?你們軍人講個軍紀嚴明,那我們是不是也得遵守一下契約精神?”

    那邊沒有再說話,直接掛了電話。

    夏棉結束了通話,不知道這到底是同意了還是沒同意,反正他是徹底沒了心情,翻了翻短信都是佘阿姨他們發來問他人在哪兒的,想了想給脾氣好的姚叔撥了過去,沒想到接電話的卻是佘阿姨:“長本事了啊棉棉!”

    夏棉:“……”怎么開頭都是這句話。

    “大夏天的送我件破毛衣就離家出走了?!”

    “你明明昨天晚上還非要開著空調穿!”背景是小悅的聲音。

    “出門就算了,你還不接電話,知不知道會讓人擔心!你現在在哪兒?天黑了找到地方住沒?明天一早趕緊回家知道嗎?”

    她剛說完,姚叔的聲音緊跟著接上,“棉棉啊,早點回家聽到沒有?你說說你又沒單獨出過門,萬一跑丟了怎么辦?這不是讓人著急嗎?”

    “就是就是!還有啊,少爺回來看了一趟,臉臭得可嚇人了,你可早點回來吧!”小悅隔著一段距離就嚎道。

    夏棉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這三個人都是真心實意地關心他照顧他,可是,“你們放心吧,我很安全,俞驍和我的協議已經到期了,所以我是時候走了”,電話那頭靜默下來,夏棉沒忍心說那里不是他的家,有江雪墨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哦哦,應該的應該的”,佘阿姨重新奪過電話,“那你一個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顧自己,吃飯少吃些涼冰冰的東西,少玩雨少玩雪你容易感冒發燒……”

    佘阿姨叨叨了一串,夏棉哽著嗓子說記下了,道了謝之后道了再見。其實哪有什么再見呢,那三個人對他再好,夏棉也不想再回去過那樣的日子去,有江雪墨在食不果腹他也心甘情愿,沒江雪墨在錦衣玉食他也。

    這么翻來覆去了一晚上,第二天夏棉的精神反倒還沒有昨天好,談云燁正和人說著話半天沒有回答,扭頭一看,夏棉已經睡著了,小臉泛著熟睡的酡紅。談云燁勾了勾唇,放慢了駕駛速度。

    其實,這輩子他能有機會開車載著夏棉是件很神奇的事。因為無論如何,他們兩個都不像是會有交集的人。

    一個是古董收藏世家的二少爺,天之驕子,深孚眾望,天資過人,才華橫溢,還是天生就適合做上位者的Alpha,用盡一切華麗的辭藻去堆砌去贊美也不為過。

    一個只是出身貧寒身世坎坷的寒門少年,學識談吐約等于沒有,信息素淡得放到人群里一不注意就會被淹沒,就連性別都普通到平庸。只有那張臉具有視覺沖擊力,可世界上好看的人那么多,這也不算什么。

    命運神奇就神奇在,你在某個時刻做的某個決定,可能會讓兩個毫不相干的世界自此接軌,可能會讓你遇到影響你一生的人。

    而談云燁的那個決定,就是在他十七歲那年去溫城的外祖母家采風。

    比之于其他家庭的孩子,談云燁比較特別的一點是。從出生以來,他從沒去上過一天學,從小到大完完全全接受的都是家庭教育。因為,在他父母眼里,學歷和學校教育并不是什么必要的東西,可能這是藝術家的天性,隨性、自由、不拘泥。

    談家祖上世世代代從事都在藝術領域深耕細作,到了他父親這,除了經營家里的古董行當,還偶爾在大學里做做藝術鑒賞課的客座教授,他母親則是在整個星際都很有名的畫家。

    出生于這樣的書香門第,在這樣藝術氣息濃厚的環境里耳濡目染,談云燁自小被培養得博學文雅又自由浪漫,像那天上的白云似的,浮在天上不染纖塵??粗搼讶艄戎t虛溫潤,可那不過是文人特有的傲慢方式,對大多數事物彬彬有禮,卻又沒有什么能被他們放在眼里。

    所以當他這朵白云有一天偶然傲慢地一瞥,發現地上也有同樣皎潔無暇一塵不染的“云朵”時,他當然會驚訝會好奇會感興趣。

    而當他湊近看時,又發現比之于他這種生來無根的白云,從泥土里長出的棉絮才更加可貴。帶著從泥土里來的柔韌勁和生命力,同時又拂去了泥土的骯臟和污淖。這是長在地上的白云,生機勃勃,有煙火又不食煙火,充滿了張力。

