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或許已經亮了很久。

    醒來的一霎那，便感到大腦里沉重的痛。

    ……宿醉了？

    昨晚……

    環視周圍，發現自己正躺在臥室的大床上，一絲不掛地裹著被窩。

    旁邊的位置，像是有人睡過。

    就在她發怔的時候，門口走進一個人。

    四目相對時，郁嵐笑了。

    “醒了？正好，早飯已經做好啦?！?/br>
    她將剛學會的滑蛋三明治和咖啡一起放在桌子上，對床上的人道：“趕緊去刷牙吧，得趁熱吃?！?/br>
    發愣的間隙，被子從肩上滑了下來。

    下意識拽回被子掩著自己，垂眼想著昨晚發生的事。

    昨天，兩個人都喝了酒，然后，她告訴了郁嵐關于她父親的事，女孩不太高興，她們爭執。

    再然后……

    頭變得很痛，她抱緊了腦袋。

    不知何時女孩走到了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臂。

    “昨天的事，你記不起了嗎？”

    徐溫戎抬頭看她。

    “我都記得很清楚。我的jiejie……”女孩眼中，是晶瑩的，狡黠的光亮，“完完全全的，是屬于我的人了?！?/br>
    “……”

    瞬間，那些迷亂的回憶像潮水般涌來。

    心跳，瘋狂加速，手都微微地發起了顫。

    ——徐溫戎，你都做了些什么？

    到底對自己的meimei做了什么？……

    “想起來了嗎？”郁嵐伸手，撫著她蒼白的唇，“昨天，我真的很開心。雖然你說了那些過分的話，但是我都不會計較了，因為姐你，已經給了我想要的承諾?！?/br>
    “……什么承諾？”

    “不離開我的承諾啊，”她握住她有些冰涼的手，“你肯定知道，昨晚，是我的第一次。我的第一次是和姐一起，我真的覺得好幸福?！?/br>
    “……”

    “姐是這么教我的吧——對待愛的人，要認真，不要輕易承諾，不要輕易交付身心，要愛就要全心全意地愛?！?/br>
    “……”

    “現在，姐，我給你我的承諾?！?/br>
    唇上，落下一個堅定的吻，她注視著她，“我愛你，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只要你不拋下我，我永遠都不會離開?！?/br>
    徐溫戎僵住了。

    ……清晰的，真誠的，純粹的告白。這一切，本該是多么浪漫美好。

    但，事情的發展，不該是如此的。

    真的不該……

    深呼吸。

    “小嵐，你聽我說。昨天……昨天我們都喝多了。對不起，我作為長輩，不該犯這樣的錯，連累了你……”她撫了撫她的肩頭，“姐請求你，昨天的事，你就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好嗎？你在青春期，一時沖動也是正常的，但是，你絕對不可以一錯再錯，你得走正道，明白嗎？”

    空氣，沉默，寒冷。

    原本柔軟的眼神，逐漸如同冰刃一般，割進她的皮膚，她的心。

    她不知道meimei是否懂了，不安的感覺令她摸索著坐起，匆匆拿了一件衣服披上起身。

    女孩辛苦給自己做好的早餐，已經涼了。

    她正想拿去熱一熱，卻聽到身后的人開了口。

    “什么是正道？是像你說的，去找男朋友，談戀愛，結婚生子，是嗎？你有沒有想過，這從來是你的定義，不是我的?！?/br>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

    “對，這是我的定義，也是許多人的定義，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你，這樣就是最安全的，你不接受也得接受?！?/br>
    郁嵐冷笑，盯著她：“那你呢？你喜歡女人，卻和男人結了婚，你想告訴我，這是你的正道嗎？”

    猝不及防地，被戳中了痛點。

    她皺眉。

    “我的人生，已經是一塌糊涂了，正因為我的路不正，我才知道有多痛苦，我才會站在這里告訴你，你應該走怎樣的路，”她靠近她一步，一如往常不時顯露的，作為長輩的威嚴，“你必須明白，你和我，是不一樣的——郁嵐，你是正常的，你要過正常人的生活?！?/br>
    “……撒謊?！?/br>
    女孩俯視她，強大的氣場，像是要看透她所有的違心，詭計。

    “我不相信昨天在床上，你沒有認真過，享受過。難道只是因為喝了酒嗎？徐溫戎，你捫心自問，你和我睡在一起難道不是因為想要這樣嗎？”

    “夠了！”

    深吸一口氣，努力平靜。

    身體的某一處，已經在隱隱作痛。右手扶住了桌面，強撐自己站立。

    “我可以告訴你，昨天的一切，都是錯誤，是我作為你的jiejie，犯下的大忌，你已經成年了，我們原就應該保持距離……還有，”她迎上她的視線，“小嵐，請你記住，我是你的jiejie，這個事實永遠不會改變，請注意你的言辭?！?/br>
    此刻，她能感受到女孩無處發泄的怒意和疼痛。

    她知道，青春期旺盛的七情六欲，加上女孩本身缺乏安全感的性格，造成對方一時脫軌的行為并不難理解。但作為長輩的她，絕對不能放任這一切的發生。

    絕對不可以。

    氣氛僵持著，被敲門聲解救。

    她立即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到玄關開門，卻忘記自己還衣衫不整。

    “……老常？你怎么來了？”

    門口的人一身大花長裙，一如既往靚麗招搖，看見她這副模樣時愣了愣，隨后掛下了臉：“你這豬頭睡過頭了？不是說好和醫生見一見的嗎？你這腦子……”

    聽罷，徐溫戎才反應過來。

    之前常君說要介紹業內有名的乳腺科醫生給她看診，就在今天……

    真的沒救了。

    “誰來了？”

    見郁嵐從房間里信步走出，常君挑眉，道：“哎喲～今天小姑娘還在家里啊，沒出去嗨？”

    “陪我jiejie嘛，”修長手臂自然地環上身邊人的肩，“君姐找我姐什么事？要‘借走’她得我批準才行哦?！?/br>
    常君哈哈笑了笑，只見好友對自己使了幾個嚴厲的眼色，便道：“沒什么沒什么，就來找她說點工作上的事?！?/br>
    “你先回避一下吧?！毙鞙厝謱τ魨沟?。

    “……”

    郁嵐看了她們一眼，沉默地輕點了頭，回了房間。

    在她走后，常君便忍不住道：“怎么了你們兩個？吵架了？青春期的少女是不是不好管……”

    話還沒說完，她就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痕跡。

    “你這里……是什么？”

    徐溫戎的脖子偏白，稍微仔細一看，就能發現上面的幾點嫣紅。

    都是混跡情場多年的成年人了，老朋友之間沒有遮掩，這點事本沒什么，但腦海中跳出的一個猜想，讓常君心驚rou跳。

    ……是她想的那樣嗎？

    在她直白的目光下，徐溫戎下意識伸手，胡亂摸著自己的脖子，即便觸摸不到，她也明白了。

    霎時間，出了一身心虛的汗，臉紅到了耳根。

    她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常君看了她一會，撫了撫額頭，道：“……去收拾一下，出門說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