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稀罕
事情已經瞞不下去,梅荀只好對他說實話:“情況有變,我現在不能跟你走了?!?/br> “哦。什么情況?” “去年底我爸不是找過我?他讓我畢業去他身邊幫忙,我拒絕了,他一氣之下就不給我打錢了。沒錢我怎么跟你出國?” “去年底?”許裕園很吃驚,“這幾個月的房租你怎么交上的?”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盡管家道中落,梅荀還是可以每個月從父親手里收到五位數的生活費。梅荀一貫大手大腳,花錢從不節制,許裕園無法想象,這幾個月他手頭里沒錢怎么過? 梅荀說:“所以我現在自己掙到錢了……” “你爸那邊沒有轉機嗎?”許裕園想,梅荀對父親的態度也有問題,哪有做兒子的對父親那么強硬的? “嗯,我不會去幫他工作的?!?/br>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跟你爸商量……”許裕園嘆了一口氣,心想算了,“我卡里還有錢,錢我們暫時還不缺。你不用在外面奔波,還是專心上學?!?/br> 梅荀看到許裕園凝著眉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他道:“我知道我可以依靠你?!?/br> “這么重要的事,怎么現在才告訴我?”許裕園忍不住不滿。從前梅荀上高三,許裕園主張他來B市上學,經常打視頻給他補課到三更半夜,梅荀也爭氣,順利考上了大名鼎鼎的電影學院。 大學這幾年,許裕園也從未松懈,一步一個腳印地計劃兩個人的未來。他為自己拿到了出國的全額獎學金,也一直在督促梅荀認真學習,給他報名語言班和語言考試,幫他甄選學校。 他想,他一定會再次帶著愛人橫跨太平洋,到一片全新的土地去安家。就像他十八歲那一年,帶著梅荀飛躍大半的國土,飛躍南和北、春與秋來到B市。 許裕園抬頭望進他的眼睛里,堅定地說:“申請學校我給你搞定,就算你爸不支持,我們也能想辦法借到學費。我們兩個人有手有腳,走去哪里都不怕,一定能養活自己?!?/br> 梅荀說不。他沉著地重復一遍:“我還是決定留下來,就留在這座城市?!?/br> 許裕園努力說服他:“錢的問題是可以解決的,我比你早畢業,不會讓你苦太久,你只要忍兩年,等我拿到學位……” 梅荀當然不可能讓許裕園為了自己去背負額外的經濟壓力,“你非要我陪著你,其實是不明智的?!?/br> “你不是在陪我,是在深造自己?!?/br> 梅荀沉默著,很久也沒有說出口,其實就是在陪你。你出國念頂尖名校,你的遠大前程是看得見的,而我卻只能混到一個沒什么含金量的文憑。我不想事事被你安排,到最后只能依賴你,更重要的是,我根本過不了貧窮又憋屈的生活。 “現在有前輩賞識我,為我牽線搭橋,我不想錯過這個立足的機會?!?/br> “你不想跟我走一早就要說,那我就不會為你準備這么多!” “只是暫時分開一段時間,我們什么都不會錯過的?!泵奋髯プ∷募绨?,認真地說:“你想想,以后我們還有那么長的日子要過,不用強求這一朝一夕?!?/br> “以后”兩個字在許裕園腦子里打轉,他已經聯想不出任何具體的畫面,只感到難以言說的苦澀。許裕園難堪地轉過身去,他從來沒想過愛一個人會那么累,就好像一場看不見終點的長途跋涉。 梅荀從身后抱過來,許裕園一言不發地推開他走出去。 “別這樣,是我錯了?!睉驯淇找院?,梅荀聽見自己干巴巴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他又說:“對不起?!?/br> “別說對不起,沒有什么對不起?!痹S裕園的聲音有點沙啞,“還有很長時間,你多考慮一下?!?/br> 梅荀還是說對不起,是心意已決的口氣。 人總需要一個宣泄情緒的出口。許裕園有一個關注為零的微博賬號,在他感覺無法自控的時候,他總是在上面打很多字。 這一次,許裕園寫了很多又刪了很多,想了又想,最后只發出去一行字:“愛里找不到恐懼,只恐找不到一起冒險的愛侶?!彼?,你不是第一次讓我失望。 * 一周后。 “王導對你這類題材應該有興趣,我叫我爸去說,讓你倆見一面?!?/br> “麻煩嗎?” “不麻煩,幾句話的事?!狈綕玖衷陔娫捓镎f,“不過機會是渺茫的,關鍵還看你自己?!?/br> “我做什么你都支持我?!边@是一個陳述句,梅荀也不知道這樣說有什么意義。 “嗯嗯,不用謝,不客氣?!?/br> 梅荀:“……” “因為我知道你靠譜,不是三心兩意的人?!狈綕玖终f,“也不用太大壓力,你還年輕嘛,可以多試錯,不行咱再轉行?!?/br> “方澗林,前幾天我突然想到,以前你老給我介紹對象是什么意思?”而且介紹的對象還一個賽一個有錢。 方澗林說當然是不想讓你離開我的圈子,沒錢的日子是很難過的,我不想你難過。方澗林又笑:“不過我現在知道了,我以前整個大方向都是錯的,你喜歡百依百順這一款?!?/br> 梅荀聽到百依百順四個字,伸手按太陽xue,無奈道:“哪有百依百順,他性格是比較軟弱,但是控制欲非常旺盛,真發起脾氣來也很難搞?!?