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裕清承諾的那樣，第二天龍們只是把他送到學堂，看著他進去后就離開了。教室里的老師和助教也換了人，班主任變成了一只說話慢吞吞的玄武，而助教卻是很有活力的九尾狐。

    沒有那如附骨之疽的凝視，宵月松了口氣，狀態也比昨天要好很多。

    “寶寶給你這個吃?！薄∷耐?，那只小麒麟從兜里掏出一顆黃澄澄的蜜糖塞到他手里，“這是我mama從人界帶回來的，可甜了?！?/br>
    “……謝謝?！薄∠碌皖^看著自己手中的糖果，在對方的注視下放入嘴中。

    果然很甜。

    瑞霖瞇著眼睛，他可喜歡這只安安靜靜的小鳥了。昨天回家后，他同爹爹講了上學第一天發生的事情，當他說到他的同桌是一只名叫宵月的鸞時，他爹愣了一下。然后嘆了口氣，叫他要好好照顧對方，別被別人欺負了。

    一說到欺負，小麒麟又想起來宵月被三條龍給弄哭的事。他說完后，不知為何，他爹的表情變得更加惆悵了。

    麒麟用小手摸摸小鳥的腦袋，“以后哥哥也帶寶寶去人界玩?！?/br>
    宵月摸摸腦門，啞然失笑。自己竟然被一只小小娃娃給哄了。

    晚上龍們來接他回家，問他過得開心嗎，宵月點頭，道：“看不見你們的時候，我真是開心極了?！?/br>
    “那就好?！薄≡Ｇ鍦厝岬男?，將他抱到黑龍頭上。

    景風偶爾會來找他玩，親愛的mama變成了小娃娃，小白龍都不如道應該如何面對，不過他天生心就大，mama還記得他就好，管他變成什么樣子呢。

    他的大兒子和二兒子也來探望他了，兩百年未見，他們已經長成了高大英俊的真龍，有了自己的生活。堂堂正正的，這比什么都好。讓他驚訝的是，二兒子煜明找到的雌獸竟然是一只散落在人間的小湖蛟，名叫纏纏。他們還生了一只小龍叫凌澈，只不過小龍正處在叛逆期，在家里待不住，早早就和朋友開著車滿人間的肆意玩耍去了。

    當然出現最頻繁的還是小白龍，mama變小了，似乎也變成了一個可以讓他傾訴內心的對象。mama總是很有耐心的聽他說話，不會覺得他絮絮叨叨的很煩人。

    小白龍說自己一直暗戀大哥。

    宵月愣了愣，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個大哥就是松延。不過他不想過多干涉，也沒有擺出長輩的架子來訓斥對方兄弟相jian是不對的。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教育成年的孩子這些事情，強硬的告誡他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毫無道理的，僅僅是憑借著自己淺薄的認知。

    他自己的生活還是一團糟呢。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不咸不淡的過著。

    他與龍的關系就以這種別扭的方式維系在一起，他們無法離開彼此太遠，不然別說龍會感到痛苦不安，就算是他自己也會覺得莫名的心里頭空落落的。他很厭惡這種被綁住的感覺，但他想，或許這就是自己背棄天命承諾的懲罰。

    龍們似乎學會了退步和忍讓，變得不那么任性妄為，他們恪守著伴侶與守護者的角色，不敢逾越一步。

    宵月從抗最初的抗拒，到中途的麻木，再到現在的習以為常。他不愿意與他們有太多的接觸，等到自己有能力飛到學堂的時候，就謝絕了他們的接送。

    天上一天地下十年，或許也不能這樣計算，因為在靈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實度過的。只不過這里沒有人間那么繁華，在不知不覺中，時間就這樣悄悄溜走了。

    十六歲的鸞和當年的蛟王的人形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同樣的風華絕代，顧盼生輝。但似乎又不是那么一樣，現在的他要比之那只沉靜的、快要破碎的銀蛟，美得更加的鋒利。

