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么交易?！?/br>
    藍果：“什么？”

    清收下了藍果的筆記，一雙清澈到能望至底的眼就這樣看著藍果，在沉默里收回視線：“謝謝?！?/br>
    他和人總保持著距離。對藍果幾次的關心已經是罕見。于此同時幾個倫的聲音傳入藍果的腦海。不是藍果之前偶然聽到的在部分人類里的聯系，而是直接灌入他腦海的聲音：【龍是騙子】

    【龍不可信】

    【AI……蠻橫】

    【溫柔……錯覺……騙子……偽裝……暴虐】

    ……

    很遠的集合音：【385……】

    【呲————】

    0的聲音在藍果腦海中想起：【你還好嗎？】

    藍果看了一眼教室。能提到龍的應該都是看到他和龍在一起的人類：人類，擁有倫，看到他和龍，會提醒他。幾個條件可以說應該很苛刻才對。但他完全找不出來——藍果也才來這里兩天，連哪些人類擁有倫都還沒有摸清。何況剛才聲音那么繁雜，音和音交疊，一個個都似乎直接在腦海里敘述。

    那么后面呢。

    前面是專門對他說的話，后面的集合音是……

    還不等藍果多想，一個類人已經沖進了教室，他直接卷著藍果出去，粘膩的液體接觸藍果的時候0的聲音也不見了。

    穿著學生裝的章看起來年輕了很多。他似乎十分著急，直接把藍果拉出了教學樓。

    “385暴露了他人類的視頻?！闭乱苿拥锰炝?，導致現在還在喘氣，又似乎是因為其他的東西在喘氣，“體委的人氣很好，385是在他最輝煌的時候毀了他?！?/br>
    類人學生的身體在變化。他的發變得粗了，身體也濕了；身上的觸手不在僅僅安分在地面。

    “抱歉……”章把自己的頭發梳起來，他手抹過的地方發變成正常的發絲，但很快它們又變成生物一般的模樣，在章的頭上自己揮舞，滴落黏液，“我因為血脈的原因……我是吸收人類負面情緒的種族。對我來說今天的學院太吵了。往我身體里灌的東西也太多了?！?/br>
    藍果：“我以為，類人的能力應該是針對綁定人類的?！?/br>
    “藍果?！闭滤坪鯖]有想到藍果對此會這種反應。但很快他接受了藍果過于冷酷的表現：喜歡AI，選擇0號禮儀城，不把其他類人——明明早于0號相遇的，做過交媾的類人——編輯入自己訓導者名單的人類；章匹配的人類。

    類人放棄了遮掩，他異樣的位置在擴大。

    “為了綁定的人類。我在汲取力量。好了，在這不重要?！闭碌纳碛氨徊恢螘r投下的陰影遮蔽，他融在里面，叫人看不真切，“重要的是我知道這里馬上要有嚴厲的控制……我是說不正常的強度。人類可能造反成功，但更多可能是學校被AI控制，人類得到更嚴苛的對待?！?/br>
    0號禮儀城并不是常常出現的禮儀城。它有時和普通禮儀城一樣是一個干凈的，對外開放的角色扮演地。有時，這里是黑暗時代的遺留傷痕。

    “我帶你走，擁有力量的我可以突破AI的磁場?！蔽罩{果的肢體粘膩濕滑，沒有具體形狀的東西在滴落紫黑色石油一樣的物質，“這里再發展下去，就不一定了?！?/br>
    突然，藍果腦海里讀出了聲音。

    是清擔心他以代價換來的筆記，在問他周末的安排。

    是0在解釋07的事情后安排他去07家做客。

    對了，他是有很不錯的安排的，以“觀摩學習”為名去07家做客，可以做一個客人，也可以演一個被AI完全控制的人類。

    在馬上到來的周末。

    如果這里沒有變動的話。

    另一條路上是一片黑暗。黑暗里傳出人類被逼到極限的哭求，以及粘膩的水聲和皮rou擊打的聲音，層層疊疊的不同人類的聲音，哭求痛苦，以及更多的是歡愉。

    藍果對著章笑了。

    －－－－－－－－－－－－－－－－－－－－－－－－－－－－－－－－－－－－－

    再回到教室里的時候人少了很多。

    他們像是緊急離開一樣，座位上很多東西被搬空了，更多的是被遺落的不成套的用品。

    “老師他不在禮儀城了，所以這節課自習?！标柧妥谒{果附近的位置，他摸著手腕上的機械手環小聲和藍果說，“藍果不出去旅游度假嗎？”

