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到了尾聲，廉水生強撐著面子狂吃辣，他吃的滿頭是汗，時不時咳嗽，單元兒被他這吊樣兒雷的無話可說。

    廉水生頂著被辣的通紅的嘴，叼著椰子味的碎冰冰，他跟在單元兒旁邊，找到時機開口問，“我讓你帶的東西帶了沒？”

    單元兒點點頭，jian笑著說道：“就等你這句話呢，我以為你忘了呢?！薄卧岩恢睊煸诓弊由系难咏o廉水生。

    “這什么玩意兒？”　　王航伸著脖子看，廉水生找了個陰涼地兒，拽著王航一行人過去坐下，他掏出卷煙器，用單元兒帶來的煙紙煙絲卷了兩根兒煙。

    “外國煙絲，單元兒偷的我爸的，每個月就偷兩包，我們倆平分?！?/br>
    王航用嘴接住廉水生遞來的卷煙，任由廉水生點火兒，第一口王航就嗆著了，嗆的一個勁兒咳嗽。

    廉水生雙頰微陷猛吸一口，吐出一團煙霧，他笑著問王航　，“勁兒大不？”　　王航咳嗽著點頭，等平息下來才繼續抽。

    廉水生將抽了一半的煙按在泥里熄滅，他扭頭看著坐在地上的單元兒王航柳小樓，“走不？看這天快下雨了?！?/br>
    王航撐著地站起來，跟著廉水生往前走。

    單元兒瞧著廉水生這塊兒頭，使勁兒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小子最近到底吃什么好東西了…”

    “我真胖了??？”　　　廉水生掀起衣服看著自己平坦光滑的小腹，他摸了摸，幸好肚子沒被啤酒撐起來。

    單元兒摩挲著下巴　，繞著廉水生左看右看，“你原先就是個奶油小生，現在勉強算個硬漢小生?！?/br>
    “原先是沒踢過球兒的貝克漢姆，現在是踢球兒的貝克漢姆?！?/br>
    廉水生一腳蹬在單元兒屁股上，“別隔應我了你，還貝克漢姆呢?！?/br>
    “說真的，以你現在這體格跟你帶來那寸頭帥哥干仗的話…保不齊能贏?！薄　卧獌褐噶酥缸咴诤筮厓旱耐鹾?。

    “我要有他那個頭我出門都橫著走?！薄　卧獌阂荒樀牧w慕。

    久別重逢，又即將分離，倆人都覺得心煩意亂　，單元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臉的yin笑，“前一陣兒跟輛車撞了，那孫子跟提溜小雞崽子似的把我按車里一頓揍?！?/br>
    “你猜我怎么報復的他？”

    考慮到單元兒的尿性，他的報仇方式指定跟屎尿脫不了關系，廉水生反問道：“怎么報復的？”

    “我跟了他倆小時，他下車買煙的時候沒鎖車，我一泡尿全滋到他座椅上了?！薄　卧獌号闹刃ζ饋?，廉水生一腦袋黑線，“你也就這點兒能耐了…”

    廉水生臉上的表情吃了蒼蠅一樣難看，單元兒瞧著事兒不對，兔子似的竄上了車，一腳油門兒跑了。

    廉水生帶著吃了屎的表情回到車上，王航看著后視鏡里揚長而去的貨車，又瞄了眼廉水生，“你們哥倆吵架了？”

    “沒，就是想起些事兒，一些缺德事兒?！?/br>
    廉水生開始對王航連珠炮似的傾訴，廉水生初中的時候認識了單元兒，那時候的廉水生就是個慫包，人家用紹興話罵他他也聽不懂，人家拽他小辮兒他當人家鬧著玩兒。

    直到有一天廉水生用自己的水杯喝水，他嘴還剛挨到水就聞到股味兒，后排的單元兒帶著幾個同學等著看廉水生熱鬧，廉水生心一橫，嘗了一口，又咸又sao。

    后排的單元兒果然發出一陣爆笑　，“旋胎！喝了爺爺的尿賴！”　　　廉水生當時顧不得惡心，借著身高優勢逮住單元兒，把剩下的水灌在了單元兒嘴里。

    從那天開始，廉水生再也沒喝過白開水。

    王航一直想保持緘默，可他實在忍不住，“你們倆究竟他媽的怎么成好朋友的？”

    廉水生也納悶，感覺緣分到了，自然而然就哥倆好了，“因為我們倆都喝過摻了尿的水？不對，可能是因為我們倆臭味相投?！?/br>
    雨點淅淅瀝瀝的砸在擋風玻璃上，下午四點多鐘的天陰沉的像晚上六七點，一聲雷響后雨勢眼看著大了起來，廉水生咽了口吐沫，“王航，咱今天晚上還能回去么？”

    王航把車拐進個背風胡同，“等雨停了再說吧，主要我怕一上路后邊兒蓋著貨的雨布讓風吹跑了?！?/br>
    廉水生點點頭，把頸后的小辮兒扯到前面，找了個姿勢舒舒服服的靠著椅背。

    王航側著身子，手扒拉了一下廉水生腕子上的鈴鐺，　　“你為什么留小辮兒??？還有你這銀項圈兒銀鐲子，這也太嬌貴了…我也是獨生子，可我們家那臺破縫紉機都比我地位高?！?/br>
    “我四歲那年從樓梯上把胳膊摔骨折了，沒倆月又把腦門兒磕破了，好容易長到五歲我又得肺炎了?！?/br>
    廉水生邊說邊卷了兩根煙。

    “老輩人都迷信，我爸找人給我看八字，那老頭兒說我命薄命短，叫我爸給我留小辮兒，留長了就絞一截埋土里，但得一直留到死，說是好歹能把我栓在世上?！薄　×榕軣焹?，不過肺，一會兒的功夫車里跟仙境似的。

    廉水生調了座椅，又把連帽衫兒脫下來蓋在身上，“我得瞇一會…”

    王航一直看著廉水生垂在肩膀前的小辮兒，他心里特煩，廉水生鼻梁右邊兒的黑痣，眉心左邊兒的黑痣，顴骨上，耳朵上，特別是眼角那個淚痣，這些黑點兒仿佛都在叫囂　　　“孫咂！有本事親我??！有本事舔我??！有種你來??！”

    這雨來的快去的也快，不到半小時就停了，王航繼續開著車上路，在六點三十五分時到達酒吧后院兒，廉水生徹底睡死了，王航干脆讓他在車里睡著，自己下車搬貨。

    廉水生是被一陣兒陣兒的熱氣吹醒的，王航的臉跟他對著，喘出的熱氣撲在廉水生臉上，一股子菠蘿冰棍兒味兒。

    廉水生呼嚕一把王航毛絨絨的狗腦袋，又緊緊捏住王航的狗鼻子，這廝反而把嘴張開喘氣了，廉水生點了根兒煙，打算把王航嗆醒。

    一口煙噴在王航鼻子旁　，確實把他嗆醒了，王航剛咳嗽了兩聲就顧不得咳嗽了，廉水生臉湊在他面前，嘴里叼著煙，眼神迷離，臉蛋潮紅。

    “王航？你起猛了？愣什么神兒啊?！薄　×荒樇{悶兒，“快起吧，咱還得卸貨呢，卸完貨回家再睡?！?/br>
    王航抹了把臉，發動了車，“我早卸完了，咱直接走就成，明天早上再給你搬家?！?/br>
    廉水生扭頭看著王航，他已經徹底蒙了，就是親哥也沒這么心疼弟弟的啊，這人到底是心腸好還是傻實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