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陽臺的事發生以后，我對我爸的那個戀人就產生了好奇。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每當我有意或者無意地看向他時，會發現他似乎也在看我。

    可惜我的這種好奇并未持續太久，他總是跟父親膩在一起，讓我失去了觀察他的興趣。而且一想到他是我爸的戀人這一點，我就更懶得再去揣測什么了。

    跟他們倆相安無事地過了一段日子，我爸某一天突然對我說他想跟那個人結婚。我聽完之后瞠目，只覺得他腦子長包。我語帶諷刺問他，什么時候我們國家可以同性結婚了呢？我爸這才告訴我其實那個人不是國人，只能算得上是華裔，而他所在的國家是支持同性結婚的，所以我爸打算跟著移民過去。

    我從沒對那個人的事情感興趣過，我爸也從沒向我認真介紹過他，所以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他是外國人這件事，怪不得我一直覺得他說話時的發音有點奇怪。

    但別人怎樣另說，我無法理解我爸為什么能這么理直氣壯地告知自己的兒子，他為了跟他的同性戀人結婚打算移民。

    結婚是這么簡輕飄飄的事嗎？明明已經有過一次糟糕的婚姻，還生下了我這個帶著原罪的孩子，他憑什么覺得自己還有資格去擁有圓滿的幸福呢？而且他有想過我該怎么辦嗎？

    我簡直對我爸的自私跟無可救藥氣極反笑。我問他，那我以后要怎么辦？我爸畏畏縮縮地看了我一眼，說他當然會帶著我一起，但是如果我不想的話...

    他沒有把話說完，如果我不想的話又怎樣？我可以有不想的余地嗎？我看著我爸那張溫柔清秀、任誰見了都會覺得是好人的臉，在心里苦苦地笑。我真懶得再跟他說什么了。

    我把視線錯開，越過他的臉看見了他身后的陽臺一角，突然想起了那天半夜的事。

    我開口問了我爸一個問題。我說那個人有沒有跟你道過歉？我爸困惑地看著我，似乎是不明白我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問起這樣的事。他停頓著想了一下，給出了否定的答案，說他又沒有做錯過事，為什么要道歉呢？

    沒有做錯事就不用道歉嗎？

    我虛虛地抓住了從混沌中發現的東西，開心地笑了出來，卻跟我爸說我只是在擔心他對你好不好。我爸張著嘴巴大為感動。

    在我發現他跟我媽離婚的原因之后，我跟他的關系就變僵了，他現在聽我這樣說，大概覺得不管我看起來多么厭惡他，至少也還是會關心他的。

    他自以為這是我態度軟和的前兆，就開始順著桿爬，喋喋不休地跟我描述他的那些未來計劃，真像只煩人而不自知的蒼蠅。我對那些事毫無興趣，繃緊了嘴角忍耐著。在耐心終于被耗盡的時候，我打斷了我爸的話問他，那個人叫什么名字？

    是的，在此之前，我壓根不記得那個人到底叫什么名字，但現在我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