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什么呢,自己清楚不
杜成遠心里很清楚,Anton就這么完了。一個人的這輩子也就這么完了。 如果還能有一絲希望的話,那就是小貓??伤衷趺茨馨炎约旱暮⒆赢斪饕桓让静菟统鋈?。 真他媽的頭疼。杜成遠按住了太陽xue。自從遇到Anton以來他就成天頭疼。 平心而論杜成遠當初并沒有想要徹底毀掉Anton,他只是想讓Anton從他們的生活中消失。在勸Anton去接受治療的時候杜成遠的確曾經用模棱兩可的語言給過Anton希望,但他也只是想幫助Anton挺過治療階段。 杜成遠總覺得,Anton沒有選擇繼續放縱而是積極尋求治療總歸是值得肯定的,他預想的最好結果是Anton在心理疾病治愈后可以獨立走出情感困境,這樣大家相安無事。沒想到這他媽的混蛋瘋人院把個戰斗力爆表的瘋子治成了個垂死掙扎的傻子。 錄像中Anton望著小貓照片的眼神一遍一遍刀子一樣割杜成遠的心。杜成遠看了看表,已經下午兩點了,他一口午飯都沒有吃,但他的身體里像是被堵死了,不僅半點不覺得餓,連呼吸都困難。 他不能再跟Anton糾纏下去,杜成遠擔心自己會有心軟的那一刻。他又掏出包里的協議讀了一遍,這多少把他從那個蠻荒的精神病院拉回到了法治社會。 杜成遠沒回辦公室,他直接開車來到了Anton家。不如快刀斬亂麻,也給Anton一個痛快的。 把車停在Anton家門前時杜成遠忽然覺得很諷刺。他們兩個居然都掌握著對方的大量信息,都在用這種實在上不得臺面的手段相互制衡著。讓這種畸形的日子快些結束吧。 Anton家的門并沒有鎖,是虛掩著的。但杜成遠還是選擇了按門鈴。門鈴不響,杜成遠等了五分鐘屋里一點反應都沒有。 杜成遠退到遠處打量,所有的窗子都被暗色的窗簾遮擋住了,什么也看不到。 杜成遠心里揪緊了一下,Anton不會在房子里出什么事情了吧。就他現在那個身體和精神狀態,猝死了或者自殺了都有可能。 杜成遠一秒都沒有猶豫,出于一個醫生的本能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去救人。 房門被推開,下午三點鐘的太陽,屋外亮得晃眼,屋子里卻是一片漆黑。在這樣的暗度下杜成遠出現了短暫的失明。 十幾秒之后當他適應了屋里的光照重新看清時,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Anton沒死,但比死了也強不了太多。 Anton正趴在漆黑的屋子里找著什么,順著沙發和地面那不足一指的縫隙一點一點挪動著??赡抢锏墓鈴姸确置鞑蛔阋灾С秩搜垡暳吹饺魏螙|西。 Anton邊找邊喃喃自語著,很小聲的碎碎念,杜成遠聽不清,但這一幕十分熟悉。那次在手術室里,他問Anton車鑰匙在哪里,就瞬間觸發了Anton的這種近似于刻板行為的病態反應,嘴里念念有詞地尋找,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眼前的Anton看起來情況更糟了,根本不需要任何刺激觸發,這種行為就已經成了他的日常。 十分鐘的時間,Anton貼著沙發縫來來回回爬了三四遍,最后又小聲囁喏著站起身在屋子里發愣,除了身上那痙攣似的哆嗦和不明所以的自言自語,再也沒有什么其它體征能看出來這還是個活生生的人。 杜成遠清楚地記得他當時剛剛弄到Anton照片后第一眼看到照片上這個年輕人的感受,那是一張沸騰著欲望與邪氣的美艷臉龐,眼中的火焰幾欲噴薄而出,明明是薄薄一張相紙卻被這個男人的氣場撐起了一整個次元世界。 而眼前,依舊是那張臉并沒有什么變化,可明明是一個喘氣兒的活人卻還不如一張白紙來得立體些。 呆呆地站了十分鐘之后,Anton又開始了尋找,打開每一個柜子,蹲在前面向內張望,然后又顫抖著關上柜門,又重新打開再來一遍。 杜成遠在門口一站就是四十分鐘,Anton就這樣尋找、發愣、再尋找,一遍一遍循環往復著。 這里恍若是另一個精神病院。 “Anton?!啊《懦蛇h叫他。聲音不大,怕忽然嚇到他,但在這死寂的屋子里足以聽見。 Anton沒有反應,杜成遠重復呼喚了四遍都沒有反應。