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泄
作為【蔣燁】的發小和多年的好友,肖易現在就是表示糟心,很糟心,非常糟心。 【蔣燁】一個人回家后,本來應該趕緊去公司把擱置許久的工作做完的他在車上眼皮亂跳,而他給人發的十幾條信息也如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半點回音。 于是車又換了一個方向,徑直往【蔣燁】的家開去。 門被鎖著,捶了好幾下都沒人來開,肖易嘖了一聲,從口袋里掏出把鑰匙——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顫抖地不行了,對了好幾次鎖眼才插進去,推開了門。 他左右環顧著,大步往里面邁,額頭上的汗水流到眼皮上,弄得他眼睛發辣,男人瞇了瞇眼睛,一直到推開衛生間的門。 血腥味撲面而來,他略些驚愕地看著站立在浴缸里的男人——【蔣燁】渾身赤裸著,背對著他,浴簾遮遮掩掩,正好遮住了腰窩下的位置,他錯開視線,看向破碎的鏡面上,很顯然被血寫上去的字。 “蔣燁?”他叫著那個人的名字。 筆直地站著的男人這才有了些反應,但也只是微微側了側頭,躺了這么久,他的頭發已經長了些許,被水打濕粘在臉側,眼神凌厲地像是把泛著寒光的刀。 肖易迎刃而上,他隨意扯下掛在旁邊的浴巾,快步到男人身邊,盯著他面無表情的臉將人包起來。 “要去醫院嗎?” 浴缸的水已經被放完了,但還是有絲絲血跡在里面,刺得他眼睛生疼。 【蔣燁】輕輕搖了搖頭,啞聲說了聲謝謝,便要踏出浴缸——但傷地實在太重了,差點就要臉朝地摔下去,幸好被人眼疾手快地拽住,才阻止了這場慘禍的發生。 肖易壓抑許久的怒氣終于在此刻爆發了出來,他拽著人的胳膊,沖著低下頭的男人吼道:“你到底還要頹廢到什么時候?!現在已經到了傷害自己的地步了嗎?!” 幾秒后,他吸了一口氣,又放緩聲音:“蔣燁,我們從小玩到大,我不希望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跟隨時都要去死一樣——我知道你難過,但是■ ■既然已經不在了,那你更要堅強起來?!?/br> 一直低著頭默不作聲的人聽到后面才抬起頭,他愣愣地開口:“你說誰不在了?” 肖易皺眉,奇怪道:“■ ■啊,從那天他意外去世后,你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蔣燁】瞪大眼睛,用力地眼白里甚至浮現了血絲,就像將死之人的垂死掙扎,他抬手扯住男人的衣領,咬著牙道:“誰?!” 為什么,他聽不到他的名字? 他的【玫瑰】,他的【小王子】,為什么,他聽不到他的名字了?在腦海的記憶里搜尋一番,也只能看到一起相處過的回憶,但他卻也忘記了他的名字,就像被打上馬賽克的聲音。 不對…… 【蔣燁】推開了男人,他看向鏡子里的自己——臉被分成好幾張在分裂的鏡子上,但每一張都有著充滿恨意的眼神——這里是現實的世界不是嗎?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那個有著自己名字,有著他愛人臉的冒牌貨…… 他必須消失! 【蔣燁】冷笑出聲,他還可以創造出更多乖巧懂事的【玫瑰】,而那個有了自我意識的替身,已經是可以隨意丟棄的廢品了。 —————— “嗯……” 悶熱席卷了蔣燁全身,他可以感受到身上的汗都浸透了背部的布料,他難受地哼了幾聲,艱難地撐開眼皮。 蔣燁踢掉身上蓋著的被子,下意識地轉過頭去想看看身邊的江祈安,卻發現整張床上只有自己一個人,明明還是深夜,整個病房除了閃著微弱光芒的小夜燈只有一片昏黑。 ……人去哪了?蔣燁皺了皺眉。 他已經習慣了男主們會一直待在自己身邊,明明睡前還和好哥哥濃情蜜意,一醒來就發現人不見了,一點空虛感還是縈繞在了心頭。 正當他準備再次睡下時,卻聽見窗戶處傳來敲擊的聲音。 蔣燁被嚇得渾身一顫——要知道,他所在的樓層可是醫院的第六層,距離地面還是有很高距離的,這大半夜的,還有什么人能在樓外面敲窗戶呢? 