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逍猛地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他臉上的從容全不見了，牙根緊緊咬著，頜邊肌rou顫抖。瘦高的身軀停在楚淮面前，漂亮眼睛里滿是怒火。他手指抽了一下，似乎是想伸手來抓楚淮的衣領。但最后還是強忍了下來，胸膛起伏，扭頭往辦公室的大門走去。

    “站住?！背吹兴?。

    池逍腳步猛地一停，扭頭回來看他。楚淮對上他的眼睛，只平靜道：“你這幅模樣是想演給誰看？我這里不發獎，不用這樣裝腔作勢?！?/br>
    “我突然興起，想去找江遇瀾，跟你有什么關系？”池逍嗤了一聲，手指顫抖，“怎么了，你們倆上個床就情比金堅?，F在看我準備找他麻煩，立馬就打算護夫明志了？”

    旁邊何律師一臉尷尬，低下聲望向楚淮：“小楚總，要不等您二位談完了，我再……”

    “不用，你呆著吧?！背椿亓艘痪?，讓何律師臉色愈發尷尬。他勉強點了下頭，走得稍遠了一點，不敢細聽這場家庭鬧劇。楚淮將視線從他身上抽回，又一次看向池逍，這才語氣平緩道：“出個軌而已。你我一人一次，不是很公平嗎？你生什么氣?！?/br>
    “我生氣？楚淮你倒真是眼尖，用哪只眼睛看出來的？”池逍冷笑了一聲，說，“我只是單純看他不順眼好久了，礙面子忍著?，F在我不想忍了，這也不行？管這么寬？”

    楚淮默然片刻，說：“你可以去找，我沒意見。先把材料簽了，之后怎么樣都隨你。只有一條，不要給公關部添麻煩?！彼蛘驹谶h處的何律師點了下頭，示意對方過來，一邊說，“昨天因為你的事情，他們已經加班了一宿。你不想過年沒人有異議，但別讓其他人也過不了一個完整年，懂嗎？”

    池逍不語，琉璃色的眼珠一動不動盯著楚淮，滿是嘲諷。楚淮和他對視了幾秒，低頭翻了幾頁何律師遞來的材料，把東西推到對面：“簽吧?！?/br>
    “不簽?！?/br>
    “要是對合同有什么不滿，你可以直接提?！背凑f，“我昨天說了，東西我都可以不要，你賺的也不會少你一分。如果還有其他的要求，先說。具體怎么安排，律師會規劃方案?！?/br>
    “說了不簽就是不簽，”池逍猛地打斷他，“楚淮是你聽不懂人話嗎？！”

    楚淮動作頓住，閉眼輕出了口氣。他重新靠回沙發，抬眼看向眼前滿臉怒火的人：“都七年了，你怎么還是長不大呢，池逍。就算是只會在地上爬的小孩子，這么久過去，也總該懂事了吧?！?/br>
    “……”池逍嘴唇顫了顫，沒說話。

    “先把合同看了吧?！背磳λf，“這幾天民政局放假，沒法去登記手續，協議先簽著。等他們收假了，我們就去辦離婚。至于其它的……”他頓了一下，“你可以放心，我沒那么小心眼。離婚以后你在曜光的資源也一切從舊，想呆就可以一直呆著。如果實在覺得憋氣，也可以直接去找蘇妍。讓她給你辦解約，違約金就當沒這么一說?！?/br>
    “楚淮?！背劐卸⒅哪?，忽然笑了一聲，“只一晚上就想得這么細，實話實說，你是不是早就想把我給一腳踹掉了？只不過礙著這么多年情面，才一直都沒主動說出來？”

    楚淮一言不發，微微捏緊了手指。

    雖然對方這種傷人的話他已經聽過了太多次，幾乎很難造成什么傷害了。但心臟卻還是像被針狠狠扎了一下似的，無聲悶開一陣抽痛。他垂著眼沉默了一會兒，用理智回道：“如果覺得沒問題，就把字簽了。房子以后就是你的，我不會再回去。里面的東西會有人去收拾，你記得不要反鎖?！?/br>
    聽見他的話，池逍低低笑了起來。他胸膛起伏，似乎是在極力平復情緒。過了許久，邁腿坐回了沙發，將茶幾上的合同拿起，粗暴翻到了尾頁。

