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祁意晚上從學校出來剛往回走的時候，看見一只臟兮兮的兔子趴在墻邊上。

    怪可憐的。祁意蹲下來，用手指頭輕輕戳了戳，兔子稍微動了動，看起來還活著，只是身上有血，不知道哪里磕著碰著了。

    是不是哪個學生丟的？祁意今年剛畢業做老師，穿得休閑，斜背著雙肩包，想了想還是愛心泛濫。他翻出一張紙巾，墊著兩只手捧起兔子，一路捧回家里。

    這只兔子被板板正正躺在桌子中央，祁意輕輕給它翻了個身，露出它的正面。通體白毛，雙眼緊閉，脖子那里好像出了點血，不知道嚴不嚴重。

    祁意打了點熱水，用手一點擦拭兔子的身體。這只兔子身體溫軟，毛發茂盛，摸著摸著祁意感覺到手底下動了動，他抬起手心還沒仔細看，突然一道強烈的白光晃得他閉上眼睛。

    睜開眼睛了，一個赤luǒ的男性人類躺在桌子上表情凝重地看著自己。

    祁意以為自己瞎了，他眨眨眼睛，然后一聲驚呼響徹小區。

    “叫什么叫！”男性人類黑著臉從桌子上爬下來，在此過程中祁意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他的全部身體，包括他脖子上一道血痕。

    “你你你......你誰??？你為什么突然出現在我家？”祁意話有點說不明白了。

    男性人類從床上呼啦地扯掉床單，披在自己身上，總算蔽體，才回過頭來回答祁意的問題。

    “我就是你帶回來的，我就是那只兔子?！彼麛傞_了說，一臉已經做好下一輪問題轟炸準備的表情。

    “所、所以？”

    “很多年前我得罪了一個人，那個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我變成了一只兔子。就在剛剛我被一個不長眼的小崽子踢暈了，是你把我帶回家里?！蹦行匀祟惏欀济?，直勾勾看著祁意，“而你，可以把我變回人類?！?/br>
    祁意一臉茫然：“我什么都沒做啊?！?/br>
    “我也在思考......”他垂下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頭，可是話還沒說出口又是一陣眩目的光芒，祁意定睛一看，一只白毛小兔子在地板上蹬著爪子。

    “這該不會都是幻覺吧?！逼钜庥悬c懷疑人生。

    他伸出手無意識地摸了摸兔子，小兔子竟然用兩只前爪扒住了祁意的手指，軟乎乎的身體在祁意手掌上拼命蹭。

    “怎么回......”

    要命的白光又是一閃，撲通一聲，這次那位未著寸縷的男性人類直接撲在祁意的身上，把祁意重重壓在地板上。

    “果然是這樣！”那人眼里閃著真相的光芒，“我通過被你觸碰，就可以暫時變回人類！”

    “你先起來你好重啊......”祁意掙扎。

    他確實起來了，他從祁意正上方爬起來，換了姿勢在祁意身旁側躺下來，然后整個身體緊緊貼附上去。

    祁意只覺得腦殼發昏。

    兔子精告訴祁意，自己的本名叫做紀取。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和我接觸得越頻繁，你維持人類形態的時間就越長？”祁意聽完紀取的分析，腦袋有點大。

    “不然你以為我愿意一直貼著你？”紀取黑著臉不情不愿地說話。

    “可是要怎么樣才能徹底恢復呢？”

    紀取搖了搖頭：“要么一直跟著你，要么找到當年那個人?！?/br>
    “那個人和你什么深仇大恨??？”

    紀取思考了一下：“我都忘了，已經過去幾百年了?！?/br>
    “幾百？！”祁意的世界觀再一次受到沖擊?！斑@樣，我、我確實可以幫你，但是我白天的時候要上班的?！?/br>
    “那就回來的時候在接觸?！?/br>
    祁意看著一臉大爺樣的紀取，顯然這個兔子精已經賴上自己了。

