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夏在哥哥溫暖的懷里睡著，在一片冰冷中醒來。

    一只微涼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窒息缺氧讓他有些眼花。

    “教主！”不遠處有個女人焦急的喊，但她不敢上前。

    秦夏抬起眼，仿佛從云端落入地獄。

    但也不算地獄。

    他的面前站著一個月白衣衫的青年，英俊冷冽，周身氣勢涌動，威壓迫人，讓人不敢直視。

    是沒見過的打扮，秦夏甚至有心情觀賞。

    變成這樣的哥哥，從沒有離他一米以內過，更別說觸碰他了，無法呼吸的難受似乎都變成了貪婪的快意。

    面具下的眼睛剛恢復神采就閉上了，一副隨便秦珺遙掐死的模樣。

    脖子上的手指卻沒再收緊，甚至還放松了一點，一絲絲空氣流入鼻端，秦夏想，哥哥應該沒想殺了他吧，他回憶著秦珺遙看他的眼神，他猜不透。

    “咳咳……”

    微涼的手指離開了，秦夏撐在地上輕聲低咳。

    “念在你是這么多年來第一次失手，去惡鬼道領罰吧，”秦珺遙收了手。

    秦夏聽見旁邊女子抽氣的聲音，惡鬼道，能從里面爬出來的都沒有人樣了……

    “教主，求您……”女子剛一開口就被一道可怖的袖風擊飛，狠狠撞在地宮石壁上，捂著胸口吐出一口鮮血。

    秦珺遙冷笑著說，“沒想到在我琊心海的鬼首中，還能看到相互求情這種事？”

    惡鬼無情，但這個女人，看秦夏的眼神仿佛能替他去死，那她便去死吧。

    一道黑影瞬間擋在重傷的女人面前。

    秦夏垂頭，這女人居然是閔姝的臉。

    他說不清自己為何要阻攔哥哥，但他不喜歡看到秦珺遙和除他以外的人有任何牽扯。

    這是他的幻想，秦珺遙只能和他糾纏不清。

    ……

    秦夏不用看都知道哥哥的臉冰成什么樣。

    雖然十年沒有親近過，但他的注意力停留在秦珺遙身上太久太久了。

    看著擋在身前的秦夏，秦珺遙似乎動了真怒，寒聲道，“八百血沙蒺藜，我親自賞你?！?/br>
    “……”被秦夏擋住的女子眼中泛著淚花，卻不敢再出聲，心中怕極，但松了口氣。

    八百鞭，血沙蒺藜勾刺極細，打到最后每一下都能帶出細碎皮rou，能把人活活疼死，但教主親自動手，不打完絕不會讓零死。

    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惡鬼眾，五大鬼首從不輕易示人，每一個出現，都會卷起腥風血雨。

    而零則是超出鬼首的存在，實力絕強，直屬教主，不為世人所知。

    每代的零，一人，抵得過所有惡鬼眾……

    秦夏跟在秦珺遙身后，保持著在現實中的習慣，落后一米，繃著身體，但游戲中的角色不需要和他演戲給父母看。

    前面的腳步一直走到石室前才停下。

    秦夏屏住呼吸，有些怔愣。

    這是秦珺遙閉關的石室，看到里面簡單的木床桌椅，他心臟狠狠跳了一下。

    哥哥的……臥室。

    在游戲里，他輕而易舉的踏入了，現實中被無形的禁制劃出的界限。

    按照秦夏的警覺性格，他早該在被戳到痛處，而放走那對任務目標母子時，就脫離游戲的。

    但這游戲仿佛在熬著一鍋危險誘人的罌粟殼，牢牢的抓住了他的心神。

    秦夏在茫然和恍惚中沉默，乖順的被綁著手腕吊在石室中。

    腳尖堪堪能挨著地面，但對零來說，這和站在平地沒有區別。

    零為什么絕強，因為他依靠的不是內力，而是被無數藥物浸泡鍛煉到非人的身體。

    他百毒不侵，鋼筋鐵骨，可以像個永動機，耗盡所有人的內力。

    啪！

    血沙蒺藜在秦夏背后打出清脆的響聲，他身上的衣服材質特殊，竟沒有破損。

    秦夏面具后的眼睛一點點掃描過石室的每一寸。

    看不見秦珺遙，他就記錄下這個虛擬的臥室……

    至于背后那鮮利的刺痛……根本不重要。

    他甚至表情古怪的想，要是現實中他哥把他吊起來抽一頓，但是是在臥室里，他也很愿意。

    啊，自己可能是瘋了。

    嘶……

    秦夏細細的抽氣。

    真的有點疼，好像挨了幾十鞭了，秦珺遙似乎十分了解他的忍耐力，把疼痛均勻的分散開，保證他能清醒的挨完八百鞭。

    秦夏額頭冒出細汗。

    他咬著牙，背后的布料似乎還沒壞。

    可真結實，被這種帶鉤子的鞭子打了幾百下還完好無損。

    秦夏感覺自己背后應該是不能看了，雖然不至于血rou橫飛，但衣服包裹著小鉤子已經把零這副十分強硬的皮rou軀體劃破了許多，布料重重的被小鉤子戳進傷口里，和生剜也沒什么區別。

