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熱
第二天，何濟沒來。 梁博宇走到何濟家，門窗緊閉，敲門也沒有人應。 聽鄰居說，何濟早早便跟家人出去了。 梁博宇看了眼時間，給何濟發的消息石沉大海，再無回音。 他切換回設置，關掉系統自帶的蛋糕蠟燭生日提醒，屏保換回了沙灘愛心。 走一走，大概看梁博宇一個人怪無所事事的，巖島上居民都樂意搭訕他，同這個看上去異常孤單的外鄉人說上兩句話。 問他從哪兒來，要去做什么。 叫他要學會自我調節情緒，只要是坎，就沒有過不去的。 牛頭不對馬嘴的談了兩三句，梁博宇才恍然，他們弄錯了他來巖島的意圖。 “我沒想自殺?！敝x過居民的好意，梁博宇好笑道，“我來就是散散心，想帶對象回家?！?/br> 熱心反而鬧了個大烏龍，居民尷尬的跟梁博宇找話題：“你剛剛說你是這邊市里一中畢業的，就前幾天跳海死掉的那個大老板，也是本地人，還是早幾年一中的高考前三，名氣很大的，你搞不好知道他喲！” “真的嗎，他也是一中的？”梁博宇訝然。 梁博宇是市一中一三屆的學生，何濟也是。 高一兩人就是一個班的，高二分班兩人還是同個班。 梁博宇成績好，能力也強，當班長負責又認真，在任課老師的心目中就是眾學生的榜樣。 高一進學校，梁博宇還以為何濟是跳級跳上來的，后來才知道他是正常升學，因為營養不良的緣故，所以看著比同齡人顯小。 梁博宇當時就奇怪，怎么會有比女孩子還瘦的男生，小小一只跟豆芽菜似的。 出于惻隱，也出于那個年紀該有的中二，梁博宇找老師將兩人分到同桌，忍不住多照顧了家庭困難的何濟一些。 這個同桌，當了一個學期過去，接著是第二個學期，第三個學期… 在學習方面，梁博宇心無旁騖，如果當年的他再機敏些，或許后續的遺憾就該被命運的筆重新譜寫。 那是體育課下課，梁博宇打完籃球上樓，沒進到樓梯，被同班同學神秘兮兮的攔住，說要帶他去看個好玩的。 花壇后面，散落一地不該出現的筆記紙頁，梁博宇眼尖的認出上面熟悉的字體，一步走，他的心情便凝重一分，最后耐性全無，梁博宇要回去了。 同學唉唉唉的擋住他：“班長，等等啊，就一分鐘！” 那一分鐘，是后面梁博宇回憶起來，過得最刻苦銘心，絞盡腦汁想要挽救的一分鐘。 何濟蹲在花壇底下，正在收拾筆記本殘頁。 聽到動靜，他抬頭，面無表情的說：“班長，你來了啊?！?/br> “嗯，在這干什么，快要上課了?！绷翰┯顪喩砻盁釟?，汗從額頭滑到下顎，還沒走上前，何濟站了起來，他偏過頭看樹，樹后面此起彼伏的偷笑。 “走吧?！绷翰┯罱兴?。 “班長?！焙螡f，“我喜歡你?！?/br> 生來第一次被同性告白，梁博宇懵了，他“??？”地閉上嘴，樹后面笑聲更大了。 梁博宇有種被當猴耍的感覺，他氣惱的鉆到樹后面，把幾個看熱鬧的同學拎出來：“逗我好玩？” “班長，快點去吧，何同學跟你告白呢，你不去他可要哭了?！睅讉€同學你拉我我拉你，笑嘻嘻從梁博宇手底下溜走。 “下次再干這事，我就告老師了?！狈磐旰菰?，梁博宇回去找何濟，何濟還在收拾碎紙片。 “別理他們，發神經?！绷翰┯顜退粔K，“他們欺負你了你給我講?！?/br> 從他的角度，能看到何濟尖尖的下巴，還有寬松衣領下隱現的鎖骨。 “沒?！?/br> 將筆記本丟進垃圾桶，何濟隨手撿起一張寫了字的紙片，遞給梁博宇，“里面寫的都是真的，我確實是喜歡你?！?/br> 馬上就要高考了，我們是學生，還是學業為重吧，我們… 這些事以后再說… 梁博宇腦子亂亂的，暈乎乎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胡言亂語了些什么，他拒絕了何濟，也不敢再輕易看他濕漉漉的眼睛。 “對不起?！绷翰┯詈韲蛋l緊，聽見自己說，“我不是同性戀?！?/br> “你不用跟我道歉?！焙螡婀值?，“是我對不起你，你為什么要給我道歉，是我給你添麻煩了?！?/br> 沒有麻煩…這也不是什么麻煩… 梁博宇張張嘴，囫圇的話咽回肚子里，他摸遍口袋，摸出半張干凈的紙巾，何濟沒接。 “回去吧?！扁忢懥?，梁博宇局促的，甚至是抓到救命稻草的說，“上課了?！?/br> “班長你先回去吧?！焙螡甏暄劬?，“我不跟你一塊，走著被別人看見不太好?！?/br> 這有什么，梁博宇急忙道：“沒事的，真沒事的，做不了那什么…呃，我們還是好同學?！?/br> 何濟吸氣，鼻尖也是紅紅的，他看著梁博宇，目光真摯，純粹得梁博宇不得不頂著頭皮與他對視。 “班長，謝謝你啊，你真是個好人?！?/br> 梁博宇舌尖發顫，含糊的說：“很多人都這么夸我，我也確實是個大好人?！?/br> 有點不要臉的話很成功的讓何濟破涕為笑。 可算是哄好了… 是那時梁博宇如麻煩惱絲中唯一一個明晰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