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敗露愚妾辱親女,疑心生晴雯遇賈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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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那寶玉被魘住,神魂被扯至陰森水洼,污濁泥水浸著腳,寶玉是嚇得一陣陣哆嗦,只見里頭密密麻麻的夜叉露出一排獠牙,要把他扯到河里去。 寶玉唬的面目失色,又惦記賈鏈,忍住滿腹驚恐,顫巍巍地去問水鬼夜叉,“此地可是陰司之地?” 幾個水鬼哈哈大笑,“此處不是陰司,又是何處,癡人,癡人!” 聽得此言,寶玉忙道,“既是陰司,那諸位可知一人下落?” 水鬼奇道,“旁人來到此地,不是啕哭無狀就是抖如篩糠,你這癡兒倒問起人來了,奇哉怪也?!?/br> 寶玉道,“我有一位哥哥,數日前在蘇州那邊兒落水,不知他可在此處否?” 水鬼道,“蘇州近日并無落水冤鬼?!?/br> 寶玉惶惶然,“既如此說來,那璉二哥哥豈不是尚在人世?” 一旁的兩個高大夜叉已是不耐,喝道,“我弟兄二人受道婆之托來收你,納命來!” 寶玉駭了一跳,慌忙避開捉來的鬼手,連爬帶滾地出了水,口中說道,“哪個婆子?到底是誰要收我?” 正驚慌間,忽見一僧一道踏浪而來,拂塵橫飛,跛足道士暴喝一聲,“去!” 那起子夜叉水鬼見態慌忙四散逃命,瘦小的均被拂塵打進水中。 寶玉驚魂甫定,那跛足道人嘆道,“嫉恨難消愚妾,貪嗔無道妖道。也是冤孽,此地非汝所屬,速速歸去?!?/br> 話畢,寶玉只見拂塵往雙眼掃來,驚叫一聲,魂魄已然落回原處。 王夫人襲人等見他睜眼,均是喜得阿彌陀佛地一通叫喚,那張道婆頗為自得,“哥兒福大命大,再去喂一符水,便能全好了?!?/br> 那寶玉只覺喉中干澀發熱,側頭一看,只見從賈鏈處掠來的鴛鴦枕竟就在臉側,想起陰司里夜叉的話來,啊地叫了一聲,猛地坐起,拉著襲人手急道,“璉二哥哥尚在人世,可快些讓人去尋呀!” 王夫人抹淚道,“我的兒,你且歇著吧,你鏈二哥的事自有老爺和珍大爺做主,快些歇好,也好叫我和老爺安心?!?/br> 寶玉忽地想起陰司里頭跛足道士之語,此事怕是涉及趙姨娘,為著三meimei,他總得先行瞞過這陣,便道,“太太大可安心,我已是無礙了?!?/br> 好歹好說送走了王夫人,寶玉又打發了襲人,對晴雯耳語一通,道,“此事我只說與你知,你且去找三meimei,便說是我說的,若是姨娘那處請了道婆,務必快快趕走,也不必回過老太太太太了,只悄悄行事罷?!?/br> 晴雯聽得心里打鼓,只覺寶玉不同往日,自到東府那邊兒跟著珍大爺學事以來,竟少了許多頑鬧,也不與丫頭們一道做胭脂,隱隱似能主事了。晴雯便道,“二爺且把心放到肚子里,我自不會說出去一個字?!?,寶玉方放下心。 那晴雯得了寶玉的話,悄聲兒地避過幾個看角門的婆子,往墻根兒下貼著走,一路往探春院子里去。到了探春處,只見侍書并幾個小丫頭坐在花圃子邊打絡子,晴雯笑道,“好啊,可叫我拿著了?!?/br> 侍書一驚,見是她來了,方放下打了一半兒的雙鯉臨門放下了,道,“jiejie今兒個怎么來了,我們姑娘方才還說,待會要去看寶二爺呢?!?/br> 晴雯道,“二爺已是大好了,交代了我一段要緊事,務必要說與你們姑娘呢?!?/br> 侍書忙起身道,“既是要事,jiejie還只顧與我們在這處頑笑,快些進來罷,我們姑娘急得跟什么似的呢?!?/br> 撩過青色影紗門簾,探春秀眉緊皺,手中做著一件鮮亮活計,見晴雯來了,便命小丫頭上茶,晴雯忙道,“姑娘不必了,原是二爺有要緊的事要說與姑娘知?!?