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發帖

    22.

    煮了一碗香辣的rou片，又煎了可口的春餅，說了一堆甜言蜜語，修竹上神勉勉強強哄好了小狐貍，只是到底沒明白亂語為什么不愿意叫主人了。

    只能猜測，或許是要成婚了，想叫自己夫君？所以不希望他是“主人”了？

    修竹美滋滋。

    吩咐侍官，韶華宮可以開始著手準備婚禮了。

    然后又回安寧殿抱狐貍，準備帶狐貍去找月老算個日子。

    侍官們當場呆住，紛紛看向管事小童——矢羽。

    矢羽也驚呆了。

    婚禮，誰的婚禮？主人的？主人和誰成婚？不會是……?。?！

    矢羽和侍官們渾渾噩噩迷茫呆滯地準備起婚禮所需物品，他們沒置辦過，沒經驗，只好去找司禮仙官詢問，問著問著，整個仙界都知道韶華宮要辦婚事了。

    ……

    修竹抱著熟睡的狐貍才到月老的宮殿門口，月老已經出來迎接了。

    月老行了個禮，自行解釋道：“方才已有聽聞韶華宮有喜，想罷上神許會蒞臨小殿，特來迎賀?！?/br>
    修竹沒擺什么上神的架子，像是平常的仙君，用著平和的語氣請月老幫忙，“仙君辛苦，吾怕有疏漏，算不好日子，只好煩請仙君算個良辰吉日?！?/br>
    “上神客氣?！痹吕蟽裳弁敉?，這位上神可比桃物上神和善得多??！

    一同走到相思樹下，修竹還有些距離，就客氣地止步，月老感動不已，兢兢業業地理了理紅線，找出屬于修竹和亂語的，查查看看，仔仔細細地算了好幾遍，才回復修竹吉日幾何。

    修竹對這個日子很滿意，再有十日便能成親，省的他心急，他展顏一笑，將幾株仙草遞給月老，說：“有勞您了，這是一點小禮。成禮之日仙君若得閑，可來韶華宮觀禮?！?/br>
    月老連聲應下。

    修竹心滿意足，抱著白乎乎的狐貍，想著日子快到了，哎呀，那可得加快進度。

    睡得香甜的亂語還不知道，被抱出去一趟，他的婚期已定。

    直到修竹給他輸靈力，他有所感，悠悠醒來，看到紅黛相間，彩花喜字裝飾的屋子，都愣了。

    他變成人形，問修竹：“這……什么？”

    “我帶你去找了月老，給定了婚期，在十日之后?！毙拗駨澲劬?，“時間有點緊，但是不用擔心，我會準備得很周全的。小狐貍，你喜歡熱鬧些，還是就咱們自己幾個人？你喜歡什么顏色的婚服？想要戴哪種發飾？”

    “停?！眮y語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問：“我們何時說要辦婚禮？”

    什么時候帶我去找的月老？不會是趁我睡覺的時候吧？

    修竹裝傻：“啊，不辦嗎？那直接結契？”

    “不是……我何時說要與你成婚……”亂語還沒說完就住了口。

    對方用那種很委屈的，看渣男似的目光看他，亂語頓時噎住。

    “你自己說，要和我行合巹之禮，再與我雙修的?！?/br>
    亂語思索：我是那個意思嗎？

    “你要反悔嗎？小狐貍，我都吩咐下去了，而且整個仙界都知道了?！?/br>
    “……”

    “亂語，我想和你結契，成婚。如果不是天道崩壞，上輩子我們就該如此的。還有在人間時，我也想了兩世，只是不敢，不舍得?，F在我們終于可以成婚了，你不想和我成婚嗎？”

    修竹上神以退為進，真誠告白，情真意切，說得每一句都感人肺腑，

    亂語看著他真摯深情，還略帶受傷的模樣，半天也無法開口拒絕。

    最后選擇了一貫的做法。

    變成狐貍。

    團成一團，縮進修竹懷里。

    修竹低頭，努力和他臉貼臉，帶著笑意，故意問他：“這是什么意思？”

    “同意啦？”

    “你還沒回答我喜歡什么樣的婚禮呢?！?/br>
    “請所有人都來觀禮好不好？”

    “想讓他們都知道你是我的小狐貍?！?/br>
    “那我去發帖子啦？”

    “你有沒有想請誰來？”

    “還有我們穿什么顏色的婚服？玄色，紅色，黛青色？時間緊，得先讓支機女著手做衣裳……”

    亂語胡亂點頭，然后埋進他懷里不管了，心想：他的修竹真的好多問題啊……

    23.

