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H市。

    幾天之后，不同地區的居民又發現了兩只新的殘肢。經過研究，兩對殘肢為同一手法解剖而下，并且新的手臂上，也有一塊表皮被完整削去。

    專案組猜測，這層表皮上應該刻有能明顯證明受害者身份的東西，譬如紋身。兇手為了阻礙破案，才將這層表皮單獨割下，以達到拖延警方破案的目的。

    這絕對是有預謀的作案，其心思之縝密，令人脊背發涼。

    時至今日，距離“619·無名氏殘肢案”，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周。

    專案組在上頭和輿論的壓力下，不得不再一次加大調查力度，張樂營更是因為此事整整三天都沒有睡覺。又過一天，通過整組人24小時不斷地層層排查，案情終于有了飛躍性的進展。

    他們基本確定了兩名受害人的身份。

    “蛇彪，男，四十二歲，S市人?！睂０附M的女組長宋麗目光鋒利，抬手用力敲了敲身側的白板，“十年前來到H市，疑似黑幫義勝會手下的成員，是目前掌管販毒的主要嫌疑犯。但義勝會做事向來隱秘，我們無法掌控他們販毒的具體證據，因此也無法逮捕蛇彪，系統里也沒有收錄他的信息?！?/br>
    “大飛，男，三十五歲，H市本地人，和蛇彪一樣是義勝會的成員，沒有案底，但是販毒團伙的重要成員，一直未被抓獲?！?/br>
    “經推斷，兇手用鋸子趁兩個人活著的時候，割下了他們的手臂，并削去上面的紋身，目前并沒有任何跡象表明這兩個人已經死了，當然…”

    話音還未落下，門口便響起敲門聲。

    張樂營推開門進來，眼下帶著濃重的黑眼圈。

    這兩天他要應付上面的問責，接受記者的采訪，面對公眾的質疑，還時時刻刻掛念著案子的進展，已經很疲憊了。

    他向專案組的成員們點點頭，隨后問宋麗：“有什么進展嗎？”

    宋麗抱著臂，瞥了眼白板上的兩張照片。

    張樂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哪想到這一看，頓時大驚。

    “這……這……壞了！”

    他慌慌張張地去摸兜里的手機，又好像想起來什么，邁開步子就要奪門而出。

    剛走出門兩三步，張樂營突然又折回來，扒著門框急喊了句：“趕快聯系特警隊！”

    辦公室里的人都懵了，他們不知道為什么張總局長會突然這么慌亂，只有宋麗什么也不問，二話不說拿起桌子上的座機，按下內部號碼。

    張樂營飛奔一樣跑回辦公室，打開抽屜胡亂翻找，從滿堆文件中摸出個衛星電話，顫抖著手指一鍵撥號。

    電話那頭響起接通的聲音。

    “丟你老母，搞咩（什么）啊，小鄭！快Q啲（點）接電話！”

    平日里穩重的張樂營，此時此刻滿頭都是汗，一著急急出了本地口音，形象也不顧，頂著總局長的名頭罵起了臟話。

    但不管他怎么罵，電話那頭，始終無人接聽。

    余暉逐漸暗沉，橙色的光緩緩消散在云后，復古的鈴聲在月光下響起，澄澈干凈的光芒透過窗戶，灑向城西某一間屋子里。

    那鈴聲越來越響。

    房間之中，一部黑色的老式電話亮起了夜光屏，上面的電話號碼被做了加密的處理，看不出是誰打來的。

    鈴聲好像越來越急切，卻始終沒有人拿起它接聽，閃爍的綠光在黑夜里律動跳躍，映出了一張毫無血色的死人臉。

    ……

    一個小時之后，警方趕到了城西的一處老舊的出租屋內。

    凌晨十二點，出租屋的門被特警隊一腳踹開，特警們持槍而入，頓時，一股腥氣撲面而來，夾在令人作嘔的腐味里，引得人直犯惡心。

    同行的張樂營敏銳意識到什么，大喊一聲：“都別動??！”

    剎那間，屋里的人全部有序停頓下來，雕塑一般一動也不敢動。

    張樂營一手持槍，一手摸索到了墻邊的開關。

    啪。

    燈光亮了起來，所有人瞇了瞇眼睛，等適應了光線他們才看到，一樓客廳的中央，坐著一個人。

    那人靠在桌子上，后腦勺已經炸開了花，星點血液混合白花花的腦漿濺在身后，已經死得不能再透了。

    桌上散落著一堆針頭和毒品，男人的嘴里含著一把手槍，手臂仍保持著生前舉槍的姿勢，就這么詭異地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宋麗看著他，眼神有些復雜。

    沒想到一直以來都想要抓獲的毒販，居然是以這樣一種方式落入了警察的手中。

    大家的視線不約而同，都集中在張樂營的身上。

    張樂營舉起顫抖的雙手，用力抹了把臉。

    “收隊，保護現場，給痕檢科的人打電話?！?/br>
    說完，他隨手點了名特警隊隊員：“你，跟著我上去看看，注意盡量不要破壞現場?！?/br>
    那名特警隊員提起槍點了點頭。

    這里是那群毒販們常聚的窩點，一棟二層的小洋樓，坐落在城西比較偏僻的地方。

    兩層樓里一共發現了三具尸體，一樓一具，二樓還有兩具縊死的，無一人生還。

    奇怪的是，除了各自的致命傷，這些人的身上還有各種各樣的傷痕，一號尸體在吞槍前朝著自己的大腿開了兩槍，胳膊上遍布針孔，居然還能看見折斷在里面的針頭；二號尸體生前將自己的皮膚抓得皮開rou綻，身上全是長達幾寸的傷口；三號則是不停地拿腦袋去撞擊旁邊的墻壁，撞得頭破血流，甚至隱隱能看見里面白色的顱骨。

    而二號三號的共同點是，他們都是拿床單擰成股，生生把自己勒死的。

    在場的所有證據都表明，他們三個人無一例外，全部是自殺身亡。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張樂營在房子里巡視了一圈，每個房子挨個排查，都沒有看到心中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松了口氣，但很快又提了起來。

    警局為什么知道這里是毒販的窩點，原因很簡單，在這個團伙里，有他們安插的臥底線人。

    為了逮捕到義勝會的幕后黑手，他們花了幾年的時間布這場局，為了防止警局里有內鬼，這件事情還瞞了局里幾乎所有人，只有張樂營和少部分值得信任的警官知道。

    剛剛他口中的小鄭，就是執行這次任務的警員。

    “張Sir?！?/br>
    現勘人員一聲呼喚，打斷了張樂營的思緒。他隨即注意到，那名現勘手中的證物袋里面，裝著一部黑色的衛星手機。

    張樂營愣住了，新的問題仿佛撥云見霧，又浮現出來。

    小鄭他，究竟去了哪里？

    和他一起失蹤，被砍斷手臂的蛇彪和大飛，現在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