難道是那個人又在搞什么幺蛾子,這么短的時間,不應該吧? 蔣燁并不是什么膽小的人,他很快便直起身開了床頭的燈,向窗外看去。 然后他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廖意穿著米白色的棒球服,蹲在外面一臉認真地準備把窗戶拉開。 “……”似乎是發覺了里面突然亮了燈,廖意動作一頓,抬頭與坐在床上一臉幽怨的蔣燁對視,過了幾秒,他撓了撓自己的嘴角,嘿嘿笑了兩聲。 蔣燁翻身下床,光著腳來到窗前,將窗戶拉開。 清爽帶著涼意的空氣席卷而來,蔣燁身上還穿著松松垮垮的病服,廖意怕他冷到了,二話不說就往里面跳。 蔣燁側了側身子,廖意跳到他身邊,裝模作樣地拍了拍膝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然后直起身對著蔣燁伸出手,咧開嘴爽朗道:“跟我走!” 蔣燁并沒有將手放上去,而是抱臂挑了挑眉:“你是老師嗎?” “我當然是!”廖意不滿地昂了昂頭,“真悲催??!好不容易見到心愛的學生,居然還被懷疑身份了!” “我覺得你應該記得之前發生過什么事?!笔Y燁只是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肩膀卻放松了下來。 廖意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手也沒有縮回去,他笑盈盈地看著面前的人:“跟老師走,帶你私奔?!?/br> “……嗤”蔣燁嘲諷似的發出一聲輕笑,卻伸出手回握?。骸按谶@個傻逼世界,還能私奔到哪里去?不過是給自己一點微不足道的心理安慰罷了?!?/br> “可是蔣燁同學現在需要的就是這些微不足道的心理安慰吧~?”廖意拉著人向窗戶那走了兩步,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松開了手,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套到蔣燁身上,又跑到病床邊給蔣燁換上棉拖鞋,才放心地重新拉住人有些微涼的手。 廖意重新站上了窗沿,站在一片正常的星空下——蔣燁站在屋里,仰視著他,眼眸里有人的身影,也有一片繁星。 “哼~”廖意愉悅地勾了勾唇角,他俯下身擁抱住蔣燁瘦弱的身體,將人托到自己身前。 窗沿并不算寬,兩人身體貼在一起,廖意的腳后跟已經懸在半空中了,但他臉上的神色卻依舊游刃有余。 “……”蔣燁呼吸快速了幾秒:“有門你不走?” “怕就閉上眼睛,相信老師,嗯?” “……”蔣燁倔強地盯著男人的眼睛。 廖意大聲笑了兩聲,竟是抱著人徑直往后仰—— 蔣燁還是控制不住地閉上了眼睛,他將頭貼在廖意的胸口,聽著男人的心跳聲,感受著涼風吹在身上和臉上——他突然有點想大聲叫出來,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到這么自由過了,就像即將展翅飛翔的白鴿,飛到天際,無憂無慮——于是他開口發出兩聲急促的叫聲。 蔣燁感到落地了,他依舊被男人緊緊抱著。 許久后,他睜開眼睛,卻發覺他們好好地站在地上,而身旁,竟是一片河流。 他們站在大橋上,站在護欄邊,醫院已經不知道去哪了,黑夜讓水面也變得一片漆黑。 “……”蔣燁深深呼吸了幾口,然后對著河面大叫了起來。 廖意只是溫柔看著他,然后也側過頭將手放在嘴角,朝著河叫了起來。 他們對著望不到頭的河流,夜空,發泄著心里的壓抑。 蔣燁叫完了,他控制不住地笑了起來。 廖意也笑了起來。 蔣燁將頭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他笑了一會兒,突然拉住廖意的領子讓他低下頭,然后吻了上去。 與此同時,天上出現了一只巨大的紅色的眼睛。 他們在紅眸下擁吻,卻沒有絲毫色情的意味,就像是兩只受傷的小獸在互相舔舐著對方的傷口。 忽地,廖意側眸,神色冷冷地看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