    上神的請帖一發，那便是上天入地，無人不知修竹上神要與亂語狐仙結契成親了。

    不知道亂語身份的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這不是普通的狐妖，是天道重塑，上神輪回前就跟在他身邊的狐仙祖宗。

    誒喲，這可得好好掰扯一番。

    據說在幾百萬年前啊……

    ……

    ……

    后來那狐仙祖宗就跟著殉情啦！

    這就是生死不離，情定不移，君之道亦是吾道啊，多么唯美悲壯，催人淚下！

    如今雙雙復生，因果循環，終成良緣，有情人終成眷屬，感人，太感人了！

    各路仙君神官紛紛獻上祝福，能去的都表示一定觀禮送去最誠摯的祝賀，不能去的也表示太遺憾了，小仙三生有憾！

    十里村的一處小院里。

    已修煉成小仙，正在當一方保護神的云靜也收到了請帖。

    是亂語特意讓修竹算了算，找到地方，喜鵲銜著送到他手上的。

    云靜拿到手時還困惑不已，雖然聽聞了修竹上神廣發請帖，可自己這個排不上名號的小仙也能被邀請嗎？

    打開一看，那請帖中間夾了一片蛇的鱗片，他一看便知是他家相公攻玉的鱗片。

    攻玉小氣得很。

    這鱗片沒幾個人有。

    也就是他貼身戴著，除此之外自家小孩有，以及……

    他細一看喜帖上另一位郎君名字——亂語。

    旁邊還摁了個狐貍爪子印。

    呀！小白狐貍！

    第三十八章　蘑菇脆片

    24.

    不到幾日就要與修竹結契成親。

    小狐貍臥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看著滿院的紅花彩帶總覺得好不真實。

    修竹出門去找玄武了，不知是去做什么，沒帶上他。

    他獨自一人，有些空寂，于是翻了翻乾坤袋，想找個竹編球自己玩。

    忽而看到放置得很妥當的紙包，猶豫了一下才將它拿出來。

    是最后一袋蘑菇脆片。

    第一世無尋給他做的。

    只剩這一袋，他怎么也舍不得吃完，過了這么久，里頭還有兩片。他每次很想很想無尋時，才會拿出來吃一片。

    亂語化成人形，打開袋子，仔細對比，捻起更小的一片，放進嘴里。

    “咔呲——”

    還是他最熟悉最喜歡的味道，是無尋的味道。

    一片很快吃完了，亂語很克制地沒有再吃，而是打開袋子里的信。

    信上的每一個字他都記得，無需再看，可是撫摸著信紙，劃過每個筆墨的時候，好像在寫信的無尋肌膚相貼，亂語怕弄壞脆弱的信紙，只碰一小會兒就小心翼翼地折起來，好好收好。

    “亂語——”修竹從院門踏進來，帶了一朵芙蓉花，遞給亂語后，隨手拿起桌子上的紙袋，“這什么？蘑菇脆片？”

    他拿起袋子里的最后一片，放進嘴里，邊吃邊問：“你在人間時買的？味道不錯，是你喜歡的口味?！?/br>
    吃完又問：“什么時候買的，有沒有壞了，好像不怎么脆了?！?/br>
    蘑菇脆片。

    無尋給他做的。

    最后的一片，他一直節省，萬般不舍得吃的，本打算最后就不吃了，留著懷念的蘑菇脆片。

    被修竹拿走吃完了。

    亂語還沒反應過來，袋子就空蕩蕩，一片也沒有了。

    他看著修竹呆滯了一下，然后頓時就哭了，眼淚刷地掉下來。

    修竹也呆滯：“……怎、怎么了？！”

    亂語打他，大哭：“我的蘑菇脆片，是我的！嗚——”

    “??？我就吃了一片?！?/br>
    “無尋留給我的，就剩這一片了，被你，被你吃了嗚嗚嗚……”

    “對不起對不起。別哭啊，我錯了我錯了，我不知道?！?/br>
    “你還我！”

    “好好好，我還你，我馬上給你做，你別哭?！?/br>
    “沒有了，嗚……是無尋給我做的嗚……”亂語哭得渾身都顫抖了，傷心欲絕，上氣不接下氣。

    “沒事啊，我再給你做?！?/br>
    “不一樣！嗚……”

    “一樣，一樣，我保證做得一模一樣?！?/br>
    修竹急得恨不得對著天道發誓了都。

    他哪知道亂語還會留著這蘑菇脆片，已經過于一千多年了，做的那點零食還不夠亂語吃兩年呢。

    第一世無尋在壽元將盡之時，盡可能的給亂語做了許多吃食。明明亂語是無所不能的妖精，他卻怕他沒有東西吃，沒有小零食。做的時候，也有私心。希望亂語可以記得他，可以記得久一點。亂語的生命那么長，他只是陪著走過短短一程，多么遺憾，多么無可奈何。只盼這些零嘴能把他的味道留在亂語心里，將來某一天，或許亂語會突然想起，曾經有一個自不量力的書生，做的蘑菇脆片特別好吃，有一點點的想念。

    那他就知足了。

    僅此而已。

    那時他想著亂語沒心沒肺的，沒什么牽掛，很慶幸他不會太難過，又怕他太快把他忘記，不成想亂語一直記得他，念著他，甚至留著這一點蘑菇脆片舍不得吃。

    他又開心又心疼。

    25.