    看上去清清冷冷，可是那雙眸子卻是艷的，攝人心魄般的，帶著鸞鳥特有的明銳。不僅將三條龍迷的神魂顛倒，更是在學堂里都出了名。

    從幾年前開始，就不停的有年少的靈獸對他表露愛意。熱情直白的追求讓宵月不堪其擾，他覺得自己和這些孩子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應該保持距離?？墒撬绞抢浔?，就越讓人產生好奇，忍不住想接近。

    瑞霖坐在天臺上，嘴里叼著根雪糕，抱怨道：“宵月，那只鴻鵠學長昨天又來找你了，可惜你不在?！?/br>
    小麒麟長成了挺拔的帥氣少年，他是個大暖男，從小就憑借著管所有人都叫‘寶寶’的中央空調行徑俘獲了全班小朋友的心。

    宵月靠著墻發呆，聽到他說話，腦子里開始回憶那人的相貌。

    比自己高幾年級，是鴻鵠族族長家的孩子。長相英俊，能力出眾，性格……不清楚。

    雖然距離到可以交配的年紀還要很久，是他們的外形已經和成年靈獸相差無幾了。換到人界，就是處在青春期、接近成年的高中生模樣。

    正是春心萌動的年紀，雨后春筍似的，在一夜之間班級里就多了很多對兒小情侶。

    只有他和麒麟還單身。

    他是因為太冷了，而瑞霖則是因為太暖了。

    宵月抬起頭，遠遠的看見天空中若隱若現的龍影——又到了放學時間。

    麒麟也看見了，無語道：“怎么又來接你了？”

    “沒接我?！薄∠麓瓜骂^，用樹枝在地上胡亂戳著，“就是跟在我后面?！?/br>
    “……搞不懂你們?！薄∪鹆負炱饡?，“我先走了，今晚上隔壁班有聚會，說不定能脫單呢?！?/br>
    宵月笑笑，“好運?！?/br>
    又坐了一會兒，他站起來，活動著有些麻了的腳腕，往樓下走去。

    龍們在當年的幻境中遭到重創，修為大減。這他們陷入了一種‘如果不變的強大，雌獸就會被別人奪走’的恐懼中。沒日沒夜的進行苦修。

    堇光甚至因為cao之過急，差點講內丹撐爆而亡。還是宵月救的他。也沒做什么，只是渡過去一些靈氣罷了。一點點，就讓痛苦的青龍露出了如夢似幻的表情。

    他似乎變成了龍的解藥，同時也是讓他們上癮的毒藥。

    他后知后覺的開始擔心會不會因為自己一時心軟而讓龍們發現了可乘之機，故意用一些苦rou計來脅迫他親近？但是他想多了，在這幾年的相處中，龍們學會了隱忍和自我控制，性格也變得更加成熟，很少再做那些幼稚任性的事情了。

    可他并沒有完全放下心。他不信任他們。他直覺龍是在偽裝，依舊提心吊膽，誰知道憋壞了的龍會做出什么事兒來？

    他走出校門，發現裕清正站在遠處的樹下，溫溫柔柔的朝他揮手。

    宵月面無表情的移開視線。

    就當他展開翅膀飛走時，突然身后傳來一聲響亮的呼喚——

    “宵月同學！”

    他回過頭，一個高大的白發少年向他飛奔而來。

    他茫然的看了一會兒，才發現這就是麒麟口中的‘鴻鵠學長’。

    “你要回家嗎？”　大男孩擦擦腦門上的汗，“我們一起走吧?！?/br>
    宵月沒想起來他叫什么名字，只道：“我住龍域，不順路的?！?/br>
    鴻鵠笑了笑，“我知道啊，龍域和鳳凰域又離得不遠?！?/br>
    怎么不遠呢？

    一東一南，兩個方向。

    宵月抿著嘴唇，對對方的示好感到莫名的別扭。他一個人太久了，已經忘了要如何處理這樣的關系。龍的糾纏又是另一回事，他們曾做了太多親密的事情，盡管是強制的，卻也讓他被迫的習慣了。

    紫龍熟悉的氣息從背后接近，宵月回過神，對對方道：“那就一起吧?！?/br>
    鴻鵠咧開嘴，笑得很陽光，“太好了！”

    身后的龍息突然變得很濃，卻又很快的收了回去。

    裕清沒再靠近。

    宵月垂下眼，莫名的心跳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