/br> “不是吧?一個禮拜過去了,你還沒哄好他?” “哄有什么用,關鍵要他自己想明白了才行?!?/br> 方澗林說:“小荀,你真得好好感謝你爸媽給了你這么一張臉,不然你絕對討不到老婆?!?/br> “我哄了啊,誰說我沒哄過他?!标P鍵是許裕園一天到晚蔫了吧唧的,哄也哄不出效果,梅荀很快就不想努力了。 梅荀掛掉電話,走進廚房里,看到許裕園在水龍頭下洗杯子。許裕園把水杯和藥瓶放好,拉上櫥子,一轉身嚇了一跳——他一直在出神,沒察覺梅荀就站在背后。 “我在家你還吃藥?” “今晚有個演講,我等會出門了?!痹S裕園低下頭,不動聲色地繞過梅荀的身體就走。 “什么演講?” “電子通信之類的,”許裕園皺了皺鼻子,神色淡漠地說,“你不感興趣的東西?!?/br> “不能不去聽嗎?還是就不想跟我待在一個屋里?” 剛吞了兩片抑制劑,許裕園嘴里苦得發麻。藥效要等二十分鐘才上來,許裕園打算上床躺一會,差不多了就出門。天氣很熱,他打開電風扇懟著腦袋吹,手臂橫擋在臉上,聲音悶悶的,聽起來有點委屈:“我不是聽講,我去演講啊?!?/br> 梅荀坐在床頭,伸手撩開他汗濕的額發,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臉頰:“園園……” “我會小心點?!?/br> “我現在被你撩撥起來了……”梅荀低頭吻他,含著他的上唇說,一邊用膝蓋蹭他的褲襠,“做一次然后我陪你出門?!?/br> “等我回家吧,做一次我就走不了了?!?/br> “我輕一點cao你,你說停就停?!?/br> cao都cao了,還分輕一點重一點嗎?許裕園推搡他的胸膛,盡力壓抑住語氣里的不耐煩:“你忍一下好不好?” 以前整天像塊牛皮糖一樣粘我,現在每晚都自己背過身去睡,講幾句話就不耐煩了,想cao一下還推三阻四,梅荀越想越火大,整個人壓到他身上,三兩下就把他身上的襯衣扯下來,又伸手去解他的褲腰帶。 赤裸的上身皮膚泛著情欲的紅潮,許裕園雙手緊緊攥住褲腰,守住最后一道防線:“都說了不要弄,你怎么這樣?” 梅荀箍住他的胳膊,讓他閉嘴別吵,許裕園火氣也上來了,直接抬腿踹了他一腳。 梅荀嘶的一聲捂住下腹,像被人當頭澆下一盆冷水,腦子里的旖旎想法瞬間煙消云散,眼神也頓時冷了下來。他把襯衫丟回許裕園臉上,一字一頓地說:“以為我很稀罕你?” * 許裕園第一個上臺,他言簡意賅講完自己的部分,把話筒和資料遞給隊友,立刻躲進專門為Omega設置的特殊洗手間里去了。干澀的藥片卡在喉嚨里,許裕園接了一捧自來水,才把藥片送進肚里去了。 多吃了兩顆,撐到回家綽綽有余了。 抑制劑有耐藥性,同種藥吃久了,藥效遞減不可避免。挑選和試用新藥是一樁麻煩事,許裕園懶得咨詢醫生,寧愿通過增加藥量和服藥次數來達到抑制效果——當然,他這幾年性生活很充裕,需要吃藥的時候不多。 演講結束后,一個學弟看他臉色蒼白、幾乎站不穩,主動送他回家。兩人是坐地鐵回來的,學弟把許裕園送到小區的公寓樓下,還熱心提出送他上樓。許裕園忙拿出手機來:“太麻煩你了,我喊男朋友下來吧?!?/br> 學弟和他倒是老相識了,他知道許裕園性情孤僻、油鹽不進,以為他沒對象,聽到男朋友三個字都懵了。正當學弟懷疑“男朋友”是否只是托辭的時候,他一抬頭,真看到一個非常高、非常年輕的男人從樓梯口走出來。 老遠就已經看出此人英俊挺拔,走得近了,學弟腦子里自動冒“驚為天人”四個字——許裕園這男朋友帥得特別突出,與周遭的人、周遭的環境都不符。陌生人見到他多半會以為是大明星。 “他喜歡你?在追求你?”許裕園沖完澡出來,梅荀抱胸倚在墻邊問。 抑制劑嗑多了,許裕園整個人都很恍惚,心里也煩亂,沒心情應付他的質問,想都沒想就答:“你介意?” 沒什么比身體不舒服還睡不著覺更痛苦了……許裕園輾轉難眠,眉頭緊蹙,手指頭神經質地摳著床單。 梅荀看出他狀態不好,也沒往過量服藥上面想,只是伸手去扯他的褲頭。許裕園被他一碰,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很快就情難自禁了,然而還想找回一點場子:“下午不是說不稀罕我……” 梅荀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說話語氣很冷:“你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男人看了都心疼,我怎么不稀罕?” “你什么意思!”就算是傻子也能聽出來梅荀話里有話。 “有空在別的男人面前扮柔弱,沒空打電話叫我去接你?身體不舒服不會叫我去接嗎,誰才是你男朋友?” 許裕園光是聽到前半句,臉頰就臊紅了:“你在胡說什么——”許裕園沒把話說完,就被alpha兇猛地吻下來,對準他的嘴唇又啃又咬。許裕園已經知道梅荀今晚會無比粗魯地對待自己,可是他無法反抗,只好閉上眼來承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