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能找到郁嵐對我來講,已經是萬幸了。
和醫生的見面,在一家高檔的私立醫院進行。 全面的檢查結束后,常君帶她和醫生細聊了病情。對于是否能治愈,以及需要多少時間,醫生給了很周全的答復。 Pn A,Pn B,Pn C......所有能講的都講了。 “你這什么表情?沒聽見醫生說,痊愈的幾率很大嗎?”常君坐在駕駛位上,古怪地看著副駕上的她,“還是,你壓根沒聽?” “我敢不聽?放射,藥物治療,還有什么治療相結合,保守估計,需要兩年時間,”她看向她,“我倒想問你,這兩年里我要經歷什么,你有沒有概念?” “你……”常君皺眉,苦口婆心,“你不想想你自己,你可不可以想想我?我怎么為你cao心為你奔波的,都差不多是你親姐了哎,就不能為我努力一下?” “……” “算了!不指望你這白眼狼念著我了,那郁嵐呢?你不為其他人,難道就不為她想想?” 車廂內,沉默。 紅燈閃爍著,令人覺得刺眼。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和郁嵐,到底怎么回事……?”常君深吸了口氣,“你不會,真的和她……” 車窗被打開,窗外的涼風灌入,徐溫戎閉上了眼。 在好友停頓的間隙,“嗯?!?/br> “……” 握著方向盤的手收緊,差點沒能控制好轉彎的幅度。 常君覺得,自己要得心臟病了。 “那個,我還是不敢信……”話說到一半,看著好友已經是病人的蒼白神態,又趕緊收斂語氣,“我的意思是,小戎,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謹慎的人,至少對待郁嵐,你一直都是這樣。其實這兩年,我確實發現你對她冷淡了一些,有時候她找你還是通過我,我原本還覺得奇怪……” 現在看來,答案已經很清晰。 同樣是動過真心的人,受愛折磨過的人,自然懂得不得已的疏離是為什么。 只是她沒料到,那個充滿另類魅力的,有時讓大人都不禁生畏的孩子,會讓一向緊守道德界限的徐溫戎,跨出這一步。 “……不該發生的,是我的錯?!毙鞙厝帜贸鰺熀?,點燃了其中的一根,“我會處理好,別擔心了。那個人,已經到了嗎?” 常君看她一眼,嘆氣:“應該到了,他不會是不守時的那種人?!?/br> 煙霧飄渺。 輕咳。 “希望如此……”抽了一口,喚回一點精神,“不知道,會是個怎樣的人?!?/br> - 這座城市,有不少的高樓大廈,她們走向的,是市中心的其中一幢。 整棟氣勢恢宏的大樓,都是屬于這個電影公司的。這個公司的老總便是他們要見的人,圈內一線諧星阿強。 阿強是他的藝名,關于他曾經的名字有很多種說法,也被他一一否認過,他真正的名字只有關系熱絡的人知道。 走進約見的地點時,男人確實已經在里面等候。 不高但壯實的身材,著裝體面,看向她的眼神老成而精明,臉上露出了習慣性的親切笑容。 “郁總,您好,”她伸手,與他交握,“我是上次和您聯系的徐溫戎,常君的好朋友?!?/br> “您好!坐吧坐吧?!?/br> 助手已經就位,服務她坐下,上茶,不能更周到。 郁詠山在他面前坐下,不著痕跡地看了看她,道:“叫我阿強就好,親切一些,現在叫我本名我有時還反應不過來,哈哈!話說回來,我對徐小姐的第一印象,還是您的第一部戲,當時我還去電影院看的呢,屬實驚艷,果然,成名還是要趁早??!” 明明即將要談的是如此私密且重要的事,不知情的人,大概會覺得這只是商務談判前的客套寒暄。 她不得不服,這根“老油條”的商業話術,就算在這種場景之下也不受動搖。 “不敢不敢,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她笑了笑,“關于郁嵐的事,我想常君已經和您溝通過了,我這趟來,就是想和您就下一步好好談談,確定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方式?!?/br> “對,這也是我來的目的。實不相瞞,年輕的時候不懂事,我犯了很多的錯,現在才終于有勇氣彌補……能找到郁嵐對我來講,已經是萬幸了?!?/br> 郁詠山喝了口茶,繼續道:“小嵐是我曾經在餐館打工的時候,和一個同事有的孩子。知道她懷孕的時候,我沒有勇氣撫養,就逼她拿掉,但是她沒舍得,就生了下來,后來就鬧出一系列不愉快的事。她和家里鬧翻了,離家出走之后……就再沒回來?!?/br> 她皺眉,問:“那您知道,她母親現在在哪里嗎?” “在郁嵐出生后的第三年,我聽說,她跳江自盡了……那時候我以為,我的孩子也已經不在了?!?/br> 氣氛,變得沉重。 郁詠山深吸一口氣,恢復了笑容:“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表達我對徐小姐你,還有常君的感謝。謝謝你們,這么多年一直都沒有放棄找到我。我想,郁嵐一定很恨我……我作為父親,欠了她太多太多,現在,是我補償她的時候了?!?/br> 徐溫戎看了他一會,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但對于郁嵐,您有沒有考慮過,或許……她不一定想回到您身邊?” 男人明顯愣了一下,思考著。 “一開始難接受我,是正常的,我也能理解,但是這不影響我們團聚,不是嗎?”他又喝了一口茶,從容地站了起來,“回到親生父母身邊,對孩子來說是天經地義的,而且恕我直言,我可以給她更好的生活,更多的安全感和幸福感,我想這一點,徐小姐不會否認吧?” “……” 男人站在落地窗前,看向她:“對不起,無意冒犯,關于徐小姐的病情,我已經從常君那邊多少了解了一些。雖然她沒有要求,但我想盡我的力量,為您提供最好的治療,就當作對這些年照顧撫養的報答吧,還有……” 他走到桌前,拿出一張紙和筆。 唰唰幾下,一張五百萬的支票出現在眼前。 “這張支票,您收著,這是您應得的,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難,也隨時可以來找我?!蹦腥说男θ菀琅f,友善真誠,“這樣,明天吧,明天就讓郁嵐過來,我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太久了。以后,我肯定會讓她和您保持聯系的,您放心?!?/br> ——明明已經做到了極致,一絲不茍,有理有節,她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 更別談拒絕的資本。 她沒有辦法像影視劇中的主角那樣,將這張支票撕得粉碎,大喊:我對她的感情是無價的。 而更可笑的是,這份感情,也早已變質了。 筆直站立著,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這座城市里最繁忙,最繁華的景色。 視線,無意間移到了不遠處,那群高樓的后方,是一個緩慢轉動著的摩天輪。 這樣幾公里的距離里,還能看到七彩的花邊,鉆石般閃耀著,滿是歡樂的氣息。 …… “姐,我想去坐摩天輪,我還想去坐UFO!我們去游樂園吧好不好?” “臭丫頭,你不是恐高嗎?三樓往下看都嚇得不行,你這是找罪受知道嗎?” “我就想去,就想去嘛!姐,我下一次考第一,你就帶我去游樂園好不好?求你了姐,我真的想去……” “好好好……” …… 是小孩十二歲的時候吧,還是稚嫩的聲音,天真的表情,纏著她,和普通的小孩一樣,向大人討著這個那個,樂此不疲。 那之后,女孩考了無數次的第一,然而,她從未兌現過承諾,直到現在。 ……現在,是否還來得及? 不知何時,視野模糊了。 “郁總,我有個請求?!?/br> “你說?!?/br> “可不可以,給我三天的時間?”她看向他,“……三天后,我會親自將郁嵐帶回你身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