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平起平坐
俆長祿的贖金送來了。但只送了五百。俆長祿的原話是家道艱難,拿不出一千,只贖兒子,小妾便送與蠻菩薩了。 孟梁罵了一句,說:“我要別人的小老婆做什么?爺要是真想成家,娶個黃花大閨女不好么?!?/br> “大哥,那這女人……” “一并送回去?!泵狭赫f,“我就當做善事了。記得告訴他,他女人在咱們這有女人伺候,沒人碰過她一指頭?!?/br> 孟梁加了這句是知道一般女人進了匪窩便保不住身子,怕俆長祿心有芥蒂,苛待傅蘭。 底下人領了命剛要去做事,外頭突然來人通報。放哨的小孩說看見了一小隊當兵的,正往寨子這來。 孟梁登時警鈴大作,站起來從腰間抽出那把仿勃朗寧,說:“我去看看,叫兄弟們抄家伙?!?/br> 來人正是欒豫行。說來也神奇,那天吃了一罐黃桃罐頭后欒豫行的病隔天竟真的好了大半。又休養了兩天便徹底好了。于是便在今天領著人帶著禮親自登門拜訪孟梁。 寨門外,欒豫行意氣風發:“孟大當家!萬別誤會!那日分別之后大當家英姿欒某念念不忘,今日是特來拜訪,并無他意。只帶了個十人的小隊,也是為了方便抬東西才帶來的?!?/br> 孟梁站在高處俯視著欒豫行,嫌惡的“嘖”了一聲。 “狗皮膏藥?!泵狭赫f。 “孟大當家!”欒豫行又說話了,“把客人晾在門外可不是主人家應有的做派?!?/br> 欒豫行在學孟梁說話,全為報當日老馬飯館的仇。孟梁罵了一句,說:“放這狗籃子進來,我看他跟我搞什么幺蛾子?!薄?】 欒豫行邁著四方步氣定神閑地走進匪窩。 三大箱東西被放在了地上。欒豫行指揮著小兵們挨個打開,說:“孟大當家這應有盡有,東北軍勢單力薄,更拿不出太好的東西贈與孟大當家,只是聊表心意,還請孟大當家收下?!?/br> 欒豫行送來了一箱棉衣,一箱軍用罐頭,還有一箱紗布和藥物。萬事通掃了一眼,附在孟梁耳邊說有阿莫西林,阿司匹林和安非他命。 孟梁問什么這個林那個命,都是什么東西? 萬事通窘迫地看了欒豫行一眼,欒豫行便把話接過去。 “都是救人性命的好藥?!睓柙バ姓f,“孟大當家手下個個神勇,只是刀槍無眼,想來受傷也是在所難免。這些消炎藥和鎮定藥是抗聯軍那都稀缺的好東西。大當家可省著些用?!?/br> 欒豫行沒說謊話,萬事通點了點頭,意思是欒豫行沒糊弄孟梁。 “欒長官太客氣了,孟某人哪里擔當得起?!泵狭赫f。 “大當家不請我們坐坐?”欒豫行蹬鼻子上臉。 孟梁皮笑rou不笑:“弟兄們,給各位軍爺們看座?!?/br> 萬事通圓滑得很,立刻接話:“大哥,那我們坐哪?” “不懂事的東西,”孟梁指桑罵槐,“自然是軍爺們的身后站著去?!?/br> 于是欒豫行一行人落座后,每個人的身后都站了個端著槍的土匪。吳樺林如坐針氈,一分鐘內看了欒豫行十二次。 倒是欒豫行身體好了,腦袋也跟著靈光了,不急不躁地坐在那,拉家常一樣先夸了一圈孟梁的寨子。 “要大當家舍下這樣的家業歸順我黨,是我也有些舍不得?!睓柙バ姓f。 屋里的弟兄們聽欒豫行這樣說面面相覷起來,屋子里響起了細碎的嘀咕聲。 孟梁咬著牙陪笑:“上次分別時欒長官吐得昏天黑地,鄙人這幾日甚是掛心,如今見欒營長精神煥發,口齒伶俐,真是欣慰?!?/br> 欒豫行擺擺手,“上次拖著病體約見大當家是我考慮不周。幸而分別了這幾日,也給了我為大當家爭取職位和軍銜的機會。