最后杜成遠用了那個他最不愿意用的指令?!靶⊥??!?/br> Anton果真停下了尋找,遲緩地望向杜成遠所在的方向。 “怎么不拉開窗簾?!啊《懦蛇h笑了笑,很友好的語氣。 Anton盯著杜成遠看了足足有兩分鐘,才醒過來似的發出了些聲音,佝僂的身子站直了些。 “您來了……真是不好意思,我這就拉窗簾?!?/br> 這不是杜成遠想要的回答。他不想要服從,想要溝通,與Anton對話。 “我按門鈴了,但你可能沒聽到?!薄《懦蛇h不知道是這樣的場景讓他憋到胸口發悶氣短還是Anton的樣子實在讓他不忍大聲說話,杜成遠今天對Anton的語氣格外輕柔。 “呃……門鈴壞了?!薄nton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杜成遠沒強迫他拉開窗簾,而是打開了走廊上一盞小小的夜燈,即便是這樣微弱的光Anton還是不由自主地向后縮著躲閃。 杜成遠關好房門,查看門鈴。不是壞了,而是被人暴力扯斷了線路。 “我給你找人來修一下吧?!薄《懦蛇h笑著問Anton。 “不必,不必……“ Anton有些慌張?!皠e修?!?/br> “不修門鈴,每天不鎖門?這種解決辦法倒是很新穎啊?!啊《懦蛇h開了個玩笑試圖讓Anton放松一些。 Anton倒是配合著笑了笑,只不過他給出的回答讓杜成遠又笑不出來了。 “他走了之后有時候也會有人來,每次門鈴響的時候我總盼著是他回來了,可每次打開門又像是被人重新推進了深淵,那么一次一次的折騰我實在受不了。就把門鈴拆了,誰愛來誰來吧?!?/br> 杜成遠無言以對。 “你平時自己在家,就這么……這么找東西?“ Anton也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有些迷茫地說,對,找點東西??伤捻永锓置骺斩吹檬裁炊紱]有,滿臉都是疲憊和凄涼。 杜成遠最終也沒能把那份協議掏出來。 杜成遠很想勸他一句,找個家人或朋友來陪陪你,別一個人呆著,但又想到Anton疾病的根源就是打他爹娘那起,如果他能有一個半個可靠的朋友,也不會一口氣走進死胡同,所有靠近他的人都和他的家庭背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和他父母,和金錢,和權力,Anton早就不相信任何人了。從小就沒有人引導過他如何正確處理負面情緒,又是個死倔不認慫的個性,生活在個壓抑的環境里,把自己憋成了個心理變態,現在又病急亂投醫折磨得自己半死不活。 想到這里杜成遠甚至還有了一絲愧疚,自己當時怎么就能放任Anton一個人去尋求解決途徑呢。他早就應該料想到,以Anton的精神狀態和心理水平根本無法獨立理性地應對這種情感打擊,被自己那么一激反而走上了絕路。 回到家的杜成遠什么都沒有說。他表現得也很輕松,吃飯、看電視、睡前故事,一切如常。即便這幾天的經歷已經把他壓得快喘不上氣了,他也還是不愿把Anton帶進小貓小狗的生活。 但他的異樣還是被小狗察覺到了。 晚上杜成遠一如往常親吻了他,一樣仔細地幫他解開扣子褪下衣衫,一樣溫柔地插入開始zuoai,可今天的杜成遠小心謹慎到神經質。 只要有一點點在后xue里的挪動,杜成遠都會俯下身子摟住小狗問他疼不疼。小狗連叫床都不敢,他只要喘氣聲音稍稍大一些杜成遠就要停下給他道歉說對不起。 今天的杜成遠好像對疼痛格外敏感,像是風吹過小狗的皮膚他都怕劃傷自己的愛人。 小狗主動從杜成遠的身下爬了出來,用胳膊環住了他的脖子湊近了乖巧地問: “爸爸今天怎么了?我哪里會疼啊,每次和爸爸都不疼……“ 杜成遠嘆了口氣隨手在床頭扯了張紙在自己的下身擦了擦就躺下了。他也說不清他怎么了,今天一整天的種種影像在他腦中一遍一遍閃現,他對痛覺的認知被無限放大了,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心驚膽戰。 在那錄像上,杜成遠看到的不僅僅是Anton的治療過程,也是小狗濃縮的前十幾年和小貓被囚禁的那些日子?;谛缘恼勰?。他忽然能夠設身處地地理解小貓小狗之前那些瑟縮、畏懼又戰戰兢兢的狀態了。 