    楚淮遞了支筆給他，聽見他一邊簽，一邊低頭嘲弄道：“說得對，我為什么不簽呢。白睡了楚總這么久，還拿這么多東西，怎么看都是我賺……”

    “以后我們再遇到，就別打招呼了?！背创驍嗔怂脑?，說，“萬一弄出什么緋聞來，公關部會很難辦?！?/br>
    池逍寫字的手驟地一抖，筆尖凄厲地劃出一道痕跡，留在紙上?；卣畚捕私跬复┘垙?，反倒是給他的簽名渲染上一種狂放且凌厲的美感。

    他把筆丟到了一旁，垂眼勾了勾唇。片刻后，懶洋洋地抬了眼睛，低笑道：“可以，我沒問題。只要楚總別又腆著臉回來倒貼，非跪在地上求我原諒，我是肯定不會主動的?！?/br>
    楚淮只當做沒聽見這話，拿走他簽完的協議，遞給一臉尷尬的何律師。何律師快速瀏覽了一遍，沖楚淮點頭：“都沒問題，小楚總，這樣就可以了?！?/br>
    “嗯，麻煩你了?！背袋c了下頭，又看回池逍。對方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眸光晦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低頭思考了片刻，主動道：“如果沒有江遇瀾電話，我可以給你。需要幫你打個電話嗎？”

    池逍輕嗤一聲，道：“不用，我有他電話?！?/br>
    楚淮頓了一下，輕輕點頭：“行?！毙从终f，“你可以走了?！?/br>
    池逍沉默了一會兒，從沙發上猛地起身，連句招呼都懶得再和楚淮說，扭頭就往大門處走去。楚淮看著他摔門而出，“砰”的一聲重響在屋內回蕩。過了片刻，何律師有些難堪地低聲道：“小楚總要是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帶著材料回去了？”

    “嗯?！背磻艘宦?，輕輕吸了口氣，“今天麻煩你了?！?/br>
    “不麻煩不麻煩，本來就是分內的事情?！焙温蓭熯B忙說，接著欲言又止，“對了，今天早上來的時候，楚總讓我轉告您。說等結束了以后，讓您給他打個電話，您看……”

    ……楚湛？

    楚淮愣了愣，輕輕點頭：“我知道了，你去忙吧?！?/br>
    何律師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朝他點了點頭，拿著材料走出了楚淮的辦公室。楚淮從沙發上起身，走到辦公桌前，低頭盯著桌上的電話瞧了一會兒，最終撥出了心中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

    他不知道楚湛為什么選擇這個時間讓自己打電話過去。也許是多年前的預言成真，讓楚湛覺得出了一口惱氣。也許是因為他不服管教終于得了懲罰，讓楚湛終于找回了作為兄長的尊嚴。

    總之，他作為那個不聽話的弟弟，現在終于要吞下自己種出的惡果了。

    忙音響過，熟悉的嗓音出現在另一端。比之前仍舊冷淡，但卻似乎溫和了一些，“協議都簽完了？”

    “……嗯，簽完了?！背吹吐暤?，“有事找我嗎？”

    “沒什么事，只是聽到消息，想打個電話給你，問問?！背空f，“還有地方住嗎？”

    “還沒收拾，過幾天再搬?！?/br>
    “準備先住酒店？”

    “……嗯?！?/br>
    “……”電話對面深深吸了口氣，又緩慢地吐了出來。楚淮聽到他擱下了鋼筆，靠進皮椅中，似乎有些煩躁地揉了揉額角。沉默許久，最終又開了口，嗓音低沉，“純純?！?/br>
    楚淮顫了一下，應道：“嗯?！?/br>
    “可能你會因為之前的事情恨我，但我們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會生你的氣？”他嘆了口氣，低低道，“你的房間很干凈，我一直有好好留著。該回家的時候，就直接回家吧。哥哥永遠等你，別恨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