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別哭……”蘇延年松開他，嗓子沙啞地道：“是我錯了?！?/br>
    溫歡淚眼模糊地扭頭瞅蘇延年下身，還什么都沒看到呢，眼睛就被捂住了。

    他茫然地眨眨眼，淚水洇濕蘇延年掌心。

    “別看?！?/br>
    就算不看他也大概猜到蘇延年那啥了，溫歡六神無主，視線陷入黑暗，他緊張地抿了抿唇，兩人貼得近，聽到蘇延年粗重的呼吸，溫歡下意識捂住下身，害羞又恐懼。

    “我去廁所，你回家吧?！?/br>
    蘇延年輕聲說了句，不著痕跡地起身抽離，溫歡驟然恢復光明，也不敢看蘇延年了，打開門就跑了出去。

    直面男人的欲望，溫歡害怕但疑惑居多，那玩意真會有反應的嗎？

    溫歡對于性方面的知識除了生理課上學到的，多少也有從影視作品跟書籍里看過一些描述，知道男人會有那方面的需求，他以為這些都是長大了才會有。

    十六歲算大了嗎？

    溫歡心里五味雜陳，他的那啥就從沒勃起過，為什么蘇延年就可以了？

    蘇延年要知道他是個男的，想必會瘋了吧？

    溫歡更不敢暴露真相，難過地想，為什么他不能當正常的男生呢？他為什么要答應跟蘇延年交往??！

    溫歡苦惱了幾天不敢找蘇延年，再次見面也當無事發生，可內疚在心里發酵，每當蘇延年不小心碰到他，他總是不自覺地撇開身。

    溫歡不是沒看到蘇延年暗淡受傷的神情，他覺得自己很過分，他貪戀蘇延年給他的溫暖，卻不能給予蘇延年想要的。

    春季夜里風涼，路邊栽種的紫葉李正處花期，白粉嬌嫩的花瓣隨風浮動，簌簌掉落，如雪花翻飛。

    蘇延年每晚自習后都會送他回家，為了能多待在一起說會話，他們經常走這條小道，到學校附近的美食區吃夜宵再回家。

    蘇延年不多言，一條花道走到頭，他替溫歡捻開身上粘到的花瓣，溫歡下意識躲他。

    他躲蘇延年的次數多了，蘇延年也有點受不了，有什么事是喜歡的人在跟前，知道對方也喜歡自己，卻連碰都不能碰的。

    “你別怕我好不好？上次的事是我錯了，我以后不會再這樣亂來了?！?/br>
    蘇延年難得低聲下氣的，溫歡一時不知說什么。

    “我知道我那樣不好?！碧K延年俊俏的臉隱在陰暗處，聲音低沉：“你怕我也是情理之中，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控制不住自己?！?/br>
    溫歡看不得蘇延年氣餒的樣子，他期望他喜歡的人，永遠意氣風發的。

    溫歡主動攬住蘇延年的手臂，頭貼著他肩膀：“你不要這樣說話嘛，我都不習慣，之前是有點嚇到了……但我不討厭你的?！?/br>
    “真的？”

    “當然啦，我還怕你討厭我?！睖貧g撇撇嘴，要是知道他是男的，蘇延年肯定會討厭他吧……

    溫歡低著頭，聲音發黏地道：“蘇延年，我很喜歡你?！?/br>
    蘇延年面色微紅，他抬手捏了捏溫歡的臉，呵斥道：“別撒嬌?！?/br>
    “我才沒有撒嬌呢?！?/br>
    蘇延年輕笑：“這還沒有?！?/br>
    “就沒有，我是在哄你開心?！?/br>
    “哦?！碧K延年不自在地扭開頭，問他：“肚子餓不餓？”

    溫歡看到不遠處有甜品店，挽著蘇延年的臂膀說要去吃冰激凌。

    “這時候吃冰？你也不怕來大姨媽的時候肚子痛?！碧K延年損了句。

    “……就是想吃?！?/br>
    溫歡尷尬地笑，他不會來大姨媽啊，這或許是當男孩子的好處之一。

    甜品店招牌閃爍著四個大字「隱秘初戀」，溫歡感覺有點戳中他的心事，他的初戀可不就是隱藏著秘密的。

    這家甜品店裝修簡約時尚，人不多，櫥柜里有擺放點心，最里間還有吧臺，每處座位都有隔墻擋開，能給予客人相對安靜的空間。

    客人也大都是成雙結伴的，溫歡跟蘇延年走進來，稍微有些忐忑，點單的時候店員還問他們是不是情侶，是的話有七折優惠。

    溫歡見蘇延年冷著臉不說話，主動點頭說是。

    等店員走了，溫歡見蘇延年嘴角勾著，忍不住伸腳在桌子底下輕踹蘇延年，嘟囔道：“你怎么這么壞啊?！?/br>
    蘇延年挑眉反問他：“讓你承認很委屈了？”

    溫歡抿著嘴撇開頭，不想理蘇延年了，目光對上懸掛在墻壁的屏幕，他就抬頭看電視，里頭的演員騎著馬，在大漠里疾走，漫天黃土荒涼到唯余馬蹄聲，黑色斗篷露出的臂膀線條剛勁漂亮，牽著馬繩的手在勒馬時爆出手背青筋，驟然冒出一堆人喊打喊殺，場面頓時劍拔弩張，演員抬頭，帽檐下的眼睛寒氣逼人，劍眉星目不過如此，這演員儀態身姿漂亮，行云流水的打戲格外養眼，溫歡不禁看得入迷。