    談云燁第一次見夏棉的時候,是個火燒云極為爛漫的傍晚,紅光、橙光和暖橘色的光熾烈地燃燒著,廣場上的白鴿優雅信步,起飛時像一朵朵雍容富態的珙桐花,烏煙瘴氣的大城市里難見的景象,可對于談云燁來說并沒有什么稀罕,畢竟,他自小不知在多少地方采過風,對于這樣的美景只覺得司空見慣、稀松平常,幾個頑劣調皮的小孩在他周圍好奇地轉來轉去嘰嘰喳喳嘻嘻哈哈,身后的噴泉都蓋不住他們的吵鬧聲。而他只是撐著下巴漫無目的地望,一邊在心里埋怨他母親為什么要把他送到這種平庸無奇的小地方。

    突然地,他聞到一股很特別的香氣,淡淡的并不濃郁,卻有花的調性也有果的調性,聞著格外讓人心曠神怡。

    他遠遠張望了兩下,想看看是哪個Omega阻隔貼都不貼就敢跑出來亂晃,可視線里的人都戴著。

    就在他胡亂張望的時候,他聽到了一段挺有意思的對話。

    “就是你?”一個粗喇喇男聲。

    “腺體100,其他地方50?!币粋€青澀稚嫩的男聲。

    “你值這么多錢?”那個粗糲的男聲又道。

    “愛咬不咬,不咬我走了?!蹦莻€稚嫩的男聲回道。

    聲音自斜后方傳來,雖然并非有意,但偷聽畢竟不好,可奈何談云燁無聊了一天,能撞上這么一出在街上大喇喇討價還價的皮rou生意,他只想找點樂子看看。

    悄悄扭過頭去,被水簾半掩著,只能影影綽綽地看見個單薄瘦弱的少年,側著身,大夏天的卻穿著洗得發白看不出原色的長袖長褲,只有露出的側臉白得發光,烏黑的短發拋了光似的,正和一個長相粗獷,顯然是Alpha的男人交談。而那個方向,香氣更清晰了些,顯然是香氣的來源。

    談云燁撇了撇嘴,因為那Alpha和他撞衫了。

    突如其來地,談云燁就有了靈感。那個隔著水簾水霧影影綽綽的單薄側影,像極了一幅意象畫,光影交錯,充滿意境,余韻悠長。佳作的背后都是故事,引人遐想,眼前這個場景就不錯,至少他覺得不錯。具有故事性,有想象空間??吹疆嫷娜藭滩蛔∪ハ?,這個男孩為什么會在這樣美麗的地方堂而皇之地溝通這樣的交易,窮苦家庭為生計所迫?亦或是年少青春叛逆不羈?有反差,有想象空間。會是幅好畫。

    正當他琢磨得入迷,那男孩已經跟著那個Alpha往別處去,只留給他個漂亮的背影。

    談云燁隨手抓了個孩子塞了兩根棒棒糖說:“幫哥哥看下東西,回來再給你買一整包棒棒糖”就匆匆追著那背影去了。

    他一路狂奔,不知撞到了多少來來往往的行人挨了多少罵,遠遠地看見那兩個人鉆進了兩棟老式居民樓中間狹窄逼仄的巷子,然后放慢了腳步悄無聲息地躲到邊上偷偷往里張望。

    那個單薄的少年被壓在墻上,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有比之前要濃郁的花果香氣柔柔纏綿地飄散。而高大的Alpha正緊貼著他的后背,埋在他頸后的腺體上標記啃咬。隔得老遠他也能聞到那Alpha沸騰濃郁的信息素的味道,Alpha在標記腺體的時候會獲得與交配相同的快感,看來這個小Omega的味道還不錯,這個Alpha顯然是很爽很暢快的。

    有壓抑的嗚咽聲和粗重的喘息聲,AO的信息素還在這逼仄幽暗的空間絲絲縷縷地曖昧交纏,不遠處的垃圾桶還滿滿當當蒼蠅亂飛,年久失修的道路坑坑洼洼,就在這樣臟亂差的環境里,卻滋生出了無邊的旖旎,真“活色生香”的場景,聽了就讓人忍不住臉紅心跳胡思亂想。

    談云燁看著看著聞著聞著就起反應了,腺體亢奮犬齒發癢信息素沸騰,他手上沒帶阻隔貼,要放在平時里面的Alpha肯定早就能察覺到他的存在,還好他沉浸在情欲里,沒有感覺到。

