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姐,我真的好想你。
欲望,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可以讓人沉溺到絕望,絕望到死亡,還是說,可以讓人重見天日,奔向極樂? 在兩具rou體交纏在一起時,那樣毫不掩飾的欲望,是前者,還是后者? 已經滲出汗的手,微醺般的視線,在微暗的燈光中交纏著。 ……無論擁抱多少次,觸碰多少次,都似乎無法滿足。 像瘋了一樣地,索取,釋放。 末了,還是熟悉的點煙動作,但煙味不是熟悉的。因為這個人,她是第一次見面。 女人嘴角微顫著,在吸了一口煙之后,露出了滿足的神情。 “之前的女孩,都不準我抽煙,你是第一個?!?/br> 女孩…… 三十三歲的人了,已經很久沒聽到有人會這樣叫她。 默默地,她在心里自嘲。 全裸著身體,躺在舒適的床單上,她盯著天花板,沒有語氣地道:“是嗎?” “嗯?!?/br> 空氣安靜著,如同以往幾次的經歷,但并沒有讓她感到尷尬,不適。 盯著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概,也只是放空而已。 “親愛的,以后還能見嗎?” 女人對她道,語氣是輕巧,熟稔,一聽就知道是高手。 她沉默兩秒,漫不經心地:“嗯?!?/br> 鈴聲響了,非常突兀,讓她不禁抖了抖。 伸手在被子里摸索著,又摸到枕頭底下,隨后才在地上找到自己的手機。 在看到來電號碼時,她很快起身披上一件衣服,走進了衛生間。 寂靜的空間里,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她微微吞咽一下,按下了接聽鍵,努力平靜地道:“小嵐?怎么了?” “你在哪?” 電話那邊的聲音是好聽的,有些落寞,又有些急切。 “我在外面和朋友吃飯呢,一會就回去了?!?/br> “什么朋友?我認識嗎?”那邊似乎很好奇,又停頓了一下,“……你那里怎么那么安靜?” “……是老朋友了,難得來這邊就見見,我在衛生間呢,回去再說?!?/br> 對方雖然有一些不悅,但也沒再說什么,讓她早點回來就掛了電話。 她輕吐了一口氣,打開衛生間門后就聽到女人道:“家里人?” 家里人嗎? 明明答案很明顯,但一時間她竟無法回應,只模糊地嗯了一聲,說:“費用你告訴我,我和你結清?!?/br> 簡單倉促地告別,就如同以往的許多次一樣。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多久? 不知不覺地 ,就成為了這樣的人,寂寞了就要找人,一夜春宵過后,無需回味就走。 偶爾有人會想再聯系,但都被她拋到一邊。 是為什么呢?大概是,即便擁抱的時候有不一樣的感覺,但終究不是那個人。 那個她不敢觸碰的…… 不行,她不能想到她。不能在想這種事情的時候,想到她。 她更應該去糾結,去思考的,應該是她一塌糊涂的日子,到底應該怎么辦。 在等紅燈的時候,電話又響了。 是常君,她關系很鐵的老朋友。 “喂?怎么那么晚打來,我在開車?!?/br> “十點就晚了?徐大影后,你現在過的是老年人生活?”女人的聲音有些百無聊賴地。 “你就別百忙中打來奚落我了……”外面灌進來的冷空氣有些刺鼻,她輕咳了咳,關上了車窗,“常大導演,我們上次見面是多久以前了,你突然聯系我,有什么好事找我嗎?” “當然了,不然怎么敢來打擾你啊~我一制作人朋友有個片約想找你聊聊,我覺得你會感興趣的,明天出來見一面?” 她看著前方,抿了抿唇,道:“行,我考慮一下?!?/br> “喂,怎么還要考慮???你說說你廢了多久了,這種機會很難得知道嗎?”那邊似乎很不滿,“……是不是你那神仙meimei?