    藍果：“0號禮儀城的黑暗時代一般保持多久?！?/br>
    【看0的興趣】

    “也不一定會變成那樣?！标栃Φ糜行┟銖??！居锌赡軙兂赡菢??！?/br>
    此時藍果在看教室。他發現看他的人格外的多，一時分不清前面是誰在回他的話。那個不是陽聲音的論。

    或許不是論，是他又聽得見人類沒有說出來的話。

    藍果問：“有高階的課本嗎？”

    陽：“怎么了？”

    藍果：“我聽說AI可以讀心，想看看書上有沒有些關于這一點?！?/br>
    陽用一種格外驚恐的眼神看了藍果一會兒。

    “有，”清說，“但不在課本上?！?/br>
    課代表合上了書，轉過來：“人類很早以前破解了自己的腦波。以此可以讀取記憶，情緒，思維。甚至捏造和改造?！?/br>
    “AI擁有人類最先機的技術?！鼻蹇粗{果，又看向藍果的手腕，“很長一段時間里，它們是絕對的?！?/br>
    手腕上章留下的黏液像是深色的烙印。腦海里涌進來很多聲音問他怎么還不走。

    藍果：“你們不去旅游嗎？”

    “啊，”陽說，“10他很沒有安全感的，我最近也沒什么事，就在這里陪他。他不直說，但他很喜歡和我在這個城市?！?/br>
    【倫：也會很享受在黑暗的0禮儀城里和陽在一起】

    藍果：？

    【倫：10號，普通AI。擁有人類陽?！?/br>
    【倫：陽，會照顧自己，縱容AI，利用規則的人類。主動上繳了自己全部的愛，智慧，真摯，造就了10。不管黑暗有沒有到來，他都會給予10全部的自己。對這個人類來講，黑暗只是讓他的AI多一點安全感的環境?！?/br>
    隨著倫的言語涌入藍果腦海的畫面可不是“安全感”那樣的東西。

    是幾乎殘忍的畫面。

    極度不知滿足的類人，被嚴苛控制的人類。被扭曲的嫉妒和欲望交織的夢魘。

    【倫：這里一部分人類是還在觀望，一部分人類是好奇，剩下的是和AI十分熟悉的匹配關系?！?/br>
    【倫：這里的陽和清都是。他們不太害怕黑暗時代的AI，因為本來和他們的生活差距的就不是很大?！?/br>
    【倫：但還請您謹慎考慮，您不是和AI一對一匹配的人類，也沒有經歷過黑暗時代。您的類人也在這里，到時這里可能會變得很恐怖?！?/br>
    AI的獨占欲一度成為要擊碎這個世界的恐怖根源。

    藍果說：【我答應了0今晚會回家?！?/br>
    倫的聲音消失了。

    學校里老師和學生走了很多，但自習課并不多，很快學校補充了新的老師：類人。

    藍果也看到了陽的10號，看到了上次清走向的類人，看到了0。

    學校里老師是沒有獨立辦公室的，根據，辦公室有最少人數不得少于兩人，按等級限制最大面積等限制。但似乎這些規定默默被抹去了。

    藍果跪在0的辦公室里，他脖頸上系著項圈。西裝革履的男人擁有一片敞亮的私人空間，手松松扯動狗鏈的一段，一手撫摸藍果的下顎：“怎么不跟他們一起離開？”

    這里的樓層很高，可以看見還在陸續往外走的類人和人類。明明還不到放學的時間——他們大概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來了。

    藍果的頭搭在男人的手上，一起看著那些人影走出。心里的預感越來越強烈：粉飾的太平即將撕毀，囚籠的鋼筋即將落下。他問：“是因為一個視頻嗎？”

    “也不止一個”男人笑起來，“你知道，那不是因為一個視頻?！?/br>
    那不是一個視頻，是一個AI發出的信號：他要開始違規了。

    然后禮儀城的其他AI發出信號：他們要縱容這種違規。

    禮儀城是一個飼養場。它從身體到意識的層面養育了一批乖巧聽話，強社會性，高羞恥心的人類。這里的人類保有極高的“文明”，視欲望和本能為邪惡，并以“戰勝邪惡保持理智”為榮。簡單來講，他們鄙視欲望。不管在訓導者手下如何，在外都是“干凈”的。

    內里被用透了，在外也要極端的整潔。

    某一刻，一個訓導者打亂了這個關系：現在，他要撕毀這層偽裝了。

    這是一場訓導者的饕鬄之宴——他們飼養的人類可以被收割了。

    那些禮儀，文明，榮辱，都是最美味的調料。

    接近傍晚的夕陽是一片橙紅的顏色，撒在方向里仿佛血。

    學校的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