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鄭嶼愣了愣：“你說什么？”

    “為了抓這些人，廢了很多心思吧?！敝茭Q忍不住輕笑，“我從你的兜里找到了一部衛星電話，正常人手里應該不會有這種東西吧。警察？臥底？”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彼岩环N味道奇怪的液體潑灑在地面上，接著說，“我只是做我認為正確的事。電話我留在了你們的窩點，你也不用指望有人會通過這個找到什么線索?！?/br>
    鄭嶼認得那個味道，不出意外的話，那是一種可以完全清理掉血跡的有機溶液，不知道這個年輕人通過什么方法，竟然可以弄來這么多。

    從周鶴話音落下，他就再也沒有出過一聲，只是默默用刷子清理地板，把上面的血跡一處不落，全部拖干凈。

    等到地面的液體風干之后，他才站起身，撐著拖把打量著鄭嶼。

    “我不想殺你?！彼f，“在我認為殺你是正確的之前?！?/br>
    說完，他就離開了地下室。

    鄭嶼拿他無可奈何，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地下室的門關上。

    地下室又恢復一片寂靜，只有頭頂上那盞破舊的燈，散發著幽幽黃光。

    大飛的尸體就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雖然被裝在冰柜里，但人的想象力是可怕的，黑暗的環境加上被折磨到疲憊的精神，很難保證他不會去想些什么。

    寂靜之中，冰柜里好像有動靜。

    鄭嶼吞了吞口水，閉上眼睛，眼前卻突然浮現了大飛驚恐的臉，凍在冰柜里死不瞑目。

    他猛地驚醒，往冰柜的方向望去，昏暗中那里好像滲出了血跡，鄭嶼搖了搖頭，那血跡便消失不見，好像從未出現過。

    他松了口氣，但是很快又皺起眉，抿了抿嘴唇。

    接下來…該怎么辦？

    ……

    24小時便利店門口。

    門自動打開，宋麗和張樂營大步流星走了進去。

    專案組的分工很明確，他們兩個負責外勤，排查窩點附近的攝像頭，試圖找到一點兇手的行蹤，畢竟不管兇手再怎么謹慎，也不可能躲過所有的監控設備。剩下的人負責排查和死者相關的那些人，從家人到仇人，看看能不能發現什么共通點。

    這是一項極具復雜繁瑣的任務，但好在，他們還真的查出來了些什么。

    宋麗和張樂營在一些監控中發現了兇手的身影，并且通過推理和觀察，一路追到了這片區域。

    這是案情的一大進步。

    他們來到柜臺前，亮出警官證：“警察，我們需要調一下門口的監控錄像，請問你有辦法嗎？”

    收銀員一時沒反應過來，仔細看了眼警官證之后，眼神變得有些奇怪：“我需要給老板打個電話確定一下，可以嗎？”

    得到準許之后，小女生就拿起座機，和老板嘀嘀咕咕講電話去了。

    宋麗看了看表，剛好七點整。

    這時，一個聲音從兩人的身后傳來。

    “您好？”

    二人回過頭去，發現這便利店里，竟然還有另一個人在。

    那是一個戴白色棒球帽的男生，穿著一件印花的T恤，中短褲，一雙白色的板鞋，看上去干凈又大方。

    他的手里拎著兩個黑色的塑料袋，其中一個裝滿了蔬菜，另一個遮蓋得很嚴，看不到里面裝了什么。

    “請問…這里是發生了什么嗎？”他問。

    宋麗打量了他一番，還沒等開口，張樂營便搶先說道：“你是這附近的大學生吧，沒什么事，只是例行公事，稍微問一下情況罷了?！?/br>
    男生的視線一面對他，就忍不住驚訝道：“??！我見過你，你是電視上報道的那個警察局局長吧，好厲害啊…居然真的見到真人了，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呃……”張樂營一時語塞。

    宋麗冷冷接道：“抱歉，現在是公事公辦，禁止玩鬧?！?/br>
    “好吧?！蹦猩鷿M臉失落，但很快又重新振作起來，“也沒事，不過你們既然到這兒來…那果然是和之前那個分尸案有關系吧？難道兇手就在這附近嗎？”

    “這和你有什么關…唔唔?！彼嘻惖脑捳f了一半，就被張樂營捂住了嘴巴，張樂營從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張名片，笑著遞給眼前的這名學生，說，“這件事你可不要傳出去啊，我們確實是來查案的，這是我的名片，你和你的同學有什么線索，可以聯系我?！?/br>
    男生愉快地接過名片，小心翼翼裝進兜里。

    “好，有什么線索一定聯系你?！?/br>
    話說到這里，就沒什么可接的了，于是張樂營的視線也晃了晃，在看到男生手里的袋子時，點點頭笑了：“自己做飯??？”

    男生靦腆地答應，模樣看上去乖巧極了。

    這時，收銀員已經掛斷了電話，正揮揮手招兩個人過去。

    張樂營舉了舉手，示意自己聽到了，就打算和宋麗一起往回走，但是剛轉過身，就被身后的男生叫住了。

    “警察先生?！?/br>
    他們回過頭。

    “這個案子實在是太可怕了，沒有想到兇手居然是我們這里的人?！敝茭Q站在門口，彎著眉毛，瞇起眼沖著兩個人笑，眼睛下方勾勒出一道淺淺的臥蠶。

    他眼里滿是崇拜，還參雜著一切其他的東西，男生抬起手，理了理耳邊被風吹起的發絲。

    “你們可一定要抓到兇手啊?！?/br>
    張樂營點頭算是回應，打算就此分離，周鶴也轉過身，眼前的大門應聲打開。突然，一直沉默的宋麗開口出了聲。

    “你的袋子，漏了?！?/br>
    周鶴的身影頓了頓。

    遮擋嚴密的黑色塑料袋中，正在從底部往外滲出殷紅的液體，一滴，一滴，沿著塑料袋的縫隙滴落在地上，綻開幾朵鮮艷的花。

    他背對著兩個人，眼神藏在帽檐的陰影下，隱隱露出寒光。

    一秒…兩秒…三秒…

    一時間，氣氛僵住了。三個人都沒有動，只有那個黑色的塑料袋里，還在往外不停滴落著血水。

    四秒…五秒…六秒…

    張樂營的手已經扶在了手銬上。

    七秒…八秒…九秒…

    到第十秒的時候，周鶴終于收起眼中的寒芒，瞇起眼笑著轉過身，當著兩人的面打開塑料袋。

    “阿Sir，誤會了，我晚餐買了牛rou?！?/br>
    正如他所說，袋子里面靜靜躺著一塊生牛rou。不知是因為袋子質量太差，還是不小心蹭到了哪里，化開的血水順著袋子底部全漏了出來。

    誤會解開之后，周鶴就離開了便利店。

    張樂營松了口氣，手也從褲兜里拿了出來，拍拍宋麗的肩膀，示意她跟自己走。他們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再這樣下去，這個街區今天就排查不完了。

    但是宋麗并沒有轉身，只是盯著周鶴離開的方向，死死擰著眉頭。

    “我覺得這個小子…不太對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