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三明治和機票
一覺睡得時間太長,錯過了兩餐飯,陶谷幾乎是被餓醒的,靠著小朋友又給的一把糖果才又精神起來。 窗外的天仍是亮的,地理的差異讓參與其中的人像是玩了場穿越時空的游戲。但和去時心境很不一樣,現在明顯有種壓抑不住的喜悅。 想到剛在夢里反復出現的人,想到這長達七個月的兩地相隔即將結束。 以至于陶谷下飛機時腿都有點軟。 緊鄰南城的大都市給陶谷的第一感受是冷,冷風鉆進鼻腔,青年結結實實的打了幾個噴嚏才乖乖裹好圍巾。 取行李,買了杯熱豆漿和兩塊三明治,付款的時候才想起來沒開手機。 第一口熱豆漿還沒咽下,葉衾的電話就響了。 “好準時?!?/br> 葉衾那頭反應一秒,才道:“下飛機了?舍得開手機了?是你太不準時了好吧?!?/br> 陶谷吸了吸鼻子道:“剛剛忘了?!?/br> “我朋友還有二十分鐘到,他說他下午有事,可能沒空陪你吃飯,我讓他給你預定火鍋?” 陶谷:“啊,我還在機場?!?/br> 葉衾倒吸了口氣,“那那那你先叫車?我再和我朋友掰扯一會,你抓緊的!” 青年應了聲,吸了幾大口豆漿,戴好口罩和圍巾從座位上起身。 手機里又傳出少女的聲音,“還有,你管管你男朋友……” 陶谷不解:“什么?” “我懷疑他身上裝雷達了,要不怎么想起來問我你在哪兒?!?/br> 回國的日程只有林見和葉衾知道,后者還是靠著強大的第六感猜出來的。 “你告訴他了?” 葉衾:“怎么可能!你回國可是驚喜,要的就是一個驚的效果,我就說你可能睡著了?!?/br> 陶谷笑道:“他信嗎?” 葉衾語塞幾秒:“別管你小男朋友信不信啦,馬上都要見到了,況且你都下飛機了,自己和他聊好吧?!?/br> 說得很有道理。只是那句“小男朋友”讓陶谷有點耳熱。在國外這么久,即便在醫院的日子占大半,但也算見識了不少新事物,何況睡不著的時候還有互聯網。 陶谷偷摸著搜過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也長了很多知識。 知道“年下”,知道“耽美”,知道“攻受”,也知道了男性與男性間的親密時需要的東西,才明白當初宋雅拿的身體乳用途是什么。只是,宋雅是怎么知道的呢? 不懂。 但一想到小時候宋雅就會哄自己和他親嘴,陶谷又覺得沒什么好不懂的了。 好壞。 好想他。 —— 黑色羽絨服太短,肚子漏風,寒風中冷靜了快二十分鐘的人蹲在路邊。 口袋里的手機再此震動。陳瑞極其無語,索性劃拉了下直接外放,“姑奶奶,我真服了你啦?!?/br> 葉衾:“我是你爸爸,輩分別搞錯?!?/br> 陳瑞:“……” “我哥快到了,你精神點,準備好迎接行不?” 小伙嘆了口氣:“你十分鐘前也這么說的,你看我信不?咋迎接,給買束花?” 馬路對面還真有家花店,看著排場也挺大。 一輛出租車擋住視線,也打消了人腦子里閃過的一線荒唐想法。 “花?也不用這么隆重吧,你和我哥很熟?” 陳瑞:“不熟。和你也不熟?!?/br> 葉衾:“哎呀,都朋友說啥呢,我哥真快到了,給你說下特征別接錯人,紅圍巾,白羽絨服……” “戴口罩?” “嗯?” “接到了,掛了?!?/br> 少年摁掉手機,從路邊站起來,攏了攏衣服,招手,“陶谷?” 被喊到名字的人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大概是覺得這樣打招呼不夠正式,他拉著行李走過來,摘掉口罩,露出臉道:“你好你好,我是葉衾的哥哥,久等了吧?實在不好意思?!?/br> 清俊的長相,皮膚太白。 陳瑞點了下頭,“我幫你拿行李?” “沒事沒事,不重的,不麻煩你了?!?/br> 走在前的人搓了搓手,“我叫陳瑞,你叫我阿瑞就行……我朋友他們都這么叫,或者你看你習慣?!?/br> 陶谷:“好的?!?/br> 暫居的說是旅館,更像是棟小民宿。兩層樓,打掃的干凈,拎包入住的程度。但陳瑞還是按著當初葉衾的要求,給簡單介紹了遍。 “這片兒都是我家的,主棟在后面,有事可以隨時找我,找不著去主棟,我爸媽在?!?/br> 陶谷連連點頭。 少年看上去不知為什么有點著慌,手腳動作都很不自然,“那,我請你出去吃飯?火鍋中午可能吃不上了……”他壓根忘了定桌。 “沒事,我在機場買了吃的?!碧展忍绞?,從兩邊口袋里各掏出一個三明治,“就因為它還耽誤了會兒?!?/br> 他想讓人自然點,不知對方為什么更僵硬,盯著它三明治的表情很一言難盡。 “沒事的話,那我先收拾一下補覺了?”沉默幾分鐘后,陶谷又道。 陳瑞:“好,我就不打擾了?!?/br> 少年攏著外套消失在玄關,陶谷關上門也松了口氣。即便是在外面單獨生活了這么久,他果然還是不怎么擅長社交,嚇到人家了。 三明治的問題?