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杞把蘋果貴妃丟在了一旁，自己去做飯吃了。

    小雞燉蘑菇，新鮮美味，蒸騰的霧氣里都帶著勾人的香氣，配上晶瑩剔透的米飯，足以讓人感嘆人生果然就是要這樣過才算不愧對。

    林杞把鍋碗丟進了洗碗機里，轟隆隆的機器聲帶著凌凌的水聲，共同構成了他坐在陽臺上和蘋果貴妃一起玩耍的背景樂。

    他不常玩手機，因為手機會給人過度的刺激，然后讓其他所有事物都蒙上一層陰影，無法真實而深刻地感知，是認真生活的大敵。

    但就像總有人在煩心的時候會抽煙一樣。

    林杞拿起了他的蘋果貴妃，因為他需要一點麻木。

    點開某黃底的社交軟件，還在后臺運行的頁面霎時間跳了出來，長時間的加載下，那張怎么也打不開的照片也徹底打開了。

    林杞看著照片里的自己，特別觀察了眼睛的部分，果不其然地發現就像宋星熊所說的那樣，自己看著裴山遠的眼神里帶著一絲隱晦卻逼人的火焰。

    再往下翻到評論區的時候，滿屏幕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們是真的”“絕美愛情，我要去跑圈啊啊啊啊啊啊”又像是病毒一樣撲了他滿眼。

    林杞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表情，隨即又笑了出來。

    現在的小姑娘真有趣，竟然會因為一張照片而激動地出門跑圈，不知道如果他們知道自己真的上過裴山遠的床又會是什么反應。

    林杞顯然是不懂得小姑娘的心的，因為小姑娘們更喜歡若即若離若有若無的張力，那種不合世情的禁忌關系，就是因為大家都知道不可能，才格外的讓人浮想聯翩。

    就像探戈的舞曲，你退我進，我進你退，保持著最后一絲距離，但是彼此卻想磁石一樣牢牢地吸引著對方，沒有實質的接觸，卻在纏綿的幻想中放縱了全部的瘋狂。

    彼此碰撞過后，或許就只剩下煙火的余燼。

    沒人喜歡看那個。

    林杞坐在晃晃悠悠的椅子上，看向窗外的星空。

    月亮圓滾滾的，看起來分外好吃，如果不是晚餐吃得夠飽，林杞這會兒可能又餓了，但即使如此還是有點饞。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蘋果貴妃不合時宜地響起了鈴聲。

    林杞看了一眼，上面一個怎么看怎么囂張的裴字，竟然是裴山遠。

    林杞滿腦子都是月亮真好吃，一不留神就接了起來。

    “喂～林杞？”

    裴山遠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華麗又囂張。

    林杞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

    “嗯，是我?！?/br>
    裴山遠似乎被他有些呆愣的反應逗樂了，笑了一聲才懶洋洋道：“沒想到會接到我的電話？”

    “嗯?！?/br>
    沒想到他竟然還愿意跟他聯系，要知道上一次是幾乎當著所有人甩了他的面子，而裴導這個人，要臉。

    “等你個呆頭鵝先低頭，得等到牛郎織女都鵲橋相會了?！?/br>
    裴山遠像是知道林杞在想什么一樣，嗤笑了一聲，像是在解釋給林杞聽，又像是在說服他自己。

    “今年的七夕已經過了?！?/br>
    “嗯，我知道，所以我的意思是，得等到明年?！?/br>
    “…”

    “不逗你了，今天的熱搜看了嗎？”

    “嗯?！?/br>
    “沒有什么感想嗎？比如后悔中途跑路，現在分不到巨額分紅什么的？”

    “…”

    林杞目光在月亮上饒了兩圈，不知道怎么從皎白的月光上聯想到裴山遠那雙蒼白卻漂亮的手，于是坦誠又直白地說了出來：

    “你的手，很好看?！?/br>
    “…”

    林杞明顯聽到裴山遠在電話的那一頭呼吸亂了一下，許久才又開口：

    “呆頭鵝終于曉得討好導演才是正途了，嗯？”

    林杞對他這副世故的樣子總是不喜歡的，就好像他強作鎮定，披上一層世故的皮囊，才能躲在其下，放肆又囂張。

    打一個不恰當的比方，就好像被主人抱在懷里的幼犬，狐假虎威地仗勢欺人，一旦主人撒了手，卻又比誰都迷茫無助。

    “裴山遠?！绷骤降溃骸拔铱涞氖悄?，不是裴導?！?/br>
    “…”

    “就像我喜歡你，但是不喜歡裴導一樣?！?/br>
    “…”

    林杞的直白是裴山遠招架不住的那種類型。

    他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有的干干脆脆地就在紅塵里打滾，看到他的模樣就走不動道兒，又覺得上他是占了他的便宜，于是從善如流地跟他胡混。