    呼……

    秦夏的呼吸微微灼燒，難熬的捏緊了吊著手腕的緞布。

    雪白的鞋面出現在視線中，秦珺遙轉到零面前，微涼的手指扣住了他的面具，下一刻，一張薄紅年輕的臉露出來，額發鬢角被汗水沾濕。

    正撇著眉，極力忍耐著不該發生在他身上的痛楚。

    下巴被手指抬起，秦夏還有點恍惚。

    “哥？……”

    面前的青年原本還算滿意欣賞的表情頓時冷了下去，“你說什么？”

    “……”秦夏清醒過來，垂下眼，聲音微啞，“教主?！?/br>
    “記住你的身份，”秦珺遙溫暖好看的唇吐著冰冷的句子，“你只是我養的一條狗，不能好好執行我交給你的任務……”

    秦珺遙突然頓住，湊近秦夏耳邊，幽幽的殘忍的繼續道……

    ——“就會被丟棄?！?/br>
    秦夏猛的瞪大了眼睛，不是，處死……

    他渾身發顫，他以為，這種殺手劇本套路，任務失敗不過是處死。

    為什么??？

    秦夏像是喘不過氣一樣，狼狽的吸氣，被打了幾百鞭都十分穩定的身體在石室里撐不住的晃蕩。

    丟棄兩個字，像是刺穿了他的軟肋，讓他大腦缺氧失控耳鳴。

    他甚至沒注意到石室外傳來了腳步聲。

    秦珺遙皺著眉，手中寒光一閃就割斷了吊著秦夏的緞布，一把將他推到墻邊。

    墻體露出一個看不見的裂縫，秦珺遙反手捂住秦夏喘息不停的嘴，推開墻體。

    兩人頓時被夾進了機關縫隙中。

    啊……

    秦夏無聲的輕喊。

    背后的鞭傷被擠壓在冰涼的石壁上，痛的太陽xue突突直跳，過了兩秒卻冰涼涼的緩解了熱辣的痛。

    從整個人被游戲刺激的差點再次崩潰，到被哥哥推到機關里，秦夏完全沒反應過來。

    這機關應該只是設計給一個人躲的，現在塞進了兩個大男人。

    秦夏頭腦發蒙的睜大眼睛，哥哥的下巴就在眼前，整個身體都挨著他，胸腹緊貼，腰胯隨著呼吸的起伏靠上再分離。

    鼻端聞到一點陌生的熏香味道，混雜著……人體本身殘留的沐浴香氣，是從哥哥的領子里逸出來的。

    秦夏緊張的憋住了呼吸，不太自在的扭開臉，和眼前的下巴錯開。

    外面的說話聲傳進耳朵里。

    “劑量多少了？”

    “八成了?！?/br>
    “你這藥莫不是假的，都八成了，秦小兒怎么還生龍活虎的？”

    “哼，秦珺遙那瘋子多警惕，身邊還有零那個藥人惡犬，這半年能下八成已經不錯了！”

    “至于他為什么還生龍活虎，”那聲音似乎得意的笑了一下，“當然是因為還沒碰上引子?！?/br>
    “待得引子奉上，一朝爆發，既有了替罪羊，咱們便也洗脫了干系?！?/br>
    “哈哈哈，不愧是青鬼毒醫，五首智囊！”

    秦珺遙在機關內聽的青筋暴起，抬手便要破開石墻將兩人擊斃當場。

    秦夏心中一急，將他整個人圈住，勒住了秦珺遙沖動的手臂。

    少年尚且稚嫩的臉上，表情十分嚴肅，對他搖搖頭。

    “……”秦珺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臉上怒色漸熄，外面的兩人似乎又在石室內下了藥，謹慎的離開了。

    石室里徹底安靜下來。

    兩個年輕的身體在石壁夾層狹小的空間里漸漸升溫，空氣似乎變得溫熱潮濕。

    秦珺遙輕輕掙了下手臂，“你以為我要出去殺了他們？”

    秦夏一愣，連忙松開他。

    “他們不過是被當槍使的，我當然會抓到最后那條大魚，”秦珺遙不甚在意的說。

    他低頭看著面前的少年，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冷冷的盯著他，“有人要對我不利，你不高興嗎？”

    哥哥的問話，在石壁間回響，慢條斯理的語氣帶著審判掌控世人命運的高位者氣質。

    英俊冷冽的臉近在咫尺，像是終于不用收斂，氣息完全爆發出來的暗夜帝王，氣勢駭人。

    秦夏猛然驚覺。

    不光是他在演，哥哥也在演啊……

    他竟沒見過秦珺遙剝離好哥哥頭銜，打開冷漠距離禁制之后，真正的樣子。

    “我……”秦夏腦中一片混亂，口中卻說，“……會殺了他們?！?/br>
    秦珺遙看了他兩眼，“……”

    秦夏的回答，讓他無趣，還以為這小子能說出點什么有新意的話。

    “對你親自動手施以懲戒，是個意外，”秦珺遙推開機關走出去，“既然因為這個意外，有了有趣的發現，便算在你頭上吧，后面的三百鞭免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