    修竹把哭得似個淚人的亂語抱進懷里，細細地吻他的眼睛，吻去他的淚，低頭貼著他的額角，哄道：“帶你去采蘑菇好嗎？馬上就給你做脆片，我就是無尋對不對，我肯定會做的一模一樣，我保證。別哭了亂語，我的亂語?！?/br>
    亂語還是哭得停不下來，他太難過了，就好像把無尋的味道都弄丟了似的，責備自己為什么不多留一些脆片。

    小狐貍摟著修竹的脖子，傷心地喊他：“無尋……”

    “我在，好亂語，別哭?！?/br>
    “無尋，嗚……”

    “在呢，我抱你去采蘑菇?！?/br>
    修竹說到做到，當真抱著人，去了凡間。

    曾經埋葬無尋身骨的地方早已變了模樣，那座他們最后住的山已是平地，這人世間，陵谷滄桑，哪還有那一程歲月的繁花似錦。

    但修竹還是落在附近的山林里，盡可能的復現亂語想要的味道。

    這處山林青蔥幽深，還真有些像，山腰上人跡少至，蘑菇長得挺多，修竹放下亂語，將一段自然生長的橫木清干凈，讓亂語坐著。

    他則化出一個竹簍，彎腰采蘑菇。

    紅的白的，花色的蘑菇遍地是，有毒沒毒的都有。亂語也不是脆弱的凡人，什么毒蘑菇對他來說都不是問題，修竹采了很多他喜歡的花蘑菇。

    亂語還在默默流淚，修竹把裝滿蘑菇的竹簍放他懷里。又凈了手，從乾坤袋里拿出干凈的帕子給他抹淚，然后任勞任怨地繼續采。

    身著白衣的青年滿臉委屈地抱緊了小竹簍，看人采蘑菇。

    作為這片林子的蘑菇殺手，修竹給亂語采了三大簍蘑菇才停下。

    亂語抱著三簍蘑菇，實在沒處再來一簍了。

    最后修竹手提一簍，背著一簍，抱著亂語走，亂語懷里自己抱著一簍蘑菇。

    到一塊兒空地上，修竹揮手化了一座院子屋舍，和第一世他們住的一樣。

    亂語一看就忍不住了，抱著自己的蘑菇推門走進去。

    院子中的一切都是記憶里的模樣，屋檐下放著無尋的躺椅，石桌上有好幾道他主子磨出來的劃痕，角落還留著玩壞的竹球……

    修竹放下蘑菇簍，也接過他懷里抱著的放在一旁，嘆了口氣，親了親那雙紅腫的眼睛，問他：“我去切蘑菇，你想在這里坐著等我，還是跟我去廚房？”

    “廚房?！?/br>
    “好?！?/br>
    修竹許久不做蘑菇脆片，第一下切的時候有些手生，切得太厚了。

    就看坐在小凳子上的亂語立馬癟了嘴，那意思就是：

    看吧，做得不一樣。

    “……”修竹頓住，默默拿起厚蘑菇片改刀。

    好不容易才把每一片蘑菇都切得薄厚均勻，恰當適中，修竹給他們調了味道，腌入味兒了，起火烘烤。

    三簍滿滿的蘑菇，花了一下午才全部弄成漂亮的蘑菇脆片。

    喂給亂語吃的時候，修竹都緊張了，生怕自己技藝生疏，真的做得不一樣，又把人惹哭，哄不好了。

    亂語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蘑菇脆片，眼里蓄滿了淚。

    修竹：“……”

    修竹很慌，真不一樣??？！

    剩下半塊自己嘗了，琢磨著這挺一樣的啊，到底哪兒不一樣??？

    然后就見亂語咽了咽，含著眼淚，拿起蘑菇脆片，一片接著一片吃了。

    修竹松了一口氣，提起的心終于放下了。裝一兜子脆片讓亂語拿著吃，把人抱起來坐到院子屋檐下的竹椅上，指腹揉揉他的眼皮，道：“不哭了啊，腫了，給你施個小法術消腫？”

    亂語隨他弄，只專心吃脆片，要把之前舍不得吃的都吃回來。

    26.

    人間正是一片盛夏好時光，幽靜的竹林里，艷陽不燥，透著竹葉的縫隙打在院子里。

    還是那樣的竹屋院落，還是那一雙人。

    人世轉移，可他們還有記憶，還有掌心的溫度，心間的愛。

    他們不會變，是數萬年前的上神和狐貍，也是人間的無尋和亂語。

    清甜可口的蘑菇脆片，還有乾坤袋里的書信，以及一直沒有花掉的銀子。書生消磨不散的寵愛和牽掛，小狐貍踏遍山水的思念和尋覓，如今都有了歸宿。

    星移斗轉，白云蒼狗，這人間變了模樣。亂語已不再想要回到過去，他只是一只小小的狐貍，修竹抱著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