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因為之前的應承過侯瑜說要請他們好好玩玩,也因為韓越心里那點邪念,那天宴會結束后,他就準備邀請侯瑜裴志等幾個玩得近的朋友來自己的私人莊園,但這些繁瑣的準備工作還未結束,就率先收到了侯瑜的邀請。 貌似是侯瑜的堂弟侯宏昌做東,邀請他們幾個過來一聚,說要給韓越接風。 侯宏昌雖然也姓侯,但只是侯家的旁支,說起來和韓越并不熟,估計和他堂哥侯瑜都算不上多親近,此番說是接風實則是拉關系。 韓越異常爽快地答應了,爽快得連侯瑜都有些驚訝,韓越雖然擅長人際應酬但并不熱衷于此,更何況,他堂弟這種人,韓越一向是瞧不起的。 韓越只是想盡快見裴志一面,或者說,通過裴志再見楚慈一面,因此,這場聚會是誰舉辦,在哪里舉辦,對他而言都是不重要的。 聚會當天,韓越盛裝打扮了一番,前往侯宏昌的莊園。 可惜,韓二公子在大廳環視了一周,卻沒見到想見的人,不僅沒看到楚慈,甚至連裴志都不見人影。 他皺眉,又去庭院了? 韓越抬步就要往庭院去,中途卻被侯瑜攔了下來。 侯瑜吊兒郎當地勾著他的肩膀,戲謔道:“韓二,你這干嘛呢?一進來就往人家庭院鉆,想偷花呢?” 確實是想偷花,想偷一朵高嶺之花。 韓越睨他一眼:“裴志呢?” “裴志?裴志今天沒來,你找他干嘛?” 沒來? 韓越冷笑了一聲,說不清是嘲弄還是不滿:“他為什么沒來?” 侯瑜不甚在意道:“誰知道,反正他一早就推了這次的聚會……” 說到此,侯瑜似是想到什么了什么,擠眉弄眼邪笑道:“說不定是陪他的美嬌妻去了……哈哈哈哈人家小夫妻正新婚燕爾甜蜜著呢,你韓二有什么事非要找我們裴公子?” 他可不想找裴公子,只想找裴夫人。 韓越自嘲地一哂,忽而冷冷地甩開侯瑜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大步朝前走去。 侯瑜在原地一臉茫然,韓二怎么突然又生氣了,雖然和韓越從小玩到大,對他這暴脾氣早已了然于心,但這種莫名其妙的變臉,還是讓侯瑜不太理解。 他想追上去問個清楚,發現韓越上了二樓,便也跟了上去。 兩人在二樓的露臺站定,這里視野極好,正對著庭院,侯宏昌的庭院也種了不少卡羅拉玫瑰,此時在花期里爛漫絢麗地開放著,極其賞心悅目。 侯瑜問道:“韓二,你今天怎么這么奇怪,你找裴志到底什么事?” 韓越沉默半晌,才緩緩道:“我那天見到了裴志的那個夫人……” 侯瑜愕然一瞬,忽而輕佻一笑:“怎么樣,是不是十足的漂亮?” 韓越瞥他一眼,因他這種輕佻的態度莫名惱怒一瞬,咬牙道:“確實是漂亮,和你又有什么關系?!?/br> 侯瑜嬉皮笑臉:“和我自然是沒關系,那和你又有什么關系?” 侯瑜說的時候只當玩笑話,殊不知此時這句玩笑話正是往韓越心窩子里戳刀子。 韓越冷哼一聲。 “怎么又生氣了,韓二,你今天可真古怪,盡發些莫名其妙的脾氣,你找裴志和他夫人又有什么關系?” “我那天有些沖撞……他夫人了,就想和他好好賠禮道歉一下?!?/br> 侯瑜摸著下巴:“所以你是想見他夫人?” 不待韓越回話,侯瑜又笑道:“那你的想法估計給落空了,今天即使裴志來了,你也見不著他夫人,他那夫人根本不參與這種聚會,上次你家那次宴會,是他唯一一次參加,你也是運氣好,正好撞上那次機會?!?/br> “你要真想見他那夫人,還不如直接上裴志家去?!?/br> “我……” 韓越的未說完的話忽地止住,他目光一凝,看向庭院,侯瑜不知所以,跟著他目光一同看過去。 庭院里,站著的正是侯瑜堂弟,此次聚會的東家,侯宏昌,這人也正是上回在韓家庭院和情婦偷情的那位,說起來,韓越還該感謝他給自己制造了一個和楚慈親近的機會。 