還是拿三明治的自己? 陶谷心血來潮,握著三明治對著手機鏡頭拍了一張,細心把光線調暗,轉手發給宋雅。出租車上聯系的時候是早上八點多,現在宋雅應該在上課。 發完才又點大了看,覺得拍得太過潦草。他不愛自拍,上一回的自拍還是和母親在病床前的合照。 但那是發在朋友圈的,至于這張,只有宋雅能看。 這想法太幼稚。他放下手機,先去收整行李,大件的和母親的遺物都寄回了南城,他隨身攜帶的不過是幾件衣物,洗漱物品和……粉色的軟膏不知從哪處掉出來,陶谷有些臉熱。 胡亂壓回衣服底下,他決定先去洗澡。 衛生間相對來說空間狹小,但勝在有浴霸,暖氣留得住。關上水后陶谷人都快飄了,感冒這一周來鼻子難得通暢,渾身舒爽得套上絨睡衣,就想往床上倒。 但肚子還餓。 磨蹭到加熱完三明治,陶谷才注意到宋雅早在半小時前就回了消息。 ——[視頻通話] ——就吃這個。 四個字看得陶谷心驚了一下。 ——生病了? 這一句卻又溫柔起來,陶谷沒忍住低低笑了聲,動手打了排字。 TT:有點感冒 剛過去,幾乎是下一秒備注的抬頭就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陶谷趕忙又補充道。 TT:就只流鼻涕了 抬頭的文字消失,陶谷猜測是在刪掉重打,沒料到幾秒后撥來通語音電話。 “怎么生病的?”少年音色有點渾,很小聲卻不乏嚴厲,像是在走路。 陶谷不知道怎么說,開了免提,趴在桌上哼哼了聲。 宋雅:“說話?!?/br> “我也不知道,就這樣了?!彼⒅谏聊焕锪林男∪祟^像,忽然有點恍然,“你今天不上課嗎?” 原本將要繼續下去的問題被打斷,宋雅嗯了聲,而后道:“期末了,不上課?!?/br> 陶谷:“那你還在學校嗎?” 宋雅:“在,試還沒考完?!?/br> 陶谷松了口氣,去拿熱好的三明治,被燙的嘶了聲,熱太久了。 “現在才吃晚飯?” 少年的聲音又沉下去,陶谷覺得自己又要被教訓了,連忙補了一句,“晚上、晚上吃了的,沙拉不好吃,現在吃夜宵?!?/br> 他嗅了嗅三明治,這可比國外的沙拉好吃多了。初到的那一段時間,他一半精力用在生病,另一半就用在適應食物上,吃了不少苦頭。 宋雅也知道,“吃太飽睡不著?!?/br> “吃一點,就吃幾口?!奔俚?,陶谷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電話那頭笑了聲,“洗完澡了?” 陶谷應了聲。 宋雅:“吃完吹干頭發再睡?!?/br> 陶谷噎了下,下意識緊張兮兮的摸了摸頭。 無聲了吃了會兒,陶谷聽到人那邊背景音有點雜,像有人,“你在宿舍嗎?” “沒,在圖書館外面,吵嗎?我戴個耳機?!?/br> 圖書館外面,陶谷思索了兩秒,那頭的背景音果然淡了,與此同時,少年的鼻息聲大了不少。 陶谷:“怎么不進去?” “出來了?!彼窝诺?,“和你通電話?!?/br> 簡單的幾個字,少年冷淡的嗓音透過話筒,卻像是忽然擊中在他心上,酸酸的,“那你剛才是不是也出來了?”打視頻通話的時候。 宋雅“嗯”了聲。 更酸了。陶谷覺得三明治也沒那么好吃了。他現在就想去找他。 可是不行,陶谷吸了吸鼻子,“你這叫什么學習?!焙褪罴倌菚r候完全不一樣了,那時候即便他在一旁黏著,宋雅還能一心一意看電腦。 “嗯,那去學習了?!?/br> 陶谷:“不要?!?/br> 少年還是笑,“嗯,不去?!?/br> 陶谷意識到自己被騙了,但張張嘴也不知道說什么。 宋雅又道:“學習沒意思,想和你聊天?!?/br> 時差的問題,還有各種各樣的阻礙,他們每24小時能聯系上的時候太短,有如此通話的時間更短。他們都懂。所以宋雅會連著給他撥兩通電話,能回這么快的消息,陶谷也會在宋雅不在的時候主動給他打長段長段的文字,分享他每一天的生活。 “宋雅,我好想你?!苯辛嗣趾蟮乃膫€字音量太小,像氣音,陶谷把自己搞得很難過。 好想你。 算是雙方默認的禁詞。因為無時無刻不在想,但不能見到,說出來只會傷心。但陶谷沒忍住。 他又說,“對不起?!?/br> 少年只有一個鼻音,“嗯?” 陶谷猜他一定沒有聽到,但自己說出來了情緒便轉好,三明治被潦草的啃完最后一口,包裝紙扔進垃圾桶。 陶谷翻進床墊里,好硬,他不舒服的哼了聲。 不知道宋雅在做什么,好幾分鐘里他只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被風裹得有點重,太適合催眠,“你在干什么?” “在想你?!?/br> 陶谷合上的眼皮又睜開了,但重得又垂下,“騙人。你都不和我說話,你不想我?!?/br> “不騙你?!鄙倌甑穆曇艉芷届o,“我在看機票?!?/br> “后天考完試,直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