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七夕燈會
直到那不尋常的黑影出現在余光里,江秋冥才意識到洞內陡然出現的第三人。 紅衣如血般飄搖,原本艷麗的容顏憔悴不堪,蒼白萬分。江秋冥倉促將嘴里那根東西吐出來,臉上春情未去的模樣如針扎,深深刺痛著蕭空緋。 “師兄,你……”蕭空緋尚未說完,便覺胸前一痛,瞬時跪在地上,卻偏要抬起頭來,雙眸死死地瞪著不遠處的二人。 他的臉上混雜著憤怒、擔憂、愛憐、關切等諸多神情,讓江秋冥一時也作聲不得,連忙棄了晏輕游去查探蕭空緋的傷勢。 后者丹田空空,但未損根基,休養數月便可好轉。江秋冥放下心來,想同他解釋,卻也不知如何說起。 蕭空緋有些虛弱地躺倒在仙君懷中,瞧著他的側臉:“師兄,我終于找到你啦?!?/br> 江秋冥還來不及答話,便感覺嘴唇被紅衣青年封住。蕭空緋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是要將他吞噬一般,狂亂地吮吸著那淡紅色的嘴唇。 洞外風雪又大了起來,江秋冥心知他這段時日以來為尋自己,耗費了不知多少時間精力,便也不忍心將他推開。 刺骨寒風刮在二人臉上,如同刀子般割人。江秋冥意亂情迷中,感覺仿佛一切都虛無起來,只有懷中人那眼角的一抹艷麗獨是世間真實。 雪花落在晏輕游guntang的臉上,頓時融化成雪水,沿著少年的下頜滑過。 他盯著濃情蜜意的師兄弟二人,言語中帶了幾分自嘲:“恭喜蕭護法得償所愿,同仙君雙宿雙飛?!?/br> 他這道聲音猶如九天驚雷,讓欲罷不能的江秋冥瞬時反應過來。他狠狠咬下舌尖,吃痛之下,才終于回過神來,卻仍是有些茫然。 “仙君不必訝異,我雖好心替你壓抑了情蠱,可畢竟尚未根除,你對蕭護法毫無抵抗之力也屬正常?!?/br> 想通此節,江秋冥更是疑竇叢生。他分不清自己現在對蕭空緋的感情究竟是情蠱所惑還是本該如此,他猶豫片刻,神情復雜地盯著蕭空緋。 他的眼神如同巨石般壓在蕭空緋身上,讓后者的呼吸越來越困難。 紅衣青年將視線移到了不遠處的晏輕游身上,聲音沙啞至極:“我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晏宮主扮豬吃老虎的本事還是更高明些。師兄,他現下身子早已大好了,不過是騙你與他歡好罷了?!?/br> 江秋冥心中一凜,難以置信地望向晏輕游。他走到少年面前,指尖聚了真氣朝他膻中點去,結果真如蕭空緋所言,這魔頭真氣澎湃,哪有方才將死之人的模樣?! 晏輕游的眼神也起了變化,他陰沉著臉,與蕭空緋四目相交:“蕭護法,你既知道我的目的,卻還孤身一人前來此地,看來是算準仙君不會棄你不顧?!?/br> 蕭空緋唇邊揚起一絲笑容,眼神漸漸變得縹緲起來:“師兄,當時瞧見你同他墜落山崖的那刻,我才知曉自己究竟犯了怎樣的錯事。就算借用外力留了你的心又如何,我甚至連自己都騙不了。我會無時無刻地活在恐懼中,害怕你哪一日清醒過來將一切想起?!?/br> 江秋冥被他眼中赤裸裸的情意瞧得滿臉guntang,卻又隱隱有了些蕭空緋放下心魔的歡喜。他輕嘆一聲,緩緩道:“你能想通便是最好,師兄不怪你?!?/br> 還未等蕭空緋言語,晏輕游的聲音陰惻惻地響起來:“蕭護法這等裝柔扮弱的模樣,本宮主才是自愧不如?!?/br> 江秋冥雖是心軟,可到底不是毫無防備。此刻被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攪亂心神,倒也生出幾分脾氣來:“都閉嘴!” 那兩人都是一愣,有些吃驚地望著江秋冥。 后者定了定心神,緩緩道:“既然晏宮主身體無礙,便請讓輕臨公子同某一起前往拜會齊野真人。師弟你傷重需要靜養,不如隨我前往真人處一并將情蠱除去?!?/br> 蕭空緋見江秋冥能原諒他便已是歡喜不已,自是答應;晏輕游先前既已承諾,雖不喜與蕭空緋同行,但也答應下來。 如此數日,三人終于入了皇城之中。 城內車水馬龍,人潮洶涌,但見殘陽如血,映照出皇城威嚴。街坊間的攤販紛紛吆喝著,商鋪兩側彩燈高懸,煞是好看。 江秋冥遙想數日前自己還身處雪山之巔,生死交際,驟然回到這紅塵人間,難免有些恍惚。 晏輕游似也是多年未見如此盛景,順著人流前行之時,手上已被不少路過的女子拋了香花。