侯宏昌面前是一個少女,衣裙樸素,神情驚恐恍惚,被侯宏昌兩名手下押到侯宏昌面前跪著。 二樓的這個露臺視野極好,此時正好把這幾人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 侯瑜皺眉:“宏昌這是唱的哪出戲?” 侯宏昌一把抓起少女的衣領,把她提到自己面前,少女驚恐地掙動,掙扎間一拳揮在侯宏昌的臉上,侯宏昌被這一下激怒,將少女重重甩在地上,又蹲下身給她抽了兩個巴掌,嘴里似乎還不干不凈地罵著什么。 韓越皺起眉,冷哼道:“你堂弟這欺男霸女的手段倒是高?!?/br> 那少女被重重抽了兩巴掌,整張臉被披散的長發凌亂地蓋住,無助地在地上發著抖,突然,她笑了起來,那笑聲說不出的凄厲,周圍幾人都被這反常的表現震住,一時沒有動作,誰知那少女竟是直接爬起身,徑直沖向一旁的假山,一頭重重地磕在假山石上。 事情到這一步,韓越侯瑜再不能袖手旁觀,兩人利索地從二樓露臺翻身跳下來。 侯瑜先一步趕到少女身旁,探了探鼻息,然后朝韓越搖搖頭:“沒氣了?!?/br> 又轉頭看向侯宏昌,擺出了正支兄長的威嚴,聲色俱厲:“怎么回事?” 侯宏昌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不以為意道:“這女的是我最近新看上的血仆,可她那一大家子都是倔驢,我就想要他們女兒而已,拿什么好東西和他們換都不愿意?!?/br> 說到這,侯宏昌有些惱怒:“真是不識好歹,然后我就直接把他們都給殺了,把這女的搶回來,結果這女的也是頭倔驢,怎么都不愿意從,白費我這么多功夫!” 侯瑜面色一變:“你把他們一家給殺了?” 侯宏昌滿不在意道:“殺了就殺了,不過是群鄉下賤民?!?/br> 侯瑜怒極反笑:“宏昌啊,你還真當現在還是以前的日子嗎?你真不怕被血獵找上門來?” 這個世界有血族的存在,自然也會有血獵的存在,不過相比于血族之間天生的聯結,血獵基本都是散落于民間各處的,因此一直對血族構不成直接的威脅,只是能勉強保護一方的人類罷了。 但血族這種隨心所欲的日子在六十多年前畫上了句號。 這要從一位名叫龍紀威的人講起,誰也不知道他來自哪,也不知道他是從哪找到了早已在這片大陸銷聲匿跡的龍,并且還馴服了那條黑龍,成為了一名龍騎士。 他的龍并非古書里常見的惡龍,而是傳說中來自遙遠東方的古龍。 六十年前,他帶著那條黑龍橫空出世,獵殺了幾名屠殺人類臭名昭著的血族,一手創立了血獵公會,集合了大陸原本零零散散的血獵,從此血獵與血族的對抗開始正式化。 在那之后,經過幾次大規模的激戰和談判,血獵公會和血族簽訂了合約,血族不得傷害殺害無辜人類,否則在血獵公會的獵殺名單將會出現他的名字,而血獵也不會對名單之外的血族進行獵殺。 血族如今尋找血仆,多是通過交易的方式去簽訂契約,你成為我的血仆,我賜予你永生、青春、美麗、財富等等。 大多數血仆都是出于自愿,但也不乏被蠱惑被哄騙的人類被迫成為了血仆。后者本也應該歸屬于合約禁止的類型,但因為龍紀威的沉睡,血獵公會對此類現象已經是鞭長莫及。 或者說,在龍紀威沉睡后,血獵公會在與血族的對抗中再度落入下風,對獵殺名單的更新已經是力不從心,很難完整地統計到所有違禁的血族,尤其是其中的純血族和貴族血族。 此時侯宏昌聽到侯瑜提起血獵,霎時間也面色一白,想起了當年龍紀威的手段,強撐著臉色說:“我倒要看看哪個血獵敢找上我的門來!真當現在還是龍紀威醒著的時候嗎?敢來血族地盤,我讓他有去無回!” 韓越嗤笑了一聲,扭頭就走。 侯宏昌被他這反應駭到,瞪著眼睛不敢說話。 侯瑜皺眉,食指在太陽xue點了點,不耐道:“宏昌啊,你多想想……龍紀威能睡,不會醒嗎?他可從來不忌諱翻舊賬?!?/br> 話畢,也不愿再多說,追著韓越過去了。 