/br> 探春登時便明了,便對侍書幾個道,“你們都出去罷?!?,侍書與倒茶的小丫頭便都下去了,探春復問道,“寶玉可大好了?怎地遣了你來?!?/br> 晴雯便俯在探春耳邊,悄聲將寶玉的話都說了,一番話說的探春是橫眉冷豎氣急攻心,拍案怒道,“她竟這般不尊重,當真枉費了我平日里一番苦心!” 說罷,當即就要到趙姨娘院里去,唬的晴雯忙道,“好姑娘,二爺說是萬不可讓他人知曉,好歹先消消氣?!?/br> 探春又急又愧,垂淚道,“我自知二哥哥的好心,不過是怕姨娘的事鬧開去,失的是我的臉面,我只恨自己不是個男人,我若是個男人,斷不會容她至此?!?,晴雯見狀又是勸。 兩人又說了一輪,探春便一個去了,晴雯思來想去,雖說三姑娘性情爽烈,可恨那趙姨娘是個不著調的,這一去,想必又要受一肚子閑氣,邊想著悄悄兒地跟去了,總得見過探春無事,方可向寶玉交代。 且說那趙姨娘屋內,平日里不是酸言酸語便是趙姨娘喝罵賈環之聲,今兒卻是安靜。探春一凜,往門角那看守的婆子一瞪眼,那婆子便先軟了,顫聲道,“姑娘,姨娘尚在睡覺呢?!?/br> 探春更是懊惱,“日上三竿,睡什么覺,可別叫我拿著了?!?,當下也不再理睬那婆子,徑自推門而進。 進得房里,趙姨娘果真和衣依在炕上,探春四下張望,也不見什么道婆,于是垂手站于炕前,道,“姨娘怎地還沒起?” 那趙姨娘忽地聽得探春說話,心虛之下猛地坐起,訕笑道,“喲,今兒吹的是什么風,竟把姑娘給吹來了?!?/br> 見她這般猥瑣形態,縱是面容美麗,卻也是可憎,因而更是氣,握手于胸前,氣道,“姨娘竟也來問我,何不問問姨娘自個兒,又做下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趙姨娘喲的一聲,一個翻身跳下炕,兩手叉著水蛇腰兒,劈頭蓋臉便是一頓說,“姑娘這是什么話,我今兒個竟聽不懂了,不知姑娘又攀上了哪起子的高枝兒聽了挑唆,又來尋我的不是?!?/br> 探春哭道,“姨娘好沒道理!今兒我也把話放這了,我也不管姨娘往屋子里拉了什么張道婆李道婆,可別叫我看見了,下會再想我不去回老爺太太,也是不能夠!” 趙姨娘聽了,心下大驚,暗道,“幸得環兒機靈,早早兒地就讓我把那道婆趕走,只不知是哪個賤蹄子走漏了聲兒?!?/br> 探春見她不說話,便知確有此事,道,“姨娘總說別個兒不尊重您,可若姨娘自己也不尊重,那起子丫頭小子也不會這般說話。那周姨娘怎的就無人說她?我看姨娘也別叫環兒總到你屋里來,若是誤了環兒,那可真是一場空了呢?!?/br> 且不說屋里情形,那晴雯在外頭小院兒里候著,左右不見探春出來,只以為出了事,就要出去的當頭,冷不丁身后一人道,“晴雯jiejie在此處作甚?” 晴雯一驚,回身笑道,“我道是誰,哪有這般唬人的,原來是環哥兒?!?/br> 那賈環不過小寶玉兩歲,已是長得一副顧盼神飛的好模樣,頗有探春之姿,不過眉目間郁郁,因而總叫人不喜。 賈環道,“我才下學回來,不知jiejie為何在此處,可是二哥哥有什么事?” 晴雯強笑道,“我本是尋三姑娘,問了侍書,說是三姑娘在姨娘這邊兒,現下等了許久也不見,我便先回了,原也不是什么要緊事?!?/br> 賈環點頭,又道,“二哥哥可大安了?” 晴雯道,“都好了,環哥兒可要去看看二爺?!?/br> 賈環道,“我本就是想去的,不過想先放下書,三jiejie既是在里頭,那我待會兒并三jiejie一道去也成?!?/br> 聽他如此說,晴雯也就作罷了,回身便要回去,等見不到賈環人影兒了,方恨恨地啐道,“哪有這么鬼祟陰森的爺們,都是和三姑娘一跟腸子出來的,怎就差這么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