團長說了,只要大當家愿意被招安,您一上任就是連長,授予上尉軍銜。不消兩年,大當家便能與我平起平坐……” 坐在一旁久未出聲的焦贊大笑起來。 焦贊:“欒豫行,你以為我們大當家如今就不是和你平起平坐嗎?” 此話一出未免叫人動怒,欒豫行隱隱攥緊了拳,調整了幾秒也沒說出話來。 “哎,”孟梁擺了擺手,“哥哥別亂講話。咱們是黑人家是白。咱們干的是打砸搶燒的生意,人家……做的是……” 孟梁說到這故意裝出疑惑的表情來,說:“欒長官,東北軍現在在這邊究竟是做什么的???怎么也不見你們打鬼子呢?” 小吳終于忍不住摔了手里的茶杯。這聲脆響像是給了信號,兩伙人立刻都掏出了槍,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劍拔弩張。 還是欒豫行先說了話:“這是做什么?手底下人不小心,摔壞了大當家一個茶杯,哪里值得掏槍呢。大當家若是心疼這茶杯,欒某照價賠償就是?!?/br> 孟梁做了個手勢示意弟兄們把槍收起來。 “欒長官說笑了,茶杯而已,我們霧林山還不至于負擔不起。我們這起子粗人原是打打殺殺地慣了,欒營長受驚了?!?/br> “大當家,”欒豫行微微嘆了口氣,“我是真的欣賞大當家的機敏聰慧,也喜歡這寨子里的弟兄們。來招安也真真切切是為了各位好。我黨最重民族民權民生。如今世道艱難,十室九空,就連地主鄉紳都沒有太多油水可撈,哪里比得上進部隊吃軍糧呢。而且…”欒豫行環視一周,臉上帶了笑,“這么多兄弟聚在這霧林山,連討老婆都是問題,若是入了編,都不說村野女子,就是文工團的女兵都有相識的機……” “欒長官,”孟梁冷下臉來,“文工團知道你在拿她們做誘餌開條件嗎?” 欒豫行聽孟梁這樣說也深覺不妥,面露愧色。還不待狡辯便又聽孟梁說:“能做女兵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子,她們做后勤保后方,功勞不比男兵少,竟還要被你拿來開這樣的玩笑嗎?” 欒豫行聽了這話臉上更是燒起來,忙說:“是欒某一時口不擇言,這話確實不對,謝大當家提醒?!?/br> 欒豫行此次前來原是躊躇滿志要報當日在孟梁面前出丑的仇,沒想到一時失言竟又被孟梁拿話洗涮一番,占了下風,心里堵得很。又想著這已經是第二次見孟梁了,再無功而返實在不能復命,只好硬著頭皮說下去。 欒豫行:“孟大當家如此尊重愛惜女性,實在讓欒某敬佩。既如此,欒某怎么聽說前幾日深夜,大當家綁了徐家村俆長祿的妾上了山。她雖只是別人的妾,也算良家女子……” “好,”孟梁打斷了欒豫行的話,“欒長官都開口了,沒有不給這個面子的道理。焦贊,逐雁,五子,二羅,你們現在就把俆長祿的兒子女人好生送回去??烊タ旎?,別耽誤了晚上我招待軍爺們的宴席?!?/br> 孟梁本就要送這兩個rou票下山,因為欒豫行不請自來才耽擱了,這會兒正好做個順水人情送給他們東北軍。 這邊吳樺林一聽還要在這吃飯,驚得要去扯欒豫行的袖子。欒豫行正愁沒找到和孟梁單獨說話的機會,聽孟梁留他吃飯也不顧上擔心孟梁灌他酒的事,即刻應下了。 吳樺林聽了只想再摔一個杯。 【1】:狗籃子,東北臟話,大概就是說這個人是小人的意思?!盎@”在這里讀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