    2

    白天祁意上班了，特意留下了午飯。

    鑒于第一天紀取抱著祁意睡了一整夜，直到現在紀取都穩定地保持著人類形態。他在浴室里洗了澡，觸碰著自己光滑的人類皮膚，久違的感覺讓他身心舒暢。

    為了變回人類，只能去親近一個工具人。紀取嘆了口氣。

    早上的時候祁意給他做了蛋炒飯，食物的咸香喚醒了他久遠的人類味蕾，不多時他就餓了，揉著咕嚕嚕的肚子走進廚房，熱好快餐開始吃。

    真不知道那個工具人什么時候回來，嘖。

    祁意今天去上課，不知道為什么總是走神，紀取赤著身子趴在自己身上的模樣揮之不去。昨晚一直沒仔細看，如今回想起來，紀取真的很好看，身材也很漂亮，這對于母胎單身的祁意來說無疑是不小的沖擊。

    當學生第三十六次不知所措地看著講臺上沉思的祁意，下課鈴及時地響了。到了中午，祁意想著，反正回家也不遠，不如去看看吧。

    祁意回到家，看見紀取蜷縮在地板上，還是人形。

    “紀??？”

    紀取沒聲音，祁意把他趕回來，發現他臉色蒼白，渾身冷汗，半睜著眼睛迷迷糊糊。

    “你怎么了別嚇我??？”祁意有些慌亂。

    紀取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吃下祁意的飯，肚子里就開始翻江倒海地痛，他幾乎原封不動吐出去，可還是緩解不多，直到他痛暈過去。

    “我可能還吃不了人類的食物......”紀取小聲邊喘邊說，“我身體里面可能還是兔子的結構?！?/br>
    “那是不是得給你吃白菜??？兔子吃白菜嗎？我給你買兔糧？”

    沒等祁意想出主意，一陣刺眼的白光下，一只小兔子蜷縮成一團。

    決定了，這樣就可以帶他看獸醫了。

    祁意把小兔揣進兜里毅然決然踏上求醫路。

    一番治療下來，祁意拎著兔籠，揣著兔糧，帶著一個癟癟的錢包回到學校。

    “我有課，先把你放在辦公室?！逼钜饬嘀没\說悄悄話，籠子里的兔子聳了聳鼻子。

    身后一個女老師突然說話：“祁老師，這么可愛呀?！?/br>
    “哦.....是啊，我暫時放這一下?！?/br>
    女老師走過來，那了根筆伸進籠子輕輕逗弄小兔。

    兔子是看不出表情，但實際上紀取已經黑了臉，想不到剛變回人類，又要當一只兔子被這群蠢人玩弄。紀取嫌棄地轉過身，用屁股對著女老師。

    “太可愛了！”女老師的眼睛都亮起來了。

    祁意去上課了，紀取百無聊賴。他先是被這個女老師折騰了半天，又被陸續來辦公室的一群蠢學生圍著，像看猴一樣逗弄，時不時還發出惡心人的叫聲。

    奇恥大辱。紀取氣得眼前發黑。

    3

    晚上的時候祁意終于把紀取解救出來?；氐郊覄傄淮蜷_籠子，紀取就跳到祁意的懷里，等到白光一閃，變回人形的紀取又嫌棄地把祁意推開。

    “我真就工具人？”祁意逐漸醒悟過來。

    一個冒著早晚眼瞎風險還不定時出賣rou體的工具人。

    “為什么我身體里面還是兔子的結構呢？”紀取不理他，自顧自思考?！笆遣皇且驗槲抑挥衅つw接觸到你，所以只有外表改變了，正因為這樣才維持不了太長時間?！?/br>
    “那我也沒辦法觸碰到你身體內部啊?！逼钜饷摽诙?。

    紀取突然整個人一僵，他仿佛做了很久心理斗爭，然后慢慢轉過臉來。

    “我們性交吧?！?/br>
    “什什么？！”祁意懷疑自己的耳朵。

    紀取的表情認真又別扭：“這樣就可以解除到我的內臟，或許我可以完全地變回人類?！?/br>
    “不、不是，”祁意慌亂地擺手，“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我們、我們剛認識，怎么能做這種......”

    “你以為我愿意嗎？”紀取表情越發扭曲，“難道我就是很隨便的人嗎？”

    “啊、這......”