杜成遠把小狗攬進懷里,連呼吸都非常輕柔,生怕嚇到懷里這個來之不易的寶貝??砷]上眼睛,總有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里面有人在向他呼救,杜成遠仔細地聽,那聲音一會兒是Anton,一會兒又是他的兩個寶貝。 “爸爸?是不是那個人要來見小貓?” “嗯?” 杜成遠沒想到自己堵在胸口這么久的事情被小狗一句話就點破了。 “沒有?!?/br> 杜成遠之所以一個字都不提自己扛到現在就是因為他不想再讓這個人出現在小貓小狗的生活中。所以他的第一反應是否認,但他在小狗面前時撒謊技術實在不怎么樣,生意場上那些老練和圓滑全都發揮不出來。 小狗就那么定定地看著他,只三秒,杜成遠就繳械投降了。 “你看到他了?” 雖然Anton幾次出入診所的活動范圍和小貓小狗的工作區域并不重合,但杜成遠還是心虛。 “沒有,但看爸爸這幾天的樣子就知道了?!?/br> 杜成遠早就知道小狗的心思極其敏感,所以他已經非常注意掩飾自己的情緒了,可是在小狗的面前似乎屁用沒有,杜成遠的喜怒哀樂能被小狗一眼看穿。 “Anton接受了心理治療……很嚴格的那種?!?/br> 杜成遠說完這話都想給自己一巴掌,雖然他的本意只是想陳述事實,可這句話聽起來怎么都像是在給Anton辯白。 杜成遠當年的初戀對象就非常嫌棄地對杜成遠說過,說他除了性向不是直男其它各處都是直男。腦子最直。 小狗在杜成遠懷里很沉默,杜成遠都沒敢低頭看小狗的表情。 杜成遠暗暗把胳膊上的肌rou繃緊用上勁兒,他已經決定好了,只要小狗翻身掙脫他的懷抱他就把小狗緊緊束縛在懷里。他提前上網查過了,這是哄暴怒的戀人最有效的一招。但由于小狗一直都非常溫順體貼,杜成遠還沒有任何機會嘗試,第一次使用難免有些緊張。 懷里的小狗剛剛動彈了一下杜成遠就條件反射似的一把抱緊了他。很緊很緊。網上說不能讓生氣的戀人有掙脫的可能性。 小狗果真掙扎了,杜成遠覺得網上說得對。他又加了些力氣。 “爸爸……“ 小狗的聲音有些嘶啞。 不聽不聽不能聽,這個時候無論戀人怎么爭吵鬧騰都不能聽,不要辯解不要爭執。繼續抱住就對了,直到這件事情徹底過去,自己啥也沒有說過。 杜成遠是個從善如流的人,這也是他生意能做大的原因之一。他從來都遵循三人行必有我師。他在這方面是個白癡,網上的教程或許值得一試。 “……杜老板!“ 杜成遠愣了一下。觸電一樣猛地松開了小狗。 這是他倆的安全詞。 他和小狗不玩什么sm,只不過杜成遠實在太愛護小狗,小狗和杜成遠做的時候又太動情,聲音嬌滴滴的總是分不太清是在哭還是在爽,搞得杜成遠經常在高潮時停下問問小狗是不是還能繼續。后來他們就設了這個安全詞。 只不過,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忽然喊出來。 “杜老板我要喘不過來氣啦!爸爸要把我勒死啦!“ 杜成遠一看,小狗的臉都憋紅了。 這可把他心疼壞了,揉著小狗的胸口一個勁兒地給他順氣。 這他娘的都是什么破教程。杜成遠恨不得把手機砸了。 小狗握住了杜成遠的手。 “爸爸,你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br> “什么?“ 杜成遠的心思還都在他被憋壞了的寶貝身上,正在自責呢。 “我和小貓都完全信任你?!啊⌒」吩诙懦蛇h臉上留下了個香香的吻,然后又鉆進了他的懷抱?!蔽椰F在什么都不害怕了,一家人在一起還有什么可害怕的呢?!?/br> 杜成遠心里甜得啊剛要說上幾句情話回應一下,小狗就忽然抬起了頭忽閃著大眼睛瞧著杜成遠。 “當然我還是害怕爸爸把我勒死的?!?/br> 杜成遠那都到了嘴唇邊兒上的甜言蜜語一下子被嗆了回去。杜成遠已經被小狗拿捏得死死的了,情緒的高低起伏被這個小東西全方位掌控。 從小貓小狗重新回到家里的那一天杜成遠就決定好了,這個世界再天翻地覆,他也會撐起一小片風和日麗的天地給兩個孩子。 “我的決定就是你們兩個?!薄《懦蛇h吻了小狗的額頭。這個決定從來沒有改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