她自己不想演是她的事,怎么可以來干涉你?你明天帶她一起來,我親自來教訓……” “你等我回復吧,老常,”她深吸一口氣,“我今天很累,先不說了?!?/br> “你說你這人……” 電話在低聲的埋怨中掛斷了。 人啊,有時候真是很奇怪。 明明知道自己在深不見底的泥潭里,還是甘愿麻醉自己,保持現狀,清醒地越陷越深。 因為失落,因為懶惰,而變得麻木不仁。 誰聽了都會笑吧?曾經二十二歲的世界級影后,在一次巔峰后迅速隕落,只是因為不做一切憎恨厭惡的事,不愿隨波逐流攀附權貴,任機會一個個溜走,淪落到只能以尚且敏感利落的筆頭寫稿度日。 而她徐溫戎墮落的根源,不僅如此。 事業巔峰期那一年,她稀里糊涂結了婚,但隨后才發現,她對男人完全無法提起興趣。 兩個人努力了很多次,嘗試了很多種方法,才終于懷上了孩子。 她的丈夫,是個溫吞的,看起來老實的人,婚后一年,卻出了車禍,當場死亡。 而她的孩子,出生后不久,也因為基因缺陷而夭折。 這之后,看到的鋪天蓋地的新聞,都是關于她有著一副如何可怕的克夫相,實打實的掃把星。 諷刺的是,年紀輕輕就過氣的她已經許久沒有登上報紙的頭條,再次變得萬眾矚目,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曾經同類型的幾個競爭對手,確實是把握住了這次機會,讓她本就不值一提的名譽更進一步跌落谷底。 大概從那時候開始,她心態變了。如何大紅大紫,可以演什么樣的戲對她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 做個普通人,挺好的,真的。 她早早頓悟,但是老天爺,似乎并不想那么快讓她如愿。 天生便是同性戀的事實,并不讓她感到羞恥,但是,讓她發現自己不一樣的人,竟是她領養的meimei。 九年前,陰差陽錯地,她遇見了一個十歲的女孩。 女孩一身的狼狽,卻掩蓋不住那奪目的光芒。見到她的第一眼,徐溫戎就知道,這個女孩注定不會平凡。 后來,她們的人生軌跡莫名其妙地重合了。 簡直就是奇跡。 和這樣的人一起生活,她怎么可以? 愛上自己照顧多年,近似親生的meimei,又是多么齷齪的人才會做的事? 叮。 她按下了門鈴。聽到了帶動她心跳的腳步聲。 門打開了,門后一雙深沉的眼看著她,雖目光黯淡了一些,但是還是足以攝人心魄。 還是足以吸走她徐溫戎的魂魄。 “又忘帶鑰匙了?” 有些冷淡,有些戲謔的一句,迷人的聲線,那雙眼緊緊看著她。 手被牽了過去,心雖抗拒,但她卻沒有力氣真的去抵抗。 握著她的手,五指修長漂亮,微涼,有力。 站在她面前的人,高她半個頭的身高,肩寬腿長,即便穿著寬松的居家服,也掩不住奪目的氣質。深栗色長發被隨意地攬在耳后,露出白皙光滑的耳際,利落的下顎線條。 她別過視線。 “今天出來有點急,對不起?!?/br> 說完,她就想掙開那只手,往自己的臥室走,但那只手還是很用力,她掙脫不得,只能尷尬地僵持。 “見什么朋友那么急?你知道嗎,我七點下班就回來了,等了你好久哦?!?/br> 背后襲來致命的溫度,她努力克制身體的顫動。 “不是說了嗎……老朋友,你不認識的,”她扭頭,想擺脫耳邊的酥癢,“晚飯吃了嗎?我給你做點吧?!?/br> “吃了外賣,比姐你做的差遠了……以后可以別那么晚回來嘛?我有點不安?!?/br> “……怎么會?有時候我趕稿子,也會這么晚的啊?!?/br> “不知道為什么,我說不清……”身后的人還是將腦袋埋在她肩窩,有點悶悶地,“姐,我真的好想你,我們現在去睡覺,好不好?” “你這孩子……” 嘴里無力地念著,她抓著那只環繞著她胸脯的手,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