    紀取轉過身，氣得他剛剛消停下里的消化系統又開始痛。他反手撕開一袋兔糧，抓在手里就開始嚼，他突然覺得特別委屈，出于自尊，他憋回發紅的眼圈，狠狠用牙咔吱咔吱地嚼。

    咔吱咔吱。祁意突然想到了什么，沖到紀取面前突如其來地撥開紀取的嘴唇。

    “不是兔牙啊?！?/br>
    “你！”紀取氣得眼圈又開始發紅。

    4

    家里憑空多了一個男人，祁意覺得挺別扭的。尤其是還是個每天一臉陰沉吵著要和自己親密接觸的奇怪男人。

    祁意這兩天頭大了不少。

    尤其是當他接到蘇橙要來拜訪自己的消息之后。

    蘇橙是祁意大學社團的同學，膚白貌美，人緣特好。由于和祁意一起做社團工作，兩個人漸漸熟識成為了好朋友，年少的祁意對蘇橙有點意思，一直壓在心里。

    “蘇橙要來了，可是我家還住著一個男人......”祁意慌慌張張，“太不體面了！”

    “你竟然說我不體面？”紀取一臉陰沉。

    “你覺得呢！”祁意甩開抱住自己手臂的紀取，大喊一聲?！澳闾焯鞂ξ颐砻?，蘇橙會以為我們是同居情侶！”

    “什么？就因為我有求于你，你的態度越來越囂張了?！?/br>
    “明明是你更囂張吧！”祁意欲哭無淚。

    紀取眨眨眼睛，臉色平緩下來：“那么我從現在開始不碰你，時間一到我就變回兔子，那個叫蘇橙的女人只會把我當成你的寵物?！?/br>
    “也好?！逼钜馐媪艘豢跉?。

    祁意現在也不確定是不是還喜歡蘇橙，但他確實很想體面又平常地和多年的朋友重逢。

    “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br>
    “什么條件？”

    “蘇橙走了以后你要和我性交?！?/br>
    “嗯？”祁意覺得自己快崩潰了。

    5

    蘇橙風塵仆仆來到這個城市工作，基本安頓下來就去拜訪了祁意。

    祁意在車站接了蘇橙，她依然很漂亮，笑意盈盈地同自己打招呼。祁意一路說笑把她帶回家做客，打開了門突然想起什么，有些緊張地向內張望。紀取老老實實地變成了兔子，乖乖趴在籠子里，祁意松了一口氣。

    “你家里好干凈，”蘇橙感慨，“我剛租的房子還是一團糟呢......哇，你在養兔子！”

    “是......挺可愛的?！逼钜庥悬c緊張。

    “這個兔子怎么一動不動......”蘇橙說著，拉開了籠門，伸出手撫摸它。

    紀取的身體被蘇橙軟軟的手抓住，抓得他渾身不自在，他伸了個伸腰，結果一個沒注意從蘇橙手上翻了下來。

    “哎！”祁意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接，一向身手不夠敏捷的他今天牢牢地接住了兔子，兔子身體的溫度傳導進手心，祁意意識到了一個天大的問題。

    “蘇橙你稍等一下！”

    趁著紀取還沒變化，祁意抓住兔子邁開腿就往臥室跑，在他剛剛關上臥室門的那一刻，白光乍現，紀取僵硬地出現在他面前。

    “你是不是蠢？”紀取說。

    “你快穿好衣服......”祁意一臉求爺爺告奶奶的表情示意他不要出聲，迅速關上門又溜出來。

    “剛剛怎么了？”蘇橙一臉茫然。

    “啊、兔子它——它要拉稀?！?/br>
    “??？那你為什么把它弄進臥室？”蘇橙滿頭問號。

    “臥室溫暖，它就不會著涼了——唉呀不要管它了，我去給你倒飲料”祁意硬生生微笑。

    大概是祁意實在沒看黃歷，端上來的飲料一個滑倒全部灑在蘇橙的胸口。

    “對不起！”祁意九十度鞠躬。

    “沒關系我接你衣服換一件了?！碧K橙脾氣好，站起身來往臥室走。

    “等等！那邊——”

    祁意沒反應過來，臥室門被蘇橙打開，她看到一個衣衫不整的男性坐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

    祁意趕到臥室門口，三個人面面相覷，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男......男朋友？”蘇橙捂住嘴巴。

    “不是！不是那樣......”祁意沒法解釋。

    蘇橙露出一個驚訝而后了然的笑容，她訕訕地笑著：“我懂......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