    他認得這個演員，叫周子傾，女同學們經常提起他，他還記得初中時，這影帝宣布息影，好多女同學哭喪著臉，說可惜，再到這影帝宣布婚姻，更是在網上掀起軒然大波，影帝結婚對象不僅是個男人，還是個在外人看來跟他積怨頗深的人。

    溫歡不用特意去了解，聽班上的女生吧啦就夠讓他驚奇了。

    影帝早期是組合出道的，組合叫GIVEME5，他對象跟他同個組合，叫徐文煜。

    溫歡不關注娛樂圈，也沒趕上這組合很火的時候，只知道在他很小的時候這個組合就解散了，先是組合里的人氣擔當周子傾在網上承認有喜歡的男生后退出GIVEME5，半年后又爆出驚世駭俗的緋聞，周子傾囚禁性侵徐文煜。

    當時的報道到現在都可以搜索到，后來好像以情侶分手鬧糾紛結案，可信的人不多，據說當時各類社交平臺撕得腥風血雨，周子傾在牢里自殺后銷聲匿跡，緊接著GIVEME5也解散。

    再四年后周子傾又以另類的方式復出，不到三年就拿到了影帝，誰能想到一個丑聞纏身的人，最后竟成了享譽世界的天王巨星，而那個害他身敗名裂的男人，最后還成為了他伴侶。

    這樣奇特的明星，就算息影退圈了，也讓好多人念念不忘，不僅是因為他的經歷，他的影視作品，也是拍得當真好。

    溫歡看得認真，店員端甜品上來，眼睛都舍不得挪的，邊挖著雪糕眼睛還盯著電視屏幕，蘇延年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看這么認真?！?/br>
    “帥啊?！睖貧g贊嘆：“你看他那刀舞的，我想學?！?/br>
    蘇延年道：“影視劇里的武打動作都是經過剪輯處理，現實生活中用處不大，你還能隨身帶把刀不成？”

    溫歡沖蘇延年做鬼臉：“學著玩啊?！?/br>
    “玩？有那個時間不如多做套題，我之前給你劃的題弄懂沒有？”

    溫歡：“……”

    說起來，別人談戀愛都怕成績下降，他談戀愛反而被逼著學習，開學第一次月考成績不降反升，他全校排名向來一百多名，這次愣是考了五十二。

    造成這樣，還是他施行分手大計之一，不許蘇延年玩游戲，理由是他們是學生，要好好學習，結果蘇延年還真把游戲機、游戲卡帶打包送人，電腦里的游戲也刪得干凈，溫歡看傻了，蘇延年行動力驚人，從那以后連溫歡都沒得游戲玩了，兩人在一起，反而是蘇延年督促他學習。

    溫歡欲哭無淚，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蘇延年脾氣差，教人學習沒什么耐心，算是他見識過最兇的“家教老師”。

    “我才做到一半……”

    “什么？兩天時間你才做一半？”

    “你劃的題比老師留的作業還多，幾個科目加起來都有兩百多道題……我做不過來?！?/br>
    蘇延年訓他：“你能不能用點心在學習上？”

    溫歡險些吐血，撇過頭不想理他。

    “以后還想不想上同個大學了?！?/br>
    溫歡委屈地抿嘴，低頭戳著杯中的雪糕，紅色的草莓果醬被攪和，看著紅白相間的雪糕，溫歡道：“我想啊……沒你聰明我有什么辦法，就不能慢慢來嗎？”

    “就因為笨，才要比別人更努力?！?/br>
    溫歡噘嘴：“我知道了，蘇老師?！?/br>
    聽他調侃自己，蘇延年用湯匙敲了敲溫歡面前的雪糕杯：“吃就好好吃，都要融了?！?/br>
    溫歡邊挖雪糕吃邊抬頭看電視，總之就不看蘇延年。

    他心里委屈，怨蘇延年的霸道，也怨這糟糕的處境，他想跟蘇延年在一起，可他們這樣交往很不正常吧？

    蘇延年能接受他是男生嗎？

    溫歡看著電視機里的明星，這影帝的戀人也是男人，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都勇于面對，最后取得成功了，他也可以嗎？

    “蘇延年，你怎么看待同性戀??？”

    溫歡忽然這么問他，蘇延年愣了愣，他順著溫歡的目光看了眼電視，收回視線淡聲道：“能怎么看？別人的性取向跟我無關?！?/br>
    “要是跟你有關呢？”

    “你指得什么？”

    溫歡緊張地問：“比如，有個男生喜歡你……”

    蘇延年蹙眉，少年人五官還沒徹底長開，但眼底的狠厲令人驚心，似想到不愉快的事，蘇延年語氣不太動聽地道：“只要不煩我，一切好說，要是非纏著我，我會讓他付出代價?！?/br>
    溫歡心間一顫，想到學姐說的之前對蘇延年圖謀不軌的長輩下面那根被廢的事，身體抖了抖，聲音更小了：“……你就不能試著喜歡別人嗎？”

    “你什么意思？”蘇延年冷眼看他：“我跟你交往，你讓我試著去喜歡別人？”

    溫歡咬咬牙，鼓起勇氣道：“……我是男的呢？”

    蘇延年抬手揉了揉眉心，片刻后問了個溫歡無法回答的問題：“好，就算你一直當自己是個男的，那你能不能為了我，選擇當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