    有的一開始也是干干凈凈的來的，倔強地不愿意從他，就好像他是什么擄掠良家少男的大魔王一樣，最后還是倔強地上了他的床，一邊艸他一邊還要堅持自己只是被迫的。

    像是林杞這樣明明白白地說，就是喜歡他這個人的人。

    不是沒有，但是…不一樣。

    裴山遠站在落地窗口，室內沒有開燈，只有朦朧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幽暗又寂靜，卻又明亮得他無處遁逃。

    “你喜歡我？”

    這幾個字從裴山遠的舌尖繞了出來，讓他覺得有些奇妙。

    “嗯，我喜歡你?！?/br>
    林杞認的也很干脆。

    面對恐懼最好的辦法是直面它，面對喜歡的感情也是。

    “…”

    裴山遠沉默了一會兒，最終笑了出聲：

    “我們又不是中學生了，說什么喜歡不喜歡的?！?/br>
    “而且你喜歡我什么？嗯？艸過我一次就覺得我們天生一對佳偶天成了？這么喜歡我的身體嗎？”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br>
    林杞沒有被裴山遠的故意挑釁激起火起，語氣依舊平靜：

    “比起你被我艸的樣子，我更喜歡你執導的時候認真又嚴肅樣子，很好看，像是在發光，像…一個天使?！?/br>
    “…天使？”

    裴山遠皺著眉，拼命思考是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還是呆頭鵝的腦子出了問題。天使這個詞聽起來就跟他八字不合，上窮碧落下黃泉都不合拍的那種，所以他也只能解讀為：

    “…你是在諷刺我嗎？”

    “我是認真的?！?/br>
    林杞也很無奈，他知道自己這么說聽起來像疊了十八層濾鏡，但是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裴山遠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的時候那種狀態。

    閃閃發光的，耀眼的。

    心無旁騖地專注在他正在做的事情上面。

    就好像過去經歷的一切風霜都在晨曦的光下消融，只有最本質最純粹的他自己在世界上活著，無憂無懼地褪去鎧甲，真正的活著。

    林杞覺得自己不是唯一一個覺得裴山遠像是天使或是神明的人。

    那群繞著裴山遠轉的劇組工作人員們，哪一個不是真心地佩服他尊敬他喜歡他，才愿意忍受他這個劇組大魔王的隨心所欲的。

    如果不是這樣，裴山遠又憑什么指揮他們指揮得如臂使指。

    但是裴山遠自己看不到自己這樣。

    太陽之下仍有蔭蔽。

    他自己是光，卻無法照耀到他自己。

    林杞不喜歡看他那么孤獨又無助的樣子，有心想要溫暖他，但是很可惜他的溫度甚至沒有辦法溫暖他自己，更不用說捂化裴山遠的鎧甲了。

    這個家伙在生活中簡直像個刀槍不入的鐵處女，要想破他的防，得血厚皮糙，承受得住他的鎧甲上的尖刺。

    “裴山遠，我知道我們幾乎不可能又更進一步的發展，但是至少我喜歡你的感情是真的，我想讓你知道?！?/br>
    裴山遠被林杞的直球弄懵了，一時半會兒都不知道怎么開口，半晌才道：

    “嗯…謝謝你的喜歡?！迸嵘竭h有點別扭：“我…”

    他原本應該說我對你沒有那種感覺，或者干脆說我不喜歡你，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但是話到嘴邊又鬼使神差地咽了下去。

    他覺得自己不想這么說。

    心臟莫名其妙地亂跳，跳得他心慌。

    “嗯，沒關系的，不用勉強自己接受，本來就是我一廂情愿?！?/br>
    林杞這個呆頭鵝又自顧自地懂了什么。

    裴山遠被他氣到了，心道呆頭鵝不愧是呆頭鵝，讓他猶豫的時間都不給，就這么不相信自己也會被喜歡嗎？

    “林杞，你現在有空嗎？”

    “嗯？”

    “有些事我想當面跟你談談，你來我家?！?/br>
    “？”

    林杞看了看外面的大月亮，覺得這不是個越黑風高殺人夜的好時候，于是確認似的道：

    “今天的月色挺好的？”

    然后就聽到電話那頭徹底亂了的呼吸，還有某人低聲罵他呆頭鵝的聲音。

    “一個小時之內，我要在家里看到你這只呆頭鵝，不然就把你捉去紅燒了?！?/br>
    林杞想起了宋星熊的話，作死地接了一句：

    “裴導，吃人是犯法的?！?/br>
    然后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果斷的被掛斷的嘟嘟嘟聲。

    林杞低聲笑了笑。

    抬頭看了眼圓滾滾的月亮，很美。