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地下室
三 鄭嶼又一次在地下室里醒來,手臂上掛著吊瓶,旁邊還橫七豎八扔了幾支空了的針管。更令人感到恐懼的是,他在身邊,還躺著一位被砍斷雙臂的男人。 那個人,正是專案組費盡心思都沒有找到的大飛。 是死是活,不知道,但他可以確定的是,他還活著。 地下室里的空氣不流通,狹小的房間被腥臭味填滿,熏得他頭昏腦漲,完全集中不了神志。氧氣的存在無跡可尋,他只能從滔天的臭氣中尋找那么一絲稀薄的氧氣,來維持自身的生命。 在哪兒......這是哪兒….... 他想不起之前發生了什么,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來的這里,一片昏沉之中,他勉強記起了更早之前的一些事。 他是一名正在執行臥底任務的警察。 義勝會的臥底任務正執行了一半,上頭就快要掌握他們的把柄,配合著自己里應外合,定能將他們打個措手不及。 但是,這一切計劃都在今天被打破。 鄭嶼拼命想要打起精神,打量周邊的環境以確定自己的位置,但無論他意志力有多么強大,殘留在體內的鎮定劑都還沒有退去。他動了動手,手腕在身后被綁得很緊,身上也被粗糙的麻布繩勒得發痛,汗水黏糊糊地粘在臉上,就如同衣服粘在身上一樣難受。 他能提前醒來,已經算是個奇跡,但是這個奇跡并沒有持續多久。 很快,他就再次陷入無盡的昏迷之中。 …… H大學。 已是深夜,校園里早已沒有什么活動的學生,男生關上實驗室的燈,抖抖手里的鑰匙,鎖上了大門。 夜晚的學校很是靜謐,只有幾個宿舍里的燈星星點點地亮著。路燈忽明忽暗,伴隨著滋滋的電流聲。 他撥了撥自己耳邊的頭發,一步一步向外走,光線或明或暗,掃過那張棱角分明的臉 金絲邊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突出的眉骨顯得眼窩有些深,一點唇珠綴在輕抿的薄唇上,整個面容給人干凈舒適的感覺。他的五官周正,長相不算很完美,卻很是耐看,特別是那雙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眸,漆黑的瞳孔寧靜深邃,眼眶下面掛著一點淡淡的烏青,讓他身上多了一股沉靜的味道。燈光下的頭發烏黑健康,梳著普通的三七分,發尾卷翹起柔軟自然的弧度。 該柔和的地方柔和,該硬朗的地方又很硬朗,剛柔并濟,哪點都不突兀,反倒形成一種獨特的、渾然一體的美感。 人的氣質無法被復制,當白大褂穿在他身上的時候,就更襯得他有一種學者的魅力。 男生名叫周鶴。 他是H大學的一名學生,也是該學校的學生會會長,化學系高材生,上天的寵兒,所在的研究小組幾乎包攬了全市全省上下各個化學比賽的冠軍,為學校帶來了無盡的榮譽,也讓他成為了校里校外的名人。 讀書好體育強,生活極度自律,熱愛健身,這樣的人走到哪里,都是備受矚目的焦點。 在所有人的眼里,他擁有無限的風光和無盡的未來。 之前那個替新生貼報紙的男生,便是他本人。 此時此刻,他剛從學校特批給他的實驗室里走出來,雙手插在兜里,悠閑抬起頭凝視著頭頂的月亮。 澄澈的月光落在他的眼中,涼風捎著濕濕的水汽,拂起了他柔軟的頭發。 腳尖向后一撥,周鶴跨上單車,在靜謐的夜晚獨自向郊外騎去。 令其他人不解的是,這男生似乎并沒有身為焦點的自覺,除卻實驗之外,他好像對其他事情一概不感興趣。 沒有轟轟烈烈,沒有揮灑熱血,沒有你儂我儂。 每天就只能看見游走在教室,實驗室,和回家的路上。 就算偶爾答應了別人聚餐的請求,也許是紳士的坐在那里聽別人講,自己一言不發,散發著一種格格不入的氣質,好像被強行帶入凡塵的仙子。 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什么人敢再邀請他。 一個小時之后,周鶴回到了他郊區的家。 他不是不受歡迎,相反,他是太受歡迎了。 曾經為了方便,他也住過學校附近的單身公寓,但是最近,總會有女生在公寓附近等他,無奈之下,他只好搬去了郊區的房子。 萬幸,離學校并不是特別遠。 周鶴打開家門,像往常一樣換鞋,打開電視,調去深夜電影頻道,電視機里播放著維克多·薩爾瓦導演的作品,。 他給自己隨便做了點吃的,便端著碗坐在了電視機前。 窗外滴起了雨。 很快,雨滴連綿不斷地敲打東邊那扇半開的窗戶,涼風從窗口涌進,撫過泛著汗的脖子,直往領子深處灌,玻璃上的水珠蜿蜒匯成股,沒落在窗頭融進夜色之中。 一切看著似乎是那么的平和。 電視機里昏光閃爍,傳出幾句模糊不清的臺詞。忽然之間,夾雜在雨聲和電流聲中,傳出幾聲rou體碰撞異物的響動。 周鶴本來想當作沒有聽見,但很快,動靜越來越大,碰撞聲伴隨著嗚嗚的人聲,腳下的地板都開始震動。 他嘖了一聲,重重放下手中的碗,俯身掀開地毯,摸到一個隱秘的暗環,向上一提,便打開了通往地下室的暗門。 光芒瞬間入侵了黑暗。 周鶴面無表情的走下去,無視撲面而來的腥臭,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向下走。 直到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面容清秀的男人。 他永遠都記著當時鄭嶼的眼神。 這個男人看上去比他還要年輕,膠帶封住了他的嘴巴,明明已經很久沒見過光,身上也滿是令人厭惡的污垢和被粗糙繩子勒出來的傷痕,卻依然有著一雙在黑夜中浸透過,仍清澈透明的眼睛。 即便是已經被關了數天,那雙眼神是如此的堅定,在黑暗中唯一的光芒下熠熠生輝,毫不避讓,毫不退縮的注視著眼前的人。就好像無論發生什么,都無法污染他心中堅守的那塊信仰的綠洲。 讓人忍不住…... 忍不住想要毀了他。 鄭嶼瞇了瞇眼睛,適應著眼前突如其來的光線。此時的他完全不知道周鶴心中所想,求生的本能讓他的大腦飛速轉動。 他想問你是誰,想看清眼前這個人的模樣,想掙扎開繩子逃出這里,但最后都是徒勞。他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那個人踩著硬底的皮鞋,鞋跟和地板接觸發出清脆的響聲,緩緩走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