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長得白凈娟秀，還有點單薄的女子氣質，看著倒也算順眼舒服，不顯老。但如果單以長相來論的話，他的眼睛偏小了，鼻子又不夠挺。我長得不像他，我更像我媽。

    小的時候我對相貌這事沒多少概念，所以也不覺得我媽多漂亮。只記得每次我媽去學校接我，周圍的人都會盯著她看，同學也會跟我說你媽好漂亮。后來逐漸長大，我才開始認知到我媽是個美女，而且是個端端正正、實實在在的大美女，五官無一處不長得勻稱合適。這也使得我對我爸的恨又增添了一個原因——他耽誤了、冒犯了一個女人的美麗。

    我繼承了我媽的五官，但因為男女的不同，我的臉更偏向英氣俊帥，這樣說真不是自戀，一個人長得如何，從周圍人的態度就能品出來。這世上很少會有好看而不自知的人，就是因為周圍的人會用各種的方式讓你知曉。

    上初中之后我就開始知道自己是好看的，因為那個時候就經常有女生向我告白，或是在背后議論我。我對長相這種事并不看重，但無法否認我因此獲得過的優待。

    我很受女孩的歡迎，那么我會受到同性戀的歡迎嗎？他們喜歡哪種類型的人？他們喜歡我這種類型嗎？我站在鏡子前，一邊打量自己，一邊開始思考這類問題。

    在我對我爸發表的結婚言論沒有表現出太劇烈的抗拒后，他似乎受到了鼓勵，覺得可以拉我坐下來，三個人好好談一談這事了，為此，還特意做了一頓豐盛大餐。

    腦子有泡。我夾了塊rou慢條斯理地咀嚼，直到把它吞咽下肚才開口問，你們真的決定要結婚嗎？

    我爸臉上又泛起那種智障一樣的甜蜜表情，懇懇切切地答是，他以為我在問他，沒注意我問這句話時眼睛看著的其實是許哲西。

    那個人叫許哲西。我之前一直認為是澤希，有時候又胡亂記成了西城。不過都不重要，我現在已經徹底記住他叫什么。

    我問那句話時直勾勾地盯著他，直到他察覺到了我的視線與我對視，我才撇開了眼去看我爸。我說結婚可不是件小事，還是你們同性戀就是這樣隨便，與我們常人不同？

    氣氛尷尬地凝滯，我爸呆呆看我，沒預料到我會突然不給面子地語出不遜，明明前一天還表示過對他的關心。

    我又夾了塊rou來吃，佯裝如無其事。

    小錦。我爸喊我。他說我知道你可能還是不能接受，但爸爸就是這個樣子，爸爸這輩子就是這個樣子了。

    我知道他說的這個樣子指的是他是同性戀這件事，但我覺得他可能想少了，即使他不是個同性戀，正常父親突然要跟其他女人結婚也該會考慮自己小孩的心情吧。所以他這輩子確實就是這個樣子了，不僅是個同性戀，而且永遠自私自利自以為是，把所有沖突的原由歸結到他的性向上，毫無自覺。

    我最后看到我爸泫然欲泣的表情，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傷害跟委屈。

    許哲西握住他的手安撫他并且看了我一眼。

    我不懂他那個眼神是什么意思，也沒心情弄懂。這頓飯吃得不歡而散，我抑制著作嘔的沖動，擱下筷子起身離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