韓越諷道:“你這堂弟,真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br> 侯瑜摸了摸鼻子,沒說話。 “他真當血獵公會只有龍紀威一個人嗎?龍紀威睡了,他就高枕無憂了?能殺他這種廢物的血獵大有人在?!?/br> “你堂弟這么狠厲的手段,又是侯家人,等龍紀威醒了,多半要做那個被打的出頭鳥,到時候你們侯家等著給他收尸吧?!?/br> 侯瑜嘖了一聲:“我以后會多管著點他?!?/br> 韓越根本不在意侯宏昌如何,他跑來參加這次聚會就是想見楚慈一面,結果沒見到人。 他向來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當天離開侯宏昌的莊園就轉頭去了裴志家。 他倆從小玩到大,裴家仆人很快把韓越放進去了,其實即使不放他進去,對韓越來說,溜進裴志家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韓越直咧咧地闖進裴志家門時,裴志正端著一杯猩紅的血液在飲用,見到他,一時愕然地瞪大眼睛: “你來干什么?” 韓越掃了一圈周圍,沒看見楚慈,心里愈發焦躁,又看見裴志手上那杯東西,開始胡思亂想,一邊覺得裴志不識貨,怎么有了楚慈裴志還在喝這種血,要是我的話恨不得天天抱著楚慈啃,一邊又在慶幸幸好進門后看到的不是裴志抱著楚慈啃,不然他肯定要發瘋。 最后的最后,兩種矛盾的情緒全部化成了心頭無名的怒火,他嫉妒裴志可以光明正大地擁有楚慈。 一位仆人推著咕嚕嚕作響的餐車過來,上面擺著烤面包、牛排、蘋果等一些人類食物。 血族的舌頭嘗不出人類食物的味道。 裴志注意到韓越異樣的目光,笑著解釋道:“這是給楚慈準備的,他嘴挑得很,我還從人類那邊請了好幾個大廚過來?!?/br> 他余光中看到仆人要把菜肴擺到餐桌上,又轉頭囑咐道:“今天別擺這了,直接送到他房間去吧?!?/br> 仆人點頭稱是,推著餐車往樓上去了。 韓越目光轉向二樓,故作不在意地問:“怎么今天不下來吃了?” 裴志一臉你明知故問的表情:“楚慈現在應該不想見你吧?!?/br> “畢竟你那天……”說到這里,裴志面上也有點不好看,“韓二,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韓越一笑,道:“那天是我沖動了,不知道他是你……夫人,所以今天這不是來賠禮道歉了?!?/br> 裴志臉色好看了一些,大概是接受了這個說法:“這個我會替你轉告給楚慈。你還有別的事嗎?就為了這事來找我,你韓二可不是這種性子吧?!?/br> 我就是為了楚慈才來找你的。 這話韓越當然不能直接說,只能繼續提起其他話題:“你什么時候結婚的?怎么一點沒和我透露,多少有點不夠意思了?!?/br> 這事裴志理虧,訕笑道:“當時你在領地巡視,通知你實在不方便?!?/br> “哦,那你什么時候和楚慈認識的,之前也沒聽你提起過?!?/br> “那有幾年了,只不過我們倆一直只在人類的地盤見面,楚慈他不喜歡血族,因此才一直沒介紹你們認識?!被貞浧疬^去,裴志眼底浮起明顯的笑意,顯然這對他來說是很美好的過去。 不喜歡血族,還和裴志結婚了。 韓越目光冷冷地落在裴志身上,嫉妒之火熊熊燃燒。 兩人又隨便聊了聊,韓越心里知道今天是見不到楚慈了,便告辭準備離開了,走到院子里快出去時,韓越突然察覺到一束視線。 他回頭。 二樓的一戶窗戶,白色窗紗旁,楚慈隔著玻璃遙遙望著韓越,玻璃的光斑,讓人看不清他臉上是何神情。 韓越朝著他笑了一下。 楚慈動了動,往后退了兩步,白色窗紗被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