他容貌俊秀,衣著華麗,倒是引起不少行人側目。只見他隨手將女子贈予的花朵別在頭間,朝著那人微微一笑。女子頓時側過頭去,卻也能依稀瞧見她所乘馬車上的皇族標識。 江秋冥看在眼里,心中不由覺得好笑。若女子知曉這與自己差不多年歲的少年郎是個活了幾百年的老魔頭,也不知是否還有擲花的勇氣。 “師兄,今日乃是乞巧節呢?!?/br> 江秋冥微微一愣,想起那牛郎織女的典故,加上此刻人流密集,蕭空緋寸步不離地緊貼自己,不禁面色微紅地點頭。 正說話間,不遠處煙花當空炸開,為這節日平添了幾分亮色。即使心中思緒萬千,瞧著周圍人群的喜色,不自覺便也融入其中。 “師弟有一不情之請,可否在會見齊野之前,先允我去長安門外一行?” 江秋冥不解其意:“這是為何?” 晏輕游冷哼一聲:“仙君實在不解風情,那長安門外有一株千年銀杏,乃是雌雄同株,便又稱作姻緣樹。每年元宵乞巧都有數不盡的有情人將燈籠掛上,蕭護法如此,想來也是愿求個好姻緣了?!?/br> 蕭空緋微微一笑,并不去理會他的譏諷,只凝視著仙君。 后者輕嘆道:“罷了,去瞧瞧也無妨,只勞煩晏宮主陪我等去走這一回了?!?/br> 朝著長安門走去,人流卻是越來越多,江秋冥從前喜靜不喜鬧,故而從未參與過此等節日慶典。如今瞧來,倒也頗覺新鮮。 遠遠望去,只見道路盡頭一株巨大的銀杏樹沖天而立,上邊纏繞著各色花燈和五彩繽紛的絲帶,實在是奪目之極,讓人無法睜開眼去。 三人到那購置燈籠的攤販面前,江秋冥本以為按蕭空緋如此張揚性格,定會買上那最大的燈籠掛在銀杏樹的最頂。未想他卻是買了個極其普通的花燈,用紙筆草草寫了幾句,便讓店家同他掛了上去。 江秋冥心中到底是有幾分好奇,正想問他寫了什么,卻又是一陣絢爛煙花在半空中轟然炸開,引起人群一陣歡呼。 “也不知究竟是哪家的富商包下了這銀杏樹頂的位置,這十多年來乞巧竟是一場不落?!?/br> 旁邊人應和道:“嘿,你是沒親眼瞧見,當年那位公子輕功俊得很,一溜煙的功夫便到了頂將花燈掛上去。也不知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可追到那心儀的姑娘否?!?/br> “哈哈哈,只怕是娃兒都有這么大啦!” 眾人哄笑起來,晏輕游瞧著那銀杏樹燈頂的并蒂蓮花,忽而笑道:“店家,我若是也想將這蓮花燈掛到樹頂,可有規矩?” 那店家生得有些富態,當下狐疑地打量了少年幾眼道:“先前那位公子可是花五萬兩銀子包了整整二十年的花燈,現下時間未到,某不敢輕易換下?!?/br> 晏輕游挑眉,卻是徑直將一張輕飄飄的紙放在店家面前:“這樣東西可還足夠?” 眾人聞言望去,卻見那有些年歲的紙竟是皇城東園的地契! 在場之人皆是目瞪口呆,議論紛紛。這東園昔年曾是皇家園林,后不知為何改做他用,許多年來,無數富商名宿想將這宅邸納為己用,可都不得其法,未想今日竟在這名不見經傳的少年手中得見。 “這怕是假的地契吧?!?/br> “就是,東園地契豈能隨意贈人?” 晏輕游笑道:“是真是假,店家自有分辨?!?/br> 那商賈小心翼翼地接過,他能在這銀杏樹下占據這么一大片地,自然是與皇城中人有所來往。當下瞧那地契下方印章金光閃閃,絕無虛假,當即驚道:“這……這位大人,某怎敢接東園的地契。至于這蓮花燈,我取下便是?!彼B忙轉頭去招呼伙計搭建梯子,想將那并蒂蓮花燈取下。 晏輕游笑道:“且慢,我自行掛上便是,不必勞煩諸位?!?/br> 當下從中挑了個最大最好的燈籠,又轉頭看向江秋冥:“仙君可有何心愿?” 江秋冥也聽聞過那皇城東園的名頭,想到這地契居然在蓮華宮主手中,不禁更加疑心魔門勢力早已滲透皇室。聽他詢問自己,倒是一愣:“我獨愿天下太平罷了?!?/br> 晏輕游搖頭笑道:“仙君果然是仙君,時時刻刻都不忘心懷天下蒼生。晏某自私,現下心愿便是能與仙君結為伴侶?!毖粤T,只見他大手一揮,卻是在燈籠上寫下一句yin語。 愿同仙君的嫩xue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旁人瞧不見,江秋冥卻是瞧了個分明,想這yin語不知要在銀杏樹頂掛上多少年歲,仙君滿面通紅地正想去搶奪。晏輕游卻是搶先一步,緩提真氣飛縱而上,片刻便將那燈籠掛在了樹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