    只是談云燁現在難受得緊,不知道是該繼續留在這,還是找個人發泄一通。

    就在這時,里面的Alpha終于停下了動作,探著舌尖在他咬過的傷口輕柔地舔舐,看著是意猶未盡的樣子。

    結果那少年抬起胳膊隔開了他,轉身的一瞬間談云燁只來得及看到那一雙水光瀲滟卻冰涼冷漠的雙眼,“錢?!彼麛傞_手來伸到那Alpha面前。

    那Alpha單手撐在他頭頂,邊一手掏錢包,邊垂著眼睛一個勁兒看他,“給你500,和我做一次怎么樣?”

    談云燁只見那少年自己接過了錢包,就在他以為他一定會數出一沓錢的時候,少年只抽出了一張孤零零的鈔票,把那錢包拍到Alpha身上,“剩下的,留著以后標記我?!闭f完,轉身就走,談云燁嚇得趕緊藏進門口,結果又聽見那Alpha的聲音:“1000!”

    “不做?!?/br>
    “2000!”

    “我說了,不做?!?/br>
    “那你給我留個聯系方式,我下次約你出來?!?/br>
    “沒有,你要找我,周一到周四晚上十點到南三巷口去,周六周日下午六點半之前到溫恩廣場的噴泉那。走了?!?/br>
    緊接著他聽到了腳步聲,談云燁趕緊裝作路人低著頭慢悠悠地往回走,沒一會兒一縷幽香飄然而至,余光里他才看清楚那男孩迎著晚霞的側臉,骨相極美,線條迤邐,宛如油畫。很快那男孩就越過了他,談云燁其實很糾結,不知道到底是今天作這畫,還是下周六日在中心廣場守株待兔,萬一他不來怎么辦?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身體快過腦子,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拽住了那男孩的手臂,然后他回過頭來,眉濃而細長,眼大而眼尾微微上挑,鼻高而秀氣,唇紅齒白,是個明艷到有殺傷力的長相。

    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樣,可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明凈卻像是蘊含了千言萬語。

    他一回過頭來,談云燁就確定這是一個就應該入畫的人,眼角眉梢都是引人遐想的故事性。有的人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人,但眼前這個少年是應該走進畫中去的人。

    談云燁哽住了,頭一次耳朵燒得發燙。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么。

    就在他支支吾吾的時候,那男孩甩開了他的手臂,淡漠開口:“不是說了不做,也沒有聯系方式么?!?/br>
    談云燁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男孩是把他當成之前那個Alpha了,難不成這人連人家長相都沒看?信息素味也記不???

    他趕緊擺了擺手,“不是,你誤會了,我不是剛才那個Alpha,我是來采風的,想讓你當我的模特?!钡人f完,才意識到自己說禿嚕嘴了,趕緊補救,“我不是有意要偷看,我只是恰巧路過聞到那有很強烈信息素的味道,就好奇想上去看看,真不是有意的?!?/br>
    聞言,那男孩挑了挑眉,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阻隔貼啪地貼到自己后頸上,“你是Alpha?”

    談云燁點點頭。

    “幫我聞聞,身上還有沒有剛剛那Alpha的味?!?/br>
    談云燁又愣了一下,“你聞不到?你不是Omega?”

    “Beta?!彼啙嵉?。

    怪不得。但是一個Beta的信息素還挺好聞的。談云燁搖了搖頭,“很淡了,幾乎聞不到?!?/br>
    “多少錢?”那男孩垂著頭,一邊踢路上的石子,一邊問他。

    “嗯?什么?”

    “我說,當你的模特多少錢?!?/br>
    談云燁琢磨了下,“一小時300?”

    “500?!?/br>
    談云燁毫不猶豫,“成交?!?/br>
    他抬臂看了眼手表,談云燁驚奇地發現這人這么大了居然還用的是個兒童卡通電子表,粉紅粉紅的,但磨掉了色,看著有些年頭了,“今天不行了,我還有事,能改天嗎?”

    談云燁想了想,“你下周日還來對嗎?你來的話就去廣場那邊吧,下午四五點鐘的時候,我就在噴泉邊上等著你?!?/br>
    少年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我叫談云燁,你叫什么?”談云燁看著他的背影呼喊。

    “夏棉,夏天